第九章
吃了晚饭,斯云收拾好碗筷,摞进一个塑料盆里,端到院子角落的水管那里去洗。
关餐厅门时,斯云发现了那个简易的门挂钩和扣子,挺惊喜的,她把环扣挂到钩子上,门就合上了。
斯云以为是弟弟弄的,问道:“斯海,你啥时候弄的啊,还挺好用的。”
斯海在玩滑板,他一个急刹,停住了,"什么?"斯海满头雾水地回头。
“门上这个啊。”
斯海下板,过去看了一下:“姐,这不是我弄的啊。”
“不是你弄的啊。”斯云沉思起来,面色有点疑惑,然后如梦初醒。
斯海捏着挂钩摆弄了两下,他也想起了什么:"会不会是靳欧哥?"
刚才吃饭的时候,斯云告诉弟弟靳欧回来过。这不难猜,除了靳欧,还会有谁呢,只是,斯云想不起来,靳欧是啥时候弄的呢,他才待了那么一会儿,不是一直都在搬货么……
管他啥时候弄的呢,是他弄的没错了,是他弄的就行。斯云心里蓦地一暖,把环扣挂上,又解开,再挂上,再解开…….如此反复十几次。
斯海:“姐,别玩儿了,等下玩坏了。”
“哦,知道了。”
斯云把环扣挂回钩子上,又看了一眼,再手摸了一下,转身洗碗去了。
夜风微凉,吹在她后背上,水管的水哗哗流着。斯云蹲在那儿,像往常一样,先把碗和盘子都冲一遍,冲掉残余碎渣,然后在洗碗布上倒洗洁精,一个一个擦拭,这么枯燥的重复劳动,她却干得似乎开心极了。
很长很长时间,她没有这样高兴过了。
看姐姐洗了半天还在那儿洗,斯海叫她:“姐,还没洗好啊?”
斯云这才回过神,把过了洗洁精的碗盘放水龙头底下冲洗干净,端到厨房里放起来。
"傻不傻……"她边走边小声嘀咕自己。脸上的笑意却更深了,嘴角就那么上扬着,上扬着。
厨房收拾妥当后,斯云用毛巾擦干手,穿过院子过到小店里,从收银台下的抽屉,拿出靳欧留下的一万块钱,缠上一根橡皮筋。
像护着什么宝贝似的,斯云拿着这叠钱,回到自己卧室,轻轻放在枕头边上。
晚一点,她会发信息告诉靳欧,上次他爷爷生病,并没有用这么多钱。靳欧给她的这些钱,她不会用的,她打算存起来,等靳欧爷爷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或者以后还给他。
斯云再次折身回到店里,关了店门。
斯海已经躺下了,在床上玩游戏。
斯云叫他:“别玩了,赶快睡,明天还要去上学呢。”
“哦,知道了,马上,打完这一局。”斯海说。
斯云路过斯海的小床边,到卫生间洗漱去了。她弄完就回房间躺着,心里那股暖意还在延续着……
斯云卧室的门没关,斯海也没关店铺联通内院的门,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的,只有冬天太冷才会关上。
斯海在那边朝斯云喊:“姐,靳欧哥留的钱你打算怎么办?”
斯云:“我明天放学去存起来。”
“哦。那我和你一起去。”
“嗯。快睡吧。”
“那我睡了啊,姐。”
斯云平躺在床上,把那叠钱放在自己的胸口,捂着。这上面还有靳欧的温度,他的气息,这是他挣的钱。捂着捂着,斯云就笑了。
忽然间胸口一阵疼,眼角溢出了泪。她胸口压着的,是靳欧的汗水啊!他得多么辛苦才挣下这些钱啊!
斯云用手指摩挲着纸币,越来越难受,越想越觉得他太不容易了,纸币的边缘仿佛也硌得人生疼,就像这些日子,她说不出口的心痛。
她翻了个身蜷缩起来,那些无人知晓的悲喜,都揉进了深沉的夜色里。
——
靳欧回到成都,日子又回到了千篇一律的轨道——早起、干活、收工,回出租屋,睡觉。
每天上午,他和工友们一起,随便吃点早餐,稀饭,包子,馒头什么的,就着点麻辣儿菜,填饱肚子就开始干活。
"今天东边那栋继续搭架子,搞快点啊!"还没吃完呢,工头叼着烟走过来,叫他们。
几个人把碗里的稀饭喝完,放下碗,衣服袖子抹了抹嘴就去了。
靳欧和工友挂上绳,戴上安全帽,爬到九层高的半空,熟练地拧紧扣件,一根接一根地架起建筑的轮廓。
偶尔直起腰喘口气,他能看见远处的高楼,往下一看,脚下的工地却还是一片钢筋水泥的丛林,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工作环境。
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开着些不荤不素的玩笑。几片回锅肉压在饭里面,这群苦力汉们几口就干掉一碗白米饭。
工地的伙食也就这样,基本上就这些菜,每天炒个三五盆,回锅肉、红烧肉、油渣炒莲白、土豆烧牛肉、辣椒炒肉……反正下饭的都是好菜。吃饱是没问题的,味道嘛,在工地上还有啥好讲究的呢,煮熟了就吃呗。
吃完饭,工人们聚一块,或蹲着或站着,消消食,喝点水。工头会来给没人递一支烟,也不是什么好烟,九块钱一包的娇子。
他们歇歇气,抽根烟,下午的工作又开始了。
又是熬人的几个小时,靳欧他们机械地重复着接管组装的动作,把立管先架上,再弄一根,瞄准承接口,锁紧…..
安全绳在身后绷得笔直,人在上面工作,就像在钢索上跳舞,身体的灵活性是越练越好了。
……
少年的身躯在烈日炙烤下承受着,在风雨中锤炼着,愈加强健。手掌更粗糙,骨骼更硬朗,肩膀也更宽阔,足以担起人生的艰辛。
靳欧休息的那天,刚好他表哥冯浩也休息。两人睡了一整天。
到了傍晚,靳欧醒来,听到冯浩还在房间里打呼噜,他便拿了钥匙出门,去小区门口的菜市买了一些肉和菜,回来在出租屋随便炒了几个小菜。
这时候冯浩也睡醒了,他快速洗漱一下,兄弟俩坐着吃晚饭,喝点小酒。
冯浩问他:“你爷爷身体还好吧?”
靳欧:“老样子……”
“还是你那个女朋友和她弟弟在照顾着?”
“嗯。也不是什么女朋友啦,大家关系比较好罢了,她还在读高中,要考大学了。”
冯浩轻笑揶揄他:“不是女朋友,别人那么上心啊……”
“真的不是……我哪儿配得上人家。”
冯浩:“我敢打赌,那女孩肯定喜欢你。你想想,她要是不想跟你,为什么照顾你爷爷,闲得慌啊……直接甩给你请的那个什么嫂不就得了……”
靳欧没否认斯云喜欢他,他喝了一口啤酒,仰头又低头:“她就是想跟我,我也不能够啊,哥……人家女孩子有大好前程,别人也没义务陪我吃苦的,我还欠着一屁股债呢,都不知道哪天才能还完。”
冯浩:“你说这个吧,也是现实。我们工友里边,很多这样的例子,出来了就分了。那些兄弟带出来的女人,不是做别人情妇、小三儿,就是另外选择更有钱的人,走了,有时候招呼都不打,直接电话联系不上,两个人的关系就断了。何况你这个,将来还是要上大学的,别看她现在巴心巴肝地对你,等上了大学,她还跟你才奇怪了。”
靳欧又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我也没想让她跟我。”
“欧子,你有这样的思想准备,就最好了。咱们打工人啊,天天工地上耗着命,不连累别人,也是一种清醒。像我,我直接就不找,一个人,也很痛快。”
靳欧说:“嗯。我也这么觉得。”
冯浩:“反正,先存钱再说。干什么事儿都得有钱,没钱还说个屁啊。没钱别说大学生了,小学毕业的也娶不到。”
——
到了冬天,靳欧爷爷的病情反反复复。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斯云和斯海又把老人送到了县医院。
医生说,是突发性心力衰竭,跟上次一样。老人身体太弱,精神意志也很薄弱,估计是撑不下去了。
斯云给靳欧打了电话,他当天就回来了。
医院紧急救治,用药输液,医生们忙活了好些天,靳欧半年打工的钱都用完了,爷爷的病情还是没有好转,医生说,主要是他本人不想活,没有求生的**。
有一天,值班医生跟他们说:"老爷子各项指标都在恶化,你们...有个心理准备。"
大年三十,心电监护拉出笔直的绿线时,窗外正好炸开迎新年的烟花。靳欧保持着握手的姿势跪在床边,直到护士来撤监护仪,他才发现爷爷的手已经凉了。
人最终还是没救回来,老人家去世了。
爷爷临走前说,人老了,就像熟透的果子,该落就得落,让他们不要伤心,葬礼也从简,火化了埋了就行,仪式什么都免了。
靳欧不住地流泪,失声痛哭。命运在他尚未愈合的旧伤口上,生生抠出一个洞,往里洒了一大把盐,那刺痛,蚀骨穿心。
从此,他就只有一个人了,他在这个世上再没有亲人。少年哭得撕心裂肺,像遍体鳞伤的幼兽。
斯云和斯海也趴在医院的床边,他们都哭了起来。斯云哭得全身发抖,她更多是为靳欧难过,老人家年纪大了,早晚是要去的。
靳欧哭完,擦干眼泪,逼着自己坚强起来面对,他还要张罗葬礼等各种事宜。这次,斯云和斯海一直陪着他,和他一起搭灵棚、选寿衣、选骨灰盒。斯海负责打电话通知靳欧家的亲友,斯云帮着准备孝布,香烛等各种祭奠用品,接待来悼唁的亲戚。
别人的眼光,她已经无所谓了,她只想陪着他。他人生中的至暗时刻,她必须要和他在一起。
—
葬礼过后,靳欧立刻就起身回城打工了。
走之前,他照例到斯云家告别。靳欧说,他一休假,就回来看他们。
人生行至于此,少年眼神里的光,彻底黯淡了。春寒料峭里,他孤单的背影,又一次消失在小镇破败的街道。
斯云难过了很久很久,就像得了抑郁症,有时莫名其妙地哭。
靳欧的遭遇戳痛了她的心,她痛着他的痛。她想不通,老天爷为什么让她爱的人,遭此厄运。
曾经那么多的美好,为什么不能成为永远?!
也许是他的家庭太幸福了,老天爷都嫉妒了,就像总有人,想毁灭金阁寺,总有人见不得那琉璃金顶,非要让它的光华坠入火海。
靳欧和她一样,成为了苦命人,他要怎样去适应?他不像她,她一直穷,一直苦。
她还有斯海,可靳欧,他一个至亲也没有了。斯云都不确定,他以后,还会不会回来……
没有靳欧的罗溪镇,完全没有了生气。斯云的生活,也只剩下开店,上课,活着。
每每在校园里看到滑板社的人,风一样的经过她的身旁。斯云都会想起靳欧,那个滑板少年,他曾经优越的人生,被碾碎了。
同学们谈起滑板,说起帅哥,已经没有人再提起他。学校里的女生们,也渐渐忘了靳欧这个人。
只有何斯云没有忘记。
再有几个月,斯云就要高考了,她也会离开这里。到时候,斯海怎么办,这也让她很难过。可斯海说,“没事,姐,我都快十五岁了,我能照顾自己,你想报哪里的大学都可以,成都也行,杭州或者北京上海也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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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遭遇困境,联系N先生,互加聊天软件。N虽然人在国外,但立即请他当地的朋友协助女主解决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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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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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人世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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