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别急,哎小心,站稳点啊,再等一下就好了!”
人群中熙熙攘攘。
或是门派平日里总是相互伴着听学的,或是偶尔打个照面有点眼熟的,又或是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个人的……总之,今天可能都聚集在这了。
单清岱作为当下人群之中的焦点,大感不妙地半扶了下自己的额头,内心浓郁的后悔之情缓缓涌上心头。
还真是,哎……
——半个时辰前。
单清岱同往常一样,午饭后休息时便习惯蹲在同一条小溪旁,手持一根细长的嫩绿柳枝,百无聊赖地挑逗着水里的小鱼儿。
是很平常的日子,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巨叫:“师兄——师兄啊——”
不用多疑,定是那总爱咋咋呼呼的小师弟。
奈何单清岱平日里总是偏爱这年纪尚幼的小孩,听到呼喊便把柳条往水中一抛,站直了身子,对着溪面拍拍衣袍后,转头回道:“怎么了?”
小师弟的脸红彤彤的,看着真赛师尊屋里那几朵永远盛放着的红牡丹。
大概是跑着来的,他脸上还滚动着大颗晶莹的汗珠,跑到单清岱面前后用手狠狠扶着膝盖,大口喘气。
“哎呦我真不行了,师兄你等一下。”
彼时单清岱看到了小师弟手中紧攥着的一卷书册,顺手就接了过去,又顺带着递回去一条手帕,示意他赶紧擦擦汗,休息一会儿再说也来得及。
毕竟现在是午休时间,他们的时间漫长的很。
刚才的动作使小师弟立马联想到自己手中一路握着的书册,顿时就脸也不红了,气也不喘了,开始兴致勃勃地和他介绍起这个书册的奇幻之处。
单清岱十分配合地“嗯嗯”听着,神情却越听越不对劲。
等下,这个书册是……
单清岱把原本就卷起来的书册握在手中,不轻不重地给了小师弟头一下。
他神情严肃,话语里的无奈却一览无余:“好小子,你先给师哥讲讲,这宝贝书的来历如何?”
“怎么,现在又支支吾吾起来了?”
卷成圆筒的书册在他手掌心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连带着小师弟那一颗摇摇欲坠的小心脏也在颤抖。
完了……事情还是瞒不住了。
小师弟在处理这件事情上目标明确,飞扑般一下子冲到单清岱膝前,“咚”地一声发出天地可鉴的声音,跪倒在单清岱身下,嚎丧道:“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师兄我不该偷偷进师尊私人的藏书阁,你别说出去我再也不敢了!”
单清岱面上情绪未变,垂眼瞧他。
其实他觉得小师弟这幅模样还挺可爱的,但又故作高冷地“哼”了一声,道:“第几次了,哪次不是发了发誓就当过去了。”
他回忆了一下小师弟刚才说过的话,立马想起来这本册子的作用,又继续道:“不行,我看你这次还是想想就好了。”
眼瞧着撒泼耍赖皮都没用,大概是师兄经历了太多次,已经产生免疫效果了。
小师弟依旧搂着单清岱小腿,大脑转的飞快,还有什么方法……哎呀豁出去了。
他揪了揪单清岱的裤腿,让单清岱低头听他讲话。“师兄,你还记得你曾经从宗内的藏书楼里拿走的那本经书吗?”
提到这个事,单清岱一阵说不出的牙酸,看似不经意地挥了挥手,道:“记得啊,当时还以为弄丢了,找了好一阵子来着。”
他刚要问,这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时,就听到小师弟微弱又幽怨的说话声从身下传来:“我知道你其实没弄丢,后来你还回去那本也是你每天半夜偷偷加钟抄出来的。”
“我看到你枕头底下,偷出来的那本书了。不过,景师兄临摹的版本就是不一样哈。”
单清岱顿觉惊悚,头皮一麻。嘶,这小家伙……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和往日一般,面上勉强保持着镇定,道:“师弟啊,这话师兄就要纠正你了。一般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偷呢?”
师弟幽幽的声音再度传来:“那我呢师兄,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偷呢。”
单清岱简直面对他是一个头抵两个大,什么沉稳淡泊统统起开。
他叹了口气:“说吧,干什么来着。”
其实事情没那么复杂,小师弟从自家师尊藏书阁顺走的这本薄册知识点专一,主要是和一系列的变身技法有关,说白了就像是高阶点的障眼术。
当时单清岱只顾着应付小师弟,连诉求都没听清,这下倒是不得不一清二楚了。
第一,这事没法和别人说,一定得找信得过的。
第二,这个人必须愿意承担变身术之后的一切后果。比如法术失败,比如被抓包后一起挨训。
这样一来,小师弟身边人脉的范围便大大缩小,简直是少的又少。
看着小师弟笑嘻嘻的模样,单清岱把那泛黄的书卷翻了又翻,没看出什么所以然,他天资比不上门派中的大多同胞,更别说眼下这个才华横溢的小师弟。
那句话怎么说?算了,孩子喜欢,就随他去吧。
——回到现在。
单清岱脚下踩着临时制成的法阵。当然,是拿剑在土地上简洁划出来。另外,头上还顶着一碗水。
看着似是清水,给人感觉又不像。单清岱拿到时浅嗅了一下,味道倒是清淡。
这碗水由单清岱顶着,身边人对他们莫名其妙的眼神也主要由单清岱顶着。
几个相识的对小师弟的习性都熟悉,便故意走到单清岱旁边,找趣道:“单师兄,你理他做甚么?等下师尊找来,又有你们好果子吃了。”
等待那人的,只有几个从小师弟手中掷出的夹杂着凌风的小石子。
那群人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
围着的人越来越多。
换做旁人,大概早就对无数双眼睛的注视起了不耐烦之意。
单清岱静伫原地,一派安宁淡泊的气势。偶尔有几个平时玩的好的混在人群里向他打招呼,他也一一认了,挥挥手。
都没注意自己身上的异样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就瞧围着的人群里,那些面孔先是有一瞬间的诧异,然后是惊愕,最后集体爆发出巨大的欢笑声。
单清岱看着不受控制的人群,把头上顶着的瓷碗取下,疑惑道:“诸位这是……师弟,你把我变成谁了?”
等到单清岱走近小溪边,正待把自己如今的相貌看个仔细。
“咚,咚——”
两声钟鸣,起铃。众人这才想起什么,一阵惊慌,四下散去。
这便是又要回去听课了。
小师弟的嘴巴微微张着,似乎是没想到这时间卡的这么好。一旁的单清岱盯着起荡的溪面,眨了眨眼。这么一闹,水面里的自己彻底看不清了。
他也不纠结调皮的师弟到底把自己变成了何方神圣,只道:“快,把我变回去吧。”
小师弟开始对着那本册子抓耳挠腮。
这还真是没料到。单清岱瞪圆了双眼,就差把师弟脸上瞪出个洞来。
估摸着,这会儿师尊应是已经进了讲室。单清岱干脆在原地盘腿一坐,抱着手,道:“这个下午给我变不回来,你就……。”他在脖子上恶狠狠划了一下,以表威胁。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小师弟还在紧张兮兮地翻着那本书,单清岱吹着溪面而来的凉风,突然感觉浑身一松。
他向溪面侧了侧身,就像感应到什么似的。
——水面上映出自己白净的面庞,一如既往。
在踏入讲室的前一刻,单清岱内心还在复盘着准备的腹稿。也是一些“对不起我错了,再也没有下次啦”云云。
他推门入内——
讲室内,台上空无一人,台下弟子坐姿端正。
单清岱怀着疑惑,悄咪咪坐回原来的位置。他向左手的同窗侧头,问道:“师尊呢?”
那人朝他摇头:“不知道啊,我们也……”
忽然间,讲室的门被人推开。众人皆抬眼看去,引起一片惊呼。
单清岱慢一拍,但在看见门口走进那人时,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好巧不巧,来人竟是景元予!
景元予推开门,长身鹤立讲台,面上带着淡淡的笑。他环视一圈,视线不留痕迹收回,才道:“我来迟了,诸位抱歉。”
“今日的内容由我代令师教授。”
语音刚落,又惊起一片暗叹。
单清岱望着他,没有夸张的动作和神态。但他知道,这又是自己生命中的一个奇迹。
因为他们面面珍惜。
记住那个下午的永远不止单清岱。
景元予正从藏书楼中静默抄写,忽的听到窗外一片喧哗,他不得停笔。再次落墨前,他向人声处瞥了一眼。
竟一眼叫他见了熟人。
单清岱孑然一身,顶着碗水,而他那个小师弟口中念念有词。景元予盯着看了没一会儿,就弄明白了眼下这情况。
还真是他的性子。他不由得轻笑着摇了摇头。
随着钟声响起,地面只剩下两个孤零零的背影。看着他们,景元予稍微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动了动手指。
木楼下树荫处,单清岱顾不上变身术被解除的欢喜,拉起小师弟飞快地冲向溪对面的讲堂。
“吱呀——”
藏书楼内,一人踏阶而下。桌上那本临摹了一半的心法已被放回原处,木窗紧紧合拢。
腰间的通音铃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取下,挂在耳边,时而闪着微光。
昏暗的木楼之中,有窗外透来的暖光,照亮了景元予远去的身影。
“嗯,有些事情要和他们讲……好,您先休着。”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书香。身后是有序陈列的众多古籍,层层木架上堆积着一层薄灰。
他温声道:“没事,不麻烦的。”
原本是在学校里闲着没事写了一稿,也就是番外3的原稿。但是由于鄙人忘记携带此稿回家,只能临摹着脑中的场景,大概再写一遍,自然是很痛苦的。
我一直觉得,有些东西过了那个点,就很难写出原本心中的味道了,所以在重新写下这篇番外时,我的内心是很复杂的。
但是吧,我又是真的很喜欢这个故事,这篇番外也能稍稍弥补两位在正文中的不圆满,所以呢,嗯我又努力了一下下。
诸位,阅读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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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番外——隐秘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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