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里叶曾柔正襟危坐地和皇后洛溪竹面对面,她像做错事害怕被人发现一样的心虚害怕。
“太子妃入宫也有几个月了,怎么这肚子迟迟没有什么动静呢?”洛溪竹目光犀利地盯着叶曾柔看。
叶曾柔一直低着头心里不免嘀咕:能有动静就怪了,有夫妻之名没夫妻之实,我到哪儿去给你变个孩子出来。
“回皇后娘娘,因为臣妾的身体羸弱所以太子殿下为了臣妾的身体着想,便很少与臣妾……”后面的话叶曾柔实在是说不出口,但好在洛溪竹也懂她没能说出口的话。
其实在洛溪竹心里她巴不得许卓衡永无子嗣,这样她的轩儿就还有机会和他争一争储君之位。
“白音,等会儿拿一些补品送到东宫去,还有你,太子妃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洛溪竹表面上还是装作很失望的模样。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赏赐。”
叶曾柔让木锦接过白音手里的补品,主仆二人往东宫的方向走去。
叶府内叶惜黎坐在凉亭里手握毛笔画着院子里已经开满花瓣的樱花树,一阵风吹过花瓣随风飘扬落了满地。
“小姐,小姐。”丫鬟吟语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叶惜黎闻声抬起头情绪稳定地看着她。
“你是不是又把娘亲让你买菜的荷包给弄丢了?”叶惜黎见怪不怪地拿着笔又重新画了起来。
吟语连连摇头:“不是的,是王公子来了现在就在门口。”
“王公子?哪个王公子?”叶惜黎怎么也想不起来有这号人。
“就是王尚书之子王群。”一提起王群吟语好像比叶惜黎还要兴奋。
叶惜黎愣了一下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怎么来了?王公子有说今日过来所为何事吗?”
吟语摇摇头:“这个王公子没有说,他只是说有事要与小姐商讨。”
叶惜黎本想起身过去问问但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墨汁的衣裙,心想为了叶家的颜面还有自己身为叶府二小姐的礼仪,她还是决定回屋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王公子久等了,不知公子今日登门拜访所为何事?”叶惜黎第一次戴面纱见王群是为亲事而戴,但这一次揭下面纱以真面貌示人却是以叶家二小姐的身份。
王群看愣了神察觉到叶惜黎的不适后连忙挪开眼睛:“今日在下是来赔罪的,几个月前与叶小姐在酒楼相谈甚欢,但奈何家中发生了一点小事导致王某一时间无法脱身。非常失礼地把叶小姐抛在酒楼,还望叶小姐见谅。”
叶惜黎看着王群温柔地笑了笑:“王公子是这么多天以来唯一一个,因为这件事而特意到叶府登门致歉的人,但我从来没有怪过王公子,所以公子不必内疚。”
“虽说叶小姐宽宏大量,但王某的心里属实是过意不去,不如叶小姐给王某一个机会将功赎罪。”由于王群的态度诚恳所以打动了叶惜黎。
“那……王公子打算如何将功赎罪?”叶惜黎轻声开口。
“王某知道有一个地方一年四季如春,漫山遍野的鲜花,叶小姐一定会喜欢的。”
叶惜黎半信半疑地看着王群:“四季如春?王公子莫不是在逗我?”
王群表情认真地伸出三根手指对天起誓:“王某如有虚言,名声尽毁。”
叶惜黎看王群认真严肃的模样不像是在耍自己玩儿,心里就瞬间来了兴趣。
“吟语,我和王公子出去一趟,如果母亲他们问起,你就说我去竹黎堂了。”
吟语可怜巴巴地看着叶惜黎:“小姐不带吟语一起去吗?”
叶惜黎的心很软每次一看见吟语可怜巴巴委屈的样子就无法狠心抛下她,她笑着无奈地叹了口气:“去留封信给母亲,然后我们就一起随王公子去那个一年都四季如春的地方。”
吟语兴高采烈地跑回府留完信后出来时身上还背了一个包裹,叶惜黎好奇地看着她。
“吟语,你肩上怎么还背了一个包袱?”
吟语蹲在地上把包袱打开然后就开始认真地介绍了起来:“这里面装的是帕子、金疮药、百解丸、山楂丸……”
王群被吟语的举动逗得一直在憋笑,叶惜黎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对王群笑了笑然后连忙捂住吟语的嘴。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是个百宝箱了。”
吟语没有听出叶惜黎的言外之意,反而是一脸看我想得多周到的自豪表情。
叶惜黎的马车跟着王群的马车越走越远,吟语时不时就把头探出去看。马车走了很久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吟语有些慌了。
“小姐,咱们的马车越来越远了,会不会有危险啊?”
叶惜黎摸了摸吟语的脑袋笑着开口:“怎么?现在才知道怕了,没关系的,我相信王公子不是坏人。”
吟语虽然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没有放松警惕,一直看着外面努力记住来时的路。叶惜黎平心静气地坐着直到从外面飘进一片花瓣落在她的衣服上。
“小姐,小姐,你快看!”吟语的情绪突然变得兴奋了起来。
叶惜黎撩开帘子往外一看,眼前的一幕让她难以置信,外面所见之处种满了盛开的樱花树。
风一吹满天的花瓣飘在空中,就像下了一场盛大而又壮观的花瓣雨。叶惜黎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接,一片花瓣落在掌心里散发出浓浓的花香。
马车慢慢停了下来,王群来到叶惜黎的马车前:“叶小姐,我们到地方了。”
叶惜黎走出马车时整个人都愣住了,樱花树林的尽头是一个写有烟雨镇的地方。小镇一眼望不到头里面熙熙攘攘的全是人,空气中食物的香味掺杂着花香沁人心脾。
“欢迎来到烟雨镇。”王群微笑着看向叶惜黎。
叶惜黎不敢置信地看着王群:“东凛国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很久以前这里还只是一块因战事而被涂炭荒芜的地方,那时我的祖先是个喜欢外出游历的商人,等他游历到这里的时候发现这里竟然已经在慢慢恢复成曾经生机勃勃的样子了。”王群慢慢向叶惜黎娓娓道来。
“后来呢?”
“后来王家祖先请人修缮这里建造房屋收留了那些因为战乱而无家可归流落到这里的人,那些人为了感谢祖先就发誓世代为王家做事,所以现在这里也算是半个王家族。”
叶惜黎若有所思:“那这么多年就没被外人发现吗?”
王群摇摇头:“不可能会被发现的,因为祖先设置了很多重只有王家人才知道并且能躲避的陷阱。”
“可……我们刚才过来的时候都没有遇到?”叶惜黎表情疑惑不解地看着王群,而他温柔一笑。
“因为……我是王家人啊。”
叶惜黎顿时尴尬地挠了挠脖子非常想找个洞钻进去,站在一旁的吟语也捂嘴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时从小镇里走出来一个蓄着白色胡须的长者,他看见王群的时候整个人都毕恭毕敬的:“烟雨镇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外姓人了,想必这位姑娘对公子来说一定很重要。”
王群笑着没有说话,叶惜黎慌张地连连摆手:“不是的,老伯您误会了,我和王公子只是相识而已。”
长者笑了笑一副我都懂的样子:“如果只是相识,公子不可能会带你来这里的。这些年来到这里的外姓人都是女子且都是王家人决定要相守一生的人。”
王群突然有一种害怕被人戳穿真相的慌张,他连忙制止长者:“族长,言尽于此,别让晚辈在叶小姐面前太过难堪。”
族长欣慰地看了看两人然后拄着拐杖走了,叶惜黎忽然感到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刚才族长说的是玩笑话,叶小姐不要介意。”王群故作轻松地开口让叶惜黎松了一口气她摆摆手。
“没关系的。”
然后王群带着叶惜黎从小镇的大门口一直逛到最后,一路上她和吟语的嘴都没有停过,手里还拿着许多烟雨镇村民给的小吃。
“这里的人们自给自足,但主要的收入来源还是种植比较稀有的草药。然后由生活在外面的王家人拿到自己的店铺里去售卖,以此循环。”叶惜黎一边逛着,王群在身旁一边给她讲解。
叶惜黎点点头不禁感慨:“这里的生活还真是悠闲惬意,让人羡慕。”
几个人走着走着就来到烟雨镇的尽头,小镇的尽头是深不见底的悬崖而悬崖的旁边是一大块种满向日葵的田野地。
田野地旁长着一棵数百米高的参天大树,树枝上绑着一个秋千。叶惜黎眼睛一直停留在远处的秋千上,王群看出了她的心思。
他知道叶惜黎身为女子的矜持,所以先跑到大树的秋千下坐了上去然后笑着向叶惜黎招手:“叶小姐,能帮在下推一下秋千吗?”
叶惜黎心里虽然疑惑但还是走过去照做,等她走到树下时却被王群轻轻按在秋千上。
他微笑着看向她:“叶小姐帮王某试试这年久失修的秋千是否还牢固,可好?”
叶惜黎立刻明白了王群的言外之意,只有呆傻的吟语还在为她家小姐愤愤不平。
“王公子,你怎能如此对待我家小姐,万一这秋千不结实摔了小姐该怎么办?亏我还觉得你是个可以让小姐托付终身的人,吟语真是看错人了。”
叶惜黎连忙制止出口不逊的吟语:“吟语,还不快住嘴,赶紧向王公子道歉。”
“小姐!?”吟语委屈地瘪着嘴,叶惜黎皱眉啧了一声。
吟语看着叶惜黎的表情变了才不情不愿地道歉:“吟语刚才所言句句发自内心,但……小姐让我道歉,吟语不敢不听,所以抱歉了王公子。”
王群轻笑一声:“无碍,我知道你也是担心叶小姐,但你放心这个秋千是我不久前亲手绑上去的。绝对安全,不会摔伤叶小姐的。”
“那为何王公子刚才要那样说?”吟语思考了一下才恍然大悟,羞愧地低下头。
原来王群哪里是怕秋千不结实,他是想找个理由让叶惜黎正大光明地坐上去而已。
叶惜黎让王群把她高高地推向空中远离地面,在秋千飞到最高处时叶惜黎总有一种自由解脱的感觉。
那一刻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没有开心也没有难过,没有那天在东宫初次相遇的许卓衡也没有后来被自己救下的其晟更没有跪在地上祈求自己的叶曾柔。
叶惜黎闭着眼睛坐在秋千上回忆着面露痛苦一滴眼泪从眼角里慢慢流了出来,王群站在一旁温柔地一声声唤她。
“叶小姐?叶小姐。”
叶惜黎突然睁开眼睛连忙起身快速擦掉脸上的眼泪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刚才走神了。”
其实从第一次见到叶惜黎的时候,王群就能感觉到围绕在她身边的低气压。她是个不会隐藏自己情绪的人,喜与乐都表现在脸上。
“叶小姐吃过覆盆子吗?”王群想转移叶惜黎的注意力,不想她一直沉浸在悲痛中,于是想到了悬崖边生长的覆盆子。
叶惜黎点了点头:“吃过,小时候去乡下外祖母家的田埂上就经常有野生的覆盆子,外祖父就会下田摘给我和阿姐吃。”
提起叶曾柔时叶惜黎眼中一闪而过的难过还是被王群发现了,他挽起袖子看着叶惜黎:“巧了,这旁边的峭壁上就长满了覆盆子,叶小姐等我一会,我去去就回。”
叶惜黎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悬崖吓得连连后退:“不行,太危险了。”
叶惜黎话刚说完一转身王群已不见踪影,没一会儿王群就拿着满满一袋的覆盆子出现在她面前。
“叶小姐快尝尝这覆盆子是不是儿时的味道?”
叶惜黎生气地接过王群手中的覆盆子:“王公子,你太任性了。如果你今天出什么意外,你让我如何向王家人交代?”
面对叶惜黎的呵斥王群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很开心:“叶小姐这是在担心我吗?”
叶惜黎生气得懒得理王群却在低头时无意间发现他的胳膊被覆盆子叶子划伤流出了鲜血,她连忙拿出随身携带药包里的纱布。
“你被划伤了?”叶惜黎轻轻触碰王群的时候,他的眉头皱了一下然后又微笑着故作轻松。
“小伤而已。”
叶惜黎这些年跟在冷竹桃身边转多多少少也耳濡目染到一些医术的皮毛,她能感觉到王群的胳膊不太对劲于是就故意用力碰了一下。
“啊…嘶。”王群没忍住叫出了声,叶惜黎心想自己果然猜得没错,他的胳膊是真的脱臼了。
“王公子胳膊脱臼了,请忍耐一下,我帮你复位。”
“看不出叶小姐竟然还会医术?”
叶惜黎一边和王群说话一边转移他的注意力:“我有一位挚友,她家世代行医,时间久了也就学会些皮毛。”
只听咔嚓一声王群的胳膊就被叶惜黎动作利索地接上去了,王群动了动胳膊果然不疼了。
“叶小姐好厉害,多谢叶小姐。”
王群执意要感谢叶惜黎,于是决定亲自下厨为她做满满一桌的美味佳肴。在那个男尊女卑的年代极少有男子围着围裙下厨,更别提富家公子又怎会洗手作羹汤。
叶惜黎坐在院子里看着王群手法娴熟地切菜:“看不出来,王公子这样的富家子弟竟然还会做饭,属实是让人意外。”
王群笑了笑:“小时候父亲一直在外忙生意顾不上家里,因为母亲的身体不好所以家里的仆人多少会怠慢懒惰。有一年大荒,家里的生意不好而母亲那时候却已经病得下不了床,家里的仆人都遣散了。父亲在外拼命赚钱为母亲治病,家里就只能靠我了。日子久了,即便不会的东西也该会了。”
叶惜黎没想过王群这样明亮开朗的人竟然经历过如此悲惨的生活,她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令堂现在的身体好些了吗?我的那位挚友的医术很厉害的,不管什么疑难杂症都有办法医治。”
王群切菜的手停了下来表情暗淡:“母亲没能熬过那个大荒年,因为那一年的冬天真的太冷了。”
叶惜黎心里顿时感到一阵愧疚连忙起身:“抱歉,我本无意要提起你的伤心事。”
“没事的,都已经过去了。我说这些也不是要让叶小姐可怜同情我,我只是把叶小姐当做朋友所以才多说了两句。”王群看向叶惜黎时的笑容一直都是那么温柔。
听见王群这么说后叶惜黎心里的愧疚才瞬间少了许多,于是她笑着点点头。
“我们吃完饭就去看日落,还有一个时辰就可以看见整个东凛国最美的日落。”王群把菜全部放在叶惜黎的面前然后心满意足地看着她吃。
叶惜黎的嘴里都被碗中美味的佳肴堵住了,说不出话来只是表情期待地一个劲地点头。
烟雨镇后面有一块很大很空旷的绿草地,叶惜黎跟着王群走来的时候刚好赶上日落。
晚霞把天空染红,天空又把红色的颜料洒满大地。那是叶惜黎一生中见过最美的日落,她情不自禁伸出手想要去触摸那仿佛近在咫尺的落日。
落日消失后天空中只剩下一小片晚霞,王群一定要赶在天黑前送叶惜黎回去。因为白天越美的地方在夜晚的时候就越危险,烟雨镇的夜晚尤其是。
王群快马加鞭地赶车把叶惜黎送到叶府,叶惜黎下马车走到门口时一回头看见王群还站在原地。
“今日我很开心,谢谢。”叶惜黎发自内心地笑着看向王群。
王群的脸上也露出笑容:“那……在下以后可以常常约叶小姐出去游玩吗?”
“当然。”叶惜黎眉眼弯弯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
王群一直看着叶惜黎走进去才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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