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诺?”有人在教室门口喊她。
那人从逆光里走来,起初看不分明。
直到她走近了,夏诺才发现是卓尔群。
卓尔群一脸惊喜,“天啊,真的是你。你回国了?”
夏诺微微一笑,“是啊,好久不见了,尔群。”
卓尔群感叹道:“都有十年了吧,你还是这么漂亮。来学校怀旧吗?”
“嗯。你也是吗?”
“我可没啥旧好怀,我现在在这儿上班,天天巴不得逃离学校。”卓尔群扬了扬手里的笔记本,“这不,落了教案在办公室,回来取。”
卓尔群热情地挽住她的手臂,“快到晚饭时间了,一起吃点不?”
夏诺一愣,“好啊。”
记忆里的卓尔群是个娴静斯文的姑娘。如果古代的淑女讲求温文尔雅,贤良淑德,琴棋书画,诗酒花茶,那么现代淑女就该以卓尔群为模板,胸藏文墨,腹有诗书,仰知天文,俯察地理。
没想到,她现在成了这么一副直爽开朗的性格。说来可笑,十年的时光好像一个转换器,竟将两人的性格对了个调。
坐在江边的小酒馆里,卓尔群熟练地用筷子头撬开两瓶冰啤酒,递给她一瓶。
她自己则咕噜噜先对瓶喝了一大口,“别这样看着我,当班主任压力太大了,每天不整点这,根本睡不着。”
夏诺学她的样子也喝了一口,国内的啤酒度数不高,但气儿十足,差点给她呛着。
卓尔群发出无情的嘲笑。末了,抹了抹笑出来眼泪,“是不是觉得我变化挺大的?”
夏诺点头。
卓尔群叹了口气,“没办法,这都被上班腌入味了。如果还像以前那样斯斯文文的,那班小兔崽子怕是会爬到我头上拉屎。我现在非常能理解老何当年的心情。哦,对了,我现在和他是一个办公室的难兄难弟。可惜他回家扫墓去了,下次可以叫上他一起喝酒。”
“你这次回来有跟同学们聚聚吗?”
夏诺摇头,“我没有大家的联系方式。”
“也对,十年了。”卓尔群撸了口串,“回头咱俩加个微信,我把你拉到班级微信群里头去。”
夏诺垂眸,“我没有微信。”
“对哦,你们国外不用微信。那你给我留个电话吧。回头要是有聚会,我叫你。”
“好。”夏诺在她的手机上输入自己的号码,“我去找过梅舒,但她搬家了,你有她的联系方式吗?”
“没,班上就她和林濯清不在群里。林濯清,我倒是知道他在京溪开了个挺大的科技公司,混得风生水起的。梅舒,自从毕业后就再没联系,我就真的没有半点消息了。之前有人在群里传,说她怀孕了,没有去读大学。”
卓尔群扁了扁嘴,“给女生造黄谣,就还挺无聊的。”
夏诺攥紧酒瓶,指尖微颤,“尔群,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看有没有人知道梅舒的近况。这对我很重要,拜托。”
卓尔群爽快应下,“好,回头我帮你问问。”
卓尔群斟酌了会儿,望着她的眼睛,低声说,“话说,你不想知道林濯清的近况吗?”
夏诺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喝了口酒。
她不问,卓尔群也不好主动提起。就捡了些学校里不痛不痒的八卦跟她边聊边喝,渐渐地,卓尔群就有点上头了,开始对着夏诺大吐苦水。
“我妈最近老逼我去相亲。烦死了……”她抠着自己的脸,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每次都是些歪瓜裂枣油腻男。上次还介绍了个二婚秃头男,她真的是饿了,逮到个四肢健全五官俱在的癞蛤蟆就说一表人才……”
“老娘虽然年纪大了,但也没有到饥不择食的地步吧。”她打了个酒嗝,“想当年老娘的意中人可是林濯清那样式儿的,才十年,怎么也不至于降级成这样吧……”
她接着又一脸嫌弃道:“不过,林濯清也不咋样,空有一个好脑子,没想到也是只看外表的肤浅男人,放着我这么个才高八斗的不要,偏偏喜欢你这个绣花枕头……”
夏诺哭笑不得,怎么还带人身攻击她的。“哎!我也不是只有外表,我最后的高考分也就比你低十分。”
卓尔群不服气,“那还不是因为他偏帮你!我还说要跟你公平竞争……结果他丫的全是黑幕。一开始你就赢走了他所有的偏爱。”
夏诺还记得那是林濯清刚成为她同桌的时候。有一天,卓尔群在走廊上截住她,神情倨傲地对她说,“我知道你也喜欢林濯清,那大家就公平竞争,各凭本事吧。”
她也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和自己的情敌坐在一起把酒言欢。
夏诺摩挲着酒杯,垂眸道:“我不也没追到他吗?”
“你是在安慰我吗?”卓尔群瞪大双眼,“还是你真的不知道,他喜欢你很久了?”
为了佐证自己的说辞,卓尔群开始列举证据,“他那样高冷的人,如果不是喜欢怎么会帮你补课,允许你一直靠近他,甚至抱你去医务室。”
夏诺淡然道:“他人好而已。”
卓尔群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也只有你会觉得他人好吧或者说他只是对你温柔而已,他在班上完全是生人勿近的状态。”
是这样吗?一直以为自己是追着他跑却得不到回应的那个,原来他的天平早就向自己倾斜过了吗?
“但……但他拒绝了我两次。”
“你知道他拒绝其他人是怎么说的吗?”卓尔群想起一些不堪回首的过去,虽然丢脸,但她还是决定如实说,“他都是直接了当地说,我不喜欢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毫不留余地。”
“可他对你呢,处处都留有余地。他那样注重原则的人,却会对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破例。”
她的话让夏诺醍醐灌顶,只觉得脑子“嗡”地炸开。回想起每次告白被拒,林濯清由始至终都没说过,我不喜欢你,我不喜欢夏诺。
原来他的回应都藏在他的拒绝里。
原来一开始,她就成功了。
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引导她变得更好。
夏诺闷头灌下一大口酒,满嘴苦涩,为什么要在十年以后让她发现?这种滋味就像终于在成年后得到了小时候心心念念的那颗糖果,却发现它早已经过了保质期。
卓尔群已经喝的有些大舌头了,趴在桌子上喃喃道:“可你为什么得到了也不珍惜呢?就这么抛弃了他。你知道他有多伤心吗?”
领通知书的那天,她亲眼见证了林濯清是怎么一点点枯萎的。有段时间她真的非常憎恨夏诺,因为夏诺的潇洒离去,就好像在说:看,你们得不到的高岭之花,我轻易摘到了。你们考不上的学校,我轻松考上了。而且,我还能说放弃就放弃。
卓尔群继续说:“大家都说你只是在玩他。因为像你这样的漂亮女孩子不能接受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只是想要征服他,但得到了就不会再珍惜,觉得不过如此……”
夏诺哑然,神情哀戚,“我怎么会觉得他不过如此……”
他是我终此一生都在追逐的光。
可卓尔群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再也听不见她的话。
夏诺苦笑着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再无人可诉心中悲伤,她起身去结了账。
她轻拍卓尔群,打算送她回家,“尔群,尔群,醒醒。你家在哪儿?”
“唔……”卓尔群皱着眉,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实在没办法叫醒卓尔群,夏诺只能拿过她的手机看能不能联系她家人来接人。
可一打开,就发现卓尔群设了密码。夏诺正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一个眉眼冷峻的年轻男生径直朝她们走了过来。
他冷笑一声,“呵。又喝得跟滩烂泥一样。”
卓尔群像是对他的评价十分不满,嘴里嘟嘟囔囔着,但却一句话都听不清。
男生也不予理会,直接一把把她薅起来准备带她走。
“等会。”夏诺出声了,她走到卓尔群身边搀住她的手臂,以防对方突然把人带走。“你是她认识的人?”
男生不耐烦地挤出一个字:“嗯。”
“她叫什么名字?”
男生眉毛一挑,明白这是把他当坏人了。
“卓尔群。”
夏诺并没有放松警惕,“她在哪儿工作?”
“缙南一中。”
男生像是嫌她一个个问麻烦,直接报起了信息,“卓尔群,出生于1995年7月5号,家住在兰花巷53号,手机号码是1369925xxxx。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夏诺没有打算就此为止,“你叫什么名字?”
“向慕义,这是我的身份证。”男生满不在乎地丢了一张卡片到桌上,“你如果担心,就拍个照存底。”
“还有。”男生拨通了卓尔群电话,只见来电显示:向慕义-邻家弟弟。“这下可以放心了吗?”
夏诺仔细地比对了他的脸和身份证信息后,把他的卡片还给了他。“抱歉啊,女孩子喝醉了不安全,我得确认清楚才能放心把她交给你。”
向慕义接过身份证,语气缓和了些,“我很感谢你能这样为她的安全着想。”
向慕义的话不多,虽然长得年轻帅气,但整个人散发着冰山般的冷傲气质,令人难以接近。
他背起卓尔群朝家的方向走去。走了没一会,卓尔群短暂地恢复了神智,“阿义,你怎么来了?你哥呢?”
向慕义冷哼一声,“我哥为什么要来接你这个酒蒙子。你看你哪有半点为人师表的样子。”
卓尔群立起身子锤了他一拳,“说话没大没小!”
但马上就觉得头痛欲裂,胃里翻江倒海,这要是吐在向慕义这小子身上,他可不得宰了她,她吓得赶紧降低重心,趴在他背上休息。
过了一会儿,她闷闷的声音传来,“她就是夏诺。”
向慕义皱眉反问,“林濯清喜欢的那个小新垣结衣?”
小新垣结衣是她给夏诺起的外号。
“嗯。”
向慕义简单点评道:“人不赖,你输给她也不算丢脸。”
卓尔群扁扁嘴,揪住他的衣领委屈地说:“连你这种小屁孩都觉得她好……”
他威胁道:“我警告你,别淌猫尿在我衣服上。”
他的话让卓尔群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这个阴暗的小屁孩可不像他哥,是个惹不起的狠角色。
另一头,夏诺裹着江边的风,散着身上的酒气。
秦淮两岸多画舫,风月无边梦亦稠。
循着灯火辉煌的方向,远远地就能听到评弹声:
“……甘露恩情,绛珠泪,情深似海,泪如雨。红尘一梦,黛玉心,泪眼朦胧,情难续。还恩无水,泪作泉,一生情泪,还君恩……”
眺望着远处的灯火,她拨了一个电话。
鲫鱼苗:最近磨洋工,写得慢。本来应该三章发完的,硬生生给我拖成了5章,sigh…(滑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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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缙南旧事(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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