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下午，清风阁大堂。
趁着下午客人极少，舒兰一个人便可张罗得开，江月黎坐在大堂数列着自扩建后的进账，欣喜道：“这三日我们足足进了两千两银！有百十位客人预存了十两金，其余食客也共花费了九百两银。”
春玉击掌欢呼道：“那真是好极了！咱们扩建的花销便是填补上了。”
素素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低声道：“那玉碟客的一千一百银是预存，之后还是要拿来抵账的，怎能算是盈利……”
江月黎在草纸上粗粗算了一下，笑道：“抛去成本和预存，咱们也赚了七百两银，算是赚回来了近一半。”
琼娘将纸拿过来仔细瞧了瞧，蹙眉道：“这后厨损耗怎会这么大？按理说，这些日子客人如此多，每日食材应是剩余不多才是。”
江月黎凑过去看着琼娘拿朱笔勾出的部分，也有些不解道：“确实有些奇怪，按理说应该往日每日损耗十余两便差不多了，这两日每天竟损耗了四十两？”
这多出来的几十两银子说多不多，但若是这么长年累月地积算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琼娘沉思片刻，冷声道：“素素，你去唤负责采购的孙大力和后厨的赵大厨过来一趟。”
素素轻声道：“姐姐莫气，我这就去。”
“琼娘姐姐，或许是底下人脑子糊涂，一时犯了差错，叫来我仔细问问便是一切都清楚了。”江月黎接过朱笔自己算起来，安抚地笑道。
琼娘呼了口气，“采购的人在里面做手脚是正常的，可这孙大力见清风阁刚有起色便按耐不住了，若是不遏制这种风气，清风阁时间久了各自为营怕是好景不长。”
江月黎点点头，低声道：“琼娘姐姐说得对，是该以儆效尤。”
过了约莫半刻钟，两人急匆匆地走了过来。赵大厨在衣角抹了抹手上的油污，闷声道：“江姑娘找我有何事？”
大腹便便的孙大力偷偷观察了一下江月黎的神色，也点头哈腰地笑道：“可是我们哪里做的不周？江姑娘尽管吩咐。”
江月黎按着琼娘方才教她的法子，不轻不重地瞥了他们一眼，又低头拿笔在草纸上记着，就这么冷了两人半刻。
赵大厨神情越发严肃紧张，额角滴下了一颗汗，一动也不敢动。
孙大力眼睛一转，谄媚道：“我可有哪里能帮到江姑娘？我这人没什么本事，就算账记得还凑合。”
江月黎终于将笔搁置在了桌面上，看向孙大力平静道：“是吗？可我怎么看着你最近的账算得不太清啊？”
孙大力困惑道：“怎么会？我近日采购和往日并无差别，是哪里不太清？”
“孙大力！你是清风阁的老人了，怎会突然犯了糊涂？这三日来你进了如此多的活鱼和鲜禽，可有与后厨商量过了？”
见孙大力有些支支吾吾，江月黎看向赵大厨，“他可和你知会过了？”
赵大厨见此事不是冲他来的，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他皱了皱眉想了片刻，诚恳道：“未曾，这几日后厨的食材确实多了些，我们都以为是掌柜的示意，便没有吭声。”
孙大力咬咬牙，辩解道：“这事确实是我自己的主意，可这些日子清风阁来了如此多的贵客，我也一时把握不住采购适宜的量，便在山珍海味上开销大了些。”
江月黎叹了口气，手指轻轻揉着太阳穴，“你当我年纪轻是个好糊弄的，第一日多了也便罢了，怎地后面没有告知商户少进些货？”
她顿了顿，又幽幽道：“更何况，货与账目当真数目对得上？这三十两买的四十只活鸡在哪呢？”
孙大力似有些没反应过来，气弱道：“自是都宰杀吃掉了，清风阁内眼下确没有活鸡......”
赵大厨不服气地闷闷道：“三日怎能用掉四十只活鸡？最多也就二十余只。”
孙大力横眼剜了赵大厨一眼，眼里似有警告，赵大厨也毫不惧他，梗着脖子仰头看天。
江月黎扫了他们二人一眼，淡淡道：“孙大力，我敬你为清风阁做事了这么多年，可这账目白纸黑字在这里摆着，这些日子食材损耗大了不少，从中你也贪了不少油水。”
孙大力腮帮子顶起，张嘴还欲为自己狡辩。
江月黎轻咳一声，看着孙大力的眼睛，冷厉道：“若是往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家采购都是个有油水的差事，平日也没精力去为难你们。但清风阁如今大刀阔斧地重开你是看在眼里的，咱们得拧成一股绳去让清风阁越做越大。每个人都在算自己的利益，生意做不长，孙大力你开了这个坏头，我不得不罚你。”
孙大力心有不甘道：“是......江姑娘想怎么罚？”
江月黎将草纸递给他，上面整整齐齐地列着他贪的每一笔，没有一丝一毫差错。
孙大力彻底服气了，嗫嚅着没有再出声。
“你将做假账的这四十两银吐出来，再罚一个月薪水，往后若是再出现这样的事，孙树你就自行请辞吧。”
她温和地说着自行请辞的话，孙大力有些腿软彻底不敢再和江月黎顶嘴了，这不是个好相与的丫头！
他只得垂头道：“是我糊涂了，甘愿受罚，往后不会再出这样的差错了。”
赵大厨和江月黎对视了一眼，嘴角都微微勾起，随即她斜眼看向孙大力，“你们下去忙吧，过一会又要来客人了。”
“是。”，两人一同应声，垂手离开了。
江月黎看着窗外渐黑的天色，轻轻吸了口气，离戴越回约她的时间越来越近，她莫名有些紧张。
同琼娘她们告了假，她坐在梳妆镜前迟疑了片刻，还是轻轻拿起了一支清润的白玉簪。
一刻钟后，江月黎推开房门，她粉雕玉琢，乌黑的头发用白玉压鬓簪挽了简单的发髻，珍珠耳坠恰到好处地点缀，一身银丝双蝶云形千水裙，裙摆层层叠叠如流水，若隐若现的锦绣团花鞋若隐若现。
她抿了抿唇，抬步径直去了玲珑街街口，此时华灯初上，但街上已挤满了人，摩肩接踵。
江月黎自来了京城便没有来过人如此多的地方，她被拥挤的人群挤到了角落中，有些不自在地揪住了衣摆，她张望着寻找着戴越回的身影。
可人实在太多了，她看来看去眼睛都有些花了，可还是没有看到戴越回，江月黎微蹙了眉心，戴越回莫不是要爽约了？
面上突然覆上了一个黑色的物件，她吓得急急往后退去试图避开，身后突然响起了低低的笑声。
江月黎没有回头，仰着头带着怒意喊道：“戴越回！”
戴越回走到她面前，眼前微微一亮，他俯身道：“可有被吓到了？”
江月黎白了他一眼，轻哼道：“你怎会搞这些无聊的把戏？”
只见戴越回拿出两个一模一样的面具，在她的眼前轻轻摇了摇，“没想到今日人如此多，远远看见你有些不自在，戴着面具或许会让你舒服些，我便去旁边的摊子买了两个。”
江月黎微微一怔，他居然早就看见她了？
她扭头看向旁边那密密麻麻的人群，抿了抿唇，低声道：“多谢。”
戴越回摇摇头没有应声，轻轻将面具戴在了她的脸上，又粗粗地套在自己脸上。
这才笑道：“走吧，今日的烟火可不多见，数年来才这么一次。”
江月黎歪头问道：“今日是什么日子，怎会有烟火？”
戴越回看向她半响没说话，见她眼中疑惑神色愈浓，才温声道：“玲珑街的烟火只要花钱就可请匠人来放，只是价格格外昂贵，鲜少有人愿意买。”
江月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仰头笑道：“难得有冤大头愿意买，我们可要好好看看！”，她的眼睛里似有星子闪烁，甚是漂亮。
一时没听到戴越回的回复，她皱了皱眉有些疑惑戴越回今日怎么总是不说话，随即歪头盯着他，只见戴越回露出的部分眼神怔然，耳尖在街边红色的映衬下有些发红。
江月黎没有多想，轻轻拉起戴越回的衣摆往前走了，“快走，等下没有好位置了。”
戴越回难得有些不自然，低声道：“不必如此，我有一好友给我留了个前面的位置，我们不必赶过去。”
“那也好，免得和他们挤来挤去。”
两人一路聊天说地气氛融洽，但都唯独巧妙地避开了戴府那一天的一切。
他们刚走到放烟火的位置便要开始放了，戴越回将江月黎拉到第一排的正中央，那里摆了两个软凳，两人一坐下烟火就开始在夜空中绽放了。
火树银花，万紫千红，短暂而绚烂。
江月黎紧盯着遍地开莲的天空，人群的欢呼声离她渐行渐远，渐渐只能听到她一个人的心跳。
咚，咚，咚。
她从未看过这么这么震撼的景象，简直要落下泪来，江月黎完全忘记了坐在软凳上那一刻的诧异，全身心地沉醉在这绚丽的梦里。
她侧头在戴越回的耳边轻声道：“多谢你，戴越回，我很开心。”
烟火是谁买的好难猜啊，拉扯再拉扯，两人懵懵懂懂跌跌撞撞的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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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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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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