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苑之国帝都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树枝抽出嫩芽,长出嫩叶,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之景,人们褪去冬日里的懒散,在初春暖阳的照耀下,渐渐的开始忙碌起来,街道上熙熙攘攘,叫卖声与还价声起此彼伏,顽皮的孩子在母亲的叮嘱声中,在街道上跑来跑去,天真而烂漫,尽显热闹之景。
与人声鼎沸的街道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坐落于街道南面尽头的翰王府,府门前无小摊小贩,也无路人经过,显得十分冷清,地上打扫得干干净净,无一片落叶,门口摆放着两座威武的石狮子,两位守门的将士尽职的站在门的两旁,身上带着战场上的肃杀,让人不敢靠近。
府内,偌大的王府中除了丫鬟忙中偷闲小声地交谈与侍从巡视时发出的脚步声外,再也没有其他什么声音,就连园中除却几棵正抽着新芽的海棠树也无其他观赏景色,整个王府显得空旷与寂寥。
府中有一座池塘,池塘上架着一座石桥,石桥上坐着一女子,女子脸色憔悴,怔怔的望着湖面,时不时的低咳几声,一个丫鬟在她身旁站着,一脸的担忧。
女子名唤连沅芷,是户部侍郎连朝辉之女,半年前,一道圣旨,她与翰王牧之恒成了亲,成为了翰王府女主人,而那名丫鬟则是她从连府带过来的贴身丫鬟,名唤宛青。
轻风带着一丝冷气吹来,连沅芷被风一吹,又咳嗽了几声,宛青打了一个冷颤,搓了搓手臂,虽说已经开始入春,天气也渐渐暖和起来,但还是有丝丝凉意从缝隙中钻进衣服里,刺激着皮肤,在外面站久了,身体始终有些发冷。
听见她的咳嗽声,宛青立马蹲下来握住她的双手,她那露在外面的双手早已冰冷无比,宛青握着她的手放在嘴边边哈气边用手搓,想用这个方法让她的手暖和起来,反复了几次,效果甚微,宛青不忍她在这么下去,抬头双目带泪的看着她。
“娘娘,外边风大,我们回屋好不好,您在外面坐了这么久,身体会受不了的。”
从早晨用完早膳,她就一直坐在这里,姿势不变,每当宛青想要扶她回房,她都摇摇头。
“我没事。”
连沅芷抽出一只手轻抚着宛青有些发凉的脸颊,试去她眼角的泪,笑得温柔。
“你去房间帮我拿件衣服,好不好。”
“小姐。”
“去吧。”
“是。”
宛青无法,只得起身回房间拿衣服,走了几步,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一股怪异之感,停下脚步回头看她,见她还好好的坐在石桥上对着自己微笑。
自己在想些什么啊。
宛青甩甩头,把那股不安甩掉,加快脚步跑回房间。
待宛青离开后,连沅芷脸上的笑容慢慢的黯淡下去,回想着几日前的那一幕,心就像被一只手紧紧的捏着,让她无法呼吸。
为什么,为什么不遵守承诺,为什么就不能再等一等。
泪水从眼眶中流出,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睡面上,泛起一圈涟漪,消失无踪,就像她那逝去的恋情一般。
“咳咳。”
喉咙一痒,咳嗽声从指缝间溢了出来,待咳嗽停下来,摊开手掌,一丝红色出现在掌心。
呵,连沅芷苦笑一声,看来是熬不过这个春天了,眼前一黑,从石桥上落入了寒冷的水中,单薄的身子犹如残败的海棠花。
“噗通。”
“娘娘。”
伴随着落水声的是宛青惊恐的叫声,宛青从房间里取衣服回来,就看见她落水的那一幕,扔下衣服就往水边跑,一个黑色身影比她更快,从她身旁掠过,毫不犹豫的跳下水,把人从水中救了上来。
等他把浑身湿透的连沅芷抱上岸,宛青才看清那黑影是个身着黑衣的年轻男子,一个她在府中从来没有见过的男子,但她现在也顾不上细想,为何府中会出现陌生男子。
“娘娘,娘娘您醒醒啊。”
看着脸色苍白的连沅芷躺在地上,菀青跪在一旁急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这可怎么办啊。”
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相比于菀青的惊慌无措,陌生男子倒是显得冷静许多,他说了句“得罪了”便将手覆于她的胸上往下按压,按压了几下,呛进去的水从口中吐出,咳嗽两声,连沅芷缓缓睁开双眼。
“娘娘您醒了,太好了。”
闻声赶来的王府总管安福和其他人看人醒来都松了一口气。
连沅芷看着哭着像个小花猫一样的菀青,虚弱的一笑,又昏了过去。
“攸宁,快,把王妃送回房间。”
“是。”
攸宁抱起连沅芷快速的跑回房间,菀青把脸上的眼泪擦干,跟了上去。
“你,快去把魏太医请来,你,去把炭火送到王妃的房间里去。”
安福有条不紊的安排身后的侍从做事,被点到名的侍从领了命,手脚麻利的去做自己的事,安排妥当后,安福擦了擦脑门上被吓出来的冷汗,天知道他刚刚是有多么的紧张,如果人没有醒过来,那他这个总管算是当到头了,殿下出征前对他百般吩咐,让他伺候好王妃,不能有任何差池,结果今天让人掉进池塘里了,这可让他怎么交待。
等菀青跑进房间,只见到躺在贵妃椅上的连沅芷,而那个黑衣男子不见了踪影,不去想人去了哪里,宛青连忙和其他丫鬟将她身上湿掉的衣物褪下,用干净的帕子把她身上和头发擦干,换上干净的衣服将人放到床上盖好锦被。
懂事的丫鬟把汤婆子里灌满热水放进布袋中递给她,菀青把它放进被子里,这样温度上升的快一些,炭火也烧了起来,房间温暖起来。
她们做完这些事后,太医魏修能赶了过来,放下药箱开始把脉。
“魏太医,我家娘娘没事吧?”
菀青和安福站在旁边,焦急的询问。
“唉。”
魏修能把她把脉的手放回被子里,叹了一口气。
“王妃的身子本来就弱,受不得凉,刚才吹了冷风,现在又入了水,受了寒,加上伤心过度,怕是蔓草难除啊。”
“魏太医,请您一定要救救娘娘啊。”
听了他的话,菀青的泪水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安福安慰的拍脸拍她的肩,对魏修能拱手行礼。
“魏太医,还请您想想办法。”
“嗯,这样,我先开副药给王妃服下。”
魏修能边说边拿起笔墨开药方,将写好的药方交给菀青。
“这副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水给王妃服下,过几日,我再来给王妃把脉。”
““多谢魏太医,这边请。”
安福对魏修能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魏修能提着药箱跟在安福身后离开房间,菀青仔细的给连沅芷掖了掖被角,带着屋里的其他人退了出去。
把煎好的汤药一口一口的给她喂下去,喂完药,试去她嘴角的汤渍,看着连沅芷面无血色的躺在床上,菀青的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掉,为了那个人,娘娘这些日子以来天天以泪洗面,自打入冬以来到今日,她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也不好好吃药调养身体。
虽说喂了药,但是到了半夜,连沅芷还是发起了高烧,菀青又喂了药,才把烧退下去,可退下去没多久,又烧了起来,反复了几次,看着菀青心疼的要死,可是不能以身代替,只能不停的敷额头,换下因高烧而打湿的亵衣。
昏迷了几日,连沅芷才悠悠转醒,眨了眨干涩的双眸,想要起身,却浑身无力,喉咙也因未进水而有些刺痛。
“吱呀”
开门声响起,透过薄纱,连沅芷看着菀青端着东西走了进来。
“菀青。”
一张口,声音嘶哑的厉害,像是有沙砾在喉咙里滚动的一般。
听到声音的菀青挑起薄纱,看到连沅芷正睁着好看的双眸望着她,眼中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娘娘,您醒啦。”
菀青欣喜,把药碗放在床边的矮几上,上前把人扶起来,在她的身后垫了一个软垫,让她靠着,又去倒了一杯温水端给她,饮了一杯水,喉咙里的刺痛感得到缓解。
“我睡了多久?”
“您整整昏迷了五日,吓死奴婢了。”
菀青边说边端起药碗递给她。
“这几日辛苦你了。”
接过药碗,一饮而下,喝药对于她来说是家常便饭,她从小就身子孱弱,一年四季,都要以药物喂养,被她同父异母的妹妹连汀兰称作药罐子。
“娘娘,奴婢不辛苦,”菀青蹲下身握着她微凉的手,哽咽道,“只是奴婢求娘娘,不要再做伤害自己身体的事了。”
越说眼泪掉的越多。
“好啦,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不哭了昂,再哭就要变丑了,小心嫁不出去。”
连沅芷笑着抹去她脸上的泪水,从小到大,除了逝去的娘亲,就只有父亲和她真心待自己,原本以为遇上良人,奈何只是春花秋月梦一场,良人另娶,她另嫁,有缘无分。
“奴婢才不要嫁人呢,奴婢要一辈子伺候娘娘。”
菀青用袖子胡乱擦干脸上的泪痕,带着鼻音嘟囔。
“傻丫头,哪有不嫁人的道理,到时成了老姑娘,可要怪我了。”
连沅芷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发,两人表面为主仆,私下里连沅芷把她当妹妹宠。
“才不会。”
“等你遇到喜欢的人了,就不会这么想了。”
看着窗外,双眸中充满了哀伤。
“娘娘。”
察觉到她的心情不好,菀青想要开口安慰,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没事的。”
从窗外收回目光,连沅芷将哀伤掩去,笑着拍拍她的手。
“我有点饿了。”
“好,好,我马上去厨房给您端来。”
说着,跑了出去,厨房这几日一直备着吃食,就是为了她醒来后能吃上。
等菀青离开后,连沅芷拖着虚弱的身体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打开妆奁的最底层,里面放着一只普通的木簪,这是她最珍爱的一件首饰,虽不贵重,却是那人亲手给她做的,里面所包含的情义不是能用金钱来衡量的。
听到连沅芷醒来的消息,府中的人别提多高兴了,要知道,自从她昏过去到现在,府里笼罩在一片沉重之中,菀青日日在床边伺候,不敢合眼,实在困及了,就趴在床边小憩,一有动静就醒,人跟着消瘦了许多,安福愁的头发白了一根又一根,都不敢写信告诉牧之恒府中的情况,如果人再不醒来,他都要以死谢罪了。
其他的丫鬟们天天给她祈福,让她能早日醒来,连沅芷待她们极好,没有一点架子,做错事也不会惩罚她们,能遇到这么一个好主子,是她们上世修来的福气。
菀青去厨房端吃食回来,就看到连沅芷披着披风站在海棠树下,微微仰头,看着树上已冒出的白色花蕾,出着神,不知在想着什么。
阳光撒在她的身上,给人一种不真实,缥缈之感,似乎风一吹,人就会消失不见。
“娘娘。”
菀青把托盘递给身后的丫鬟,走到连沅芷身旁拢了拢披风。
“您怎么出来,外面风大,病情加重可怎么办?”
“无事,在床上躺久了身子有些僵硬,就想出来活动一下。”
“那也不行,您想活动,那也要等病好了。”
“好,我听你的,等病好了再出来,那我们进屋吧。”
“嗯。”
是夜,连沅芷将想要守在她身边的菀青赶回房间休息,菀青拗不过她,只好回房,在关上门时,往里看了一眼坐在床边的连沅芷,这时她的神情与上次落水前的一样,心里的不安又冒了出来,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呆在她身边。
“娘娘,我……”
“菀青,听话。”
连沅芷打断她的话,语气温柔,却不容人抗拒。
“是。”
撑起身子走到书桌前,桌上她早已让菀青准备了笔墨,提笔落字,每写一个字,都让她心如刀绞。
“咳咳。”
剧烈的咳嗽使她停下笔来,喉咙一甜,鲜血从捂着嘴的指缝间滴落在纸上,留下一个个红色印记,用手绢把嘴角和手心的血迹擦去,提笔继续把未写完的字写完。
待字迹干后,把信纸折叠好走到妆奁前坐下,拉开妆奁的最底层,里面放着一只白玉发簪,一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玉簪,与她其它首饰相比,毫不起眼,但这却是她最喜爱的东西,因为这是那人送她的定情信物。
簪尾尖锐处有一丝红色,在白玉上异常显眼,簪头刻有一朵含苞待放的玉兰花,拿出发簪,温柔的抚摸着,目光缱绻。
“熠然。”
握着发簪紧紧的捂在胸前,弓着身体无声的哭泣,脸上布满泪水,嘴里反复念着那个人的名字。
深深的看着发簪,仿佛要把它刻进脑海中,将发簪与信纸放入妆奁中,释然一笑。
“熠然,再见。”
躺在床上感觉望着床顶,目光越来越涣散,眼前浮现一幕幕与那人的相识,相恋,最后停留在他成亲的那一幕,耳边似乎听到了那心心念念的声音,与那声饱含深情地“阿沅”。
“熠然。”
缥缈的两个字从她口中发出,消散在空气中,缓缓一笑,慢慢阖上了好看的双眸。
一夜之间,海棠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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