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城，联邦的贫民区，从高空看密密麻麻地堆砌着简陋、随时可能坍塌的建筑，像是盘错的蚁穴。
靠近下城深处，治安系统几近失灵的街区，昏暗的小巷中几盏破旧地像是文物的灯勉强照亮斑驳的灰水泥墙面。
白天都经常发生暴力事件，晚上自不必多说，浑浊天空笼罩下的夜幕可谓是犯罪的温床，两名年岁不大、身形单薄的少年却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了这里。
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年身着颜色跳脱剪裁宽大的衣服，衣服伤乱七八糟地挂着铆钉、十字架之类样式的饰品，头上戴着上个世纪就已经停产的复古耳机，带着噪点的节奏从中响起，少年跟着音乐打着响指，伴随着前奏的鼓点的结束声他开口哼唱：
“Back in black, I hit the sack
I've been too long, I'm glad to be back
Yes, I'm let loose from the noose”
同时右手拿着油漆笔在脏污斑驳的墙面上胡乱地绘画。
在少年旁边穿着黑色短裙的少女垫脚蹲在墙边，灰色外套宽大的帽子将她头部笼住只露出黑齐的发尾，她身侧斜跨的方包上挂着一只被墨水染黑尾巴的毛绒兔子。
“你要听吗？”少年取下一只耳机递到少女眼前。
少女没有说话，掀开帽子接过耳机戴上。
沙哑的唱腔，极具节奏感的重金属朋克在两人之间响起。
少女用手撑着额头，刘海被揉乱，手臂的阴影下隐约是一只几乎看不见瞳孔的冰灰色眼睛，而她的另一只眼睛确是正常的黑色。
“找到了。”说完少女将医用纱布贴回到了那只不正常的眼睛上。
少女年纪比少年大一点，站起来后比少年高半了个头。
“走了。”少女用手肘戳了下还在专心绘画的少年。
“等一下。”少年嘴里叼着笔帽手忙脚乱地换了个颜色的画笔，“就快画好了。”
“麻烦。”少女抄手曲起一只腿身体后倾靠在墙上选择了等待。
“你要尊重艺术。”
“真正的艺术是值得等待的。”
“你有感受到我笔下创造出的灵魂吗？我们不能任由这样的灵魂破碎残缺。”
……
少女摆弄着耳机默默将声音调大了几格。
巷口铺开了一道长长的影子，少少女和少年同时望去，一个身材臃肿衣着破烂的中年人闯入踉踉跄跄地朝他两走近。
那人眼神涣散，精神萎靡，裸露在外的皮肤可以看到多处溃烂，像是喝醉了酒又像是失去理智的毒虫。
“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家，是被父母抛弃了吗？嘿嘿。”他浑浊的眼里透露出肮脏的恶欲，从怀里掏出一把弹簧刀语气中带着威胁和引诱，“要不要陪叔叔玩一会，叔叔会让你们舒服的……”
而他面前的两位却没什么情绪波动，少年甚至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少女弯腰拾起靠在墙上的黑色长刀，自投罗网般走了过去。
少年看了一眼少女就又拿起画笔若无其事地继续勾勒起自己的画作。
大叔抓住少女的肩膀，“真乖，我会奖励你的。”
下一秒他的手被少女握住，指骨向上掰折巨大的疼痛使他立刻暴怒。
“你找死！”匕首被他挥舞着刺向少女。
少女举起长刀截住，匕首卡在刀鞘上，刀柄旋转横震将其甩了出去掉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
大叔疯了一般扑向少女，少女后撤一步，军制短靴重重踹在大叔的胸口，他臃肿的身体像一摊烂泥一样“啪”一下被拍在地上。
少女用拇指解开刀鞘的卡扣，黑木的刀鞘滑落，窄长的刀刃在少女手上泛着凛冽的寒光。
下一秒这柄利刀笔直地插在了大叔的胸口，鲜血喷涌而出溅落在了居高临下的少女的裙摆上。
在扭曲的挣扎与哀鸣中少女垂眼不屑道：“蛀虫。”
另一边少年的画作终于完成，冲突感极强的几种荧光色绘制出类似热血漫画的动作画面，少年、怪兽，还有右上角张着血盆大口的恐怖兔子。
少年举笔在右下角点了两下，接着流畅地用夸张的艺术字写下落款——殇。
少女收起刀看了一眼他的落款吐槽道：“中二病小屁孩。”
少年也不恼，笑着问道：“你要不要也给自己取一个名字”
“不了，幼稚。”
灯泡一盏盏炸裂，黑暗中是枪响和脚步声。口罩男的手臂在交战中被少女砍伤，鲜血染透衣袖，他捂着伤口仓皇地逃窜在走道之间。
这两个人太诡异了，明明都是孩子却拥有着恐怖的战斗力，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还有那超乎他认知的能力。
人对未知的事物总是避免不了心生恐惧，哪怕他曾是一名参与过多次殖民地战争战功赫赫的少将。
他转入拐角锁上门大口喘息着，就当他以为自己可以暂且逃过一劫时一道曲折变换的蓝色能量束从门缝中溢出，他瞬间瞬间麻痹倒地，肢体不再受控制，他眼睁睁地看着刀尖穿过铁门，堪堪几次劈砍门锁就被破坏，接着被少年一脚踹开。
少女慢悠悠地捡起他的配枪，“你可真能逃。”
“咔哒”一声子弹上膛，少女一脸漠视地扣动了扳机连遗言的机会都没留给他。
少年悠哉伸了个懒腰后鼓起了掌，“也不过如此嘛，还是我们厉害。”
“回去后你有什么计划？”
“要不要和博士申请一起去第三区玩？”
少女擦着刀没理他，突然她抬头道：“等一下，你有没有听到些什么？”
少年扒着门框探出头只见大楼墙壁的警示灯全部亮起，远方还响起不间断的警报声。
少女从包中拿出便携电脑，接入系统，屏幕上迅速滚过大片绿色代码，接着瞬间爆红，
无数的警示框争先恐后地弹出。
少年挠了挠脸，尴尬一笑，“好像超额完成任务了……”
“没脑子的笨蛋，中二病泛滥的蠢货！”少女收起电脑，给他脑袋来了一下后拉起他的手一刻不停地开始逃跑。
沈清玉和简星川靠在角落饿得都感到恶心的时才终于吃上了饭，并不丰盛只能说勉强能吃，他们得到的只有一块梆硬的面包和一小袋味道猎奇的营养液。
简星川脸上的胶带被撕掉精致的五官显露，他本身长相就偏柔弱，现在苍白的唇色配上垂落的浅发更是称得上我见犹怜，哪怕只是一眼也很难有alpha不心生保护欲，不过可惜沈清玉的注意力并不在他身上。
沈清玉叼着营养液小声跟简星川分析着现状，简星川听进去的并不多，他捧着面包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安德诺”
简星川的语气太轻淹没在沈清玉的话里，沈清玉仍自顾自地说着。
“大致可以确定如今的位置在下城，能听见机器运转的声音证明外面可能还有人看守。”
“在车上时我大致估了一下铁门打开至停车只间隔了一分钟左右，说明这个地方不会太大，或者至少我们离外围很近。”
“我对下城并不熟悉，但看过一些相关图片，我想我们如果逃出去不至于完全没有遮蔽物。”
“对不起。”简星川又道，这次声音大了一些。
沈清玉停住，疑惑地看向他。
“是我太没用了，太懦弱了。”
“这怎么能怪到你身上，这对你来说也是无妄之灾。”沈清玉试图安慰简星川。
“如果不是我拖累你，你一定可以逃出去。”
“他们有没有惩罚你？一定有的吧，都怪我。”
“没，没啊，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吗？”
简星川眼眶渐红，他看着沈清玉眼泪像断线般落下。
沈清玉有些手足无措，“你别哭呀，没事的，你要相信我们一定能平安回去。”
“很痛吧，这些年你究竟是怎么度过的？”说着简星川颤抖着手抱住沈清玉。
眼泪沾湿沈清玉的领口，沈清玉有些僵硬地摸了摸简星川的头，安慰时他隐约闻到了信息素的味道，很淡的甜香，是从简星川后颈处传出的。
沈清玉捧住简星川的脸又将手贴到了他的额头，比正常体温略高的温度传递至沈清玉的掌心。
“你的发情期是不是快到了？”
说着沈清玉抬头看向对面的黑衣人，一共七个人，两个alpha，五个beta。简星川如果这个时候爆发发情期局面必然会陷入混乱，再加上沈清玉如今被捆得跟个粽子一样根本没有把握可以保护简星川半点，他根本就不敢想身为omega的简星川到时会遭遇些什么。
“我不知道，我很少会出现发情期。”简星川眨了眨眼发觉自己确实感到有一些昏沉。
他蹭了蹭沈清玉贴着自己脸的手，释然地笑了下，“可能是天意吧，这样也好，如果我爆发了发情期你可以趁乱逃走，真好，这次你不会有事了。”
沈清玉捂住了简星川的嘴，“别说了，这样我就算逃出去也会内疚一辈子的。”
沈清玉把早就发现默默藏在怀里满是锈迹的铁片塞到了简星川的手里，理了一下他的衣服用外套遮住，“别想那么多如果真出现那种情况你先想办法保护好自己，我不会走的，无论怎么说我想我的处境应该是比你安全的。”
“我再找找机会，会有办法的，总会有办法的。”沈清玉理了理袖子遮住绳子上被铁片磨出的缺口。
“安德诺，你为什么会这么好。”
沈清玉注意到简星川对自己的特殊称呼，他将手捂在简星川的后颈上抬头盯着正在聊天的看守，同时注意着门外发生的动静。
突然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响起，仓库红色的警示灯转动，靠着墙、靠着柱子样子懒散的黑衣人打了个激灵猛地直起身环顾四周。
“哥发生什么了？”
“机器出现故障了，不好，可能会爆炸。”
“这里不能待了，我们得赶紧走。”说着其中一个就要往外跑。
“可现在走了老大会不会不给我们钱？”
“钱重要，命重要？”
“钱……”
回答的黑衣人被一脚踹倒，“当然是命重要！”
沈清玉眼睁睁地看着那帮黑衣人跑了出去，他睁大眼睛冲着他们喊道：“喂，你们！？”
听见了沈清玉声音的黑衣人连头都没有回。
“能不能有点职业操守？至少先把我们的绳子解开吧！”
沈清玉暗骂一声无奈站起身左右手用力将手上的绳子崩开，接着他蹦跳着来到简星川面前拿回铁片，蹲着用顿口的铁片摩擦切割简星川脚上的绳子。
废了半天劲绳子终于被切断，沈清玉坐在地上开始处理起自己脚上的绳子，“你先跑吧，我还要一会。”
“我等你。”简星川说得很坚定。
警报声越来越急促。
“十，九，八……”仓库里响起倒计时。
“完了，来不及了。”
“没关系的，我愿意陪你一起死。”轻叹声像是教堂里回荡的祷语，是无关生死的平静。
赶在倒计时结束前沈清玉终于弄断了脚上的绳子，爆炸声一声声逼近，他拉着简星川刚跑出没两步声音便来到他的脚边，一道扩张的火光伴随着轰鸣声从他身后炸开。
他下意识地将简星川护在怀里，巨大的冲击力将两人推倒，烟尘夹杂着碎屑瞬间将两人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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