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璟一边推开玻璃门，一边介绍，“Nora小姐，久等了。这位是我们的林总。”
夏诺抬起头正好跟林濯清视线相交，她一愣，但很快便恢复了职业做派，露出公式化的笑容，“您好。”
夏诺的再次出现也是让林濯清感到意外，但她避嫌的态度又让他心里五味杂陈。他抿唇，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仿佛两人真是第一次见面的面试者与被面试者。
他坐定，翻开桌上夏诺的简历，“Nora Charlotte，LSE（伦敦政经）本科，剑桥MBA。”
原来是LSE，甚至连名字都改了。他冷笑一声，声音里充满了讥讽，“还真是鼎鼎大名的学校。”
钱璟狐疑地看了一眼林濯清，不明白为啥一向宽以待人的老大会对Nora小姐充满了敌意。
夏诺没有理会他的嘲讽，落落大方地说：“多谢林总夸奖。我有中文名，您可以叫我夏诺。”
林濯清身子前倾，定定地望着她，“你知道东创的老板是我吗？”
夏诺沉默了一会儿，答道：“不知道。”
“夏小姐难道面试之前都不做功课？”
夏诺直视他的眼睛，“我认为，一个成熟的职场人只需做好自己份内的工作，至于老板是谁并不影响我完成我的工作。”
“说得好。”林濯清不怒反笑，“夏小姐方便解释一下，为什么会选择出国吗？”
“不好意思，不方便。”夏诺顿了顿，“而且我认为这与我应聘的岗位并无直接关系。”
两人言语间针锋相对，钱璟都有些坐立不安了。
他主动打圆场道：“夏小姐，我们老大没有窥探您个人**的意思，我们主要是想多了解一下面试者。”
“好，那我就问些跟岗位相关的问题。”林濯清倨傲地问：“我凭什么要录用你？”
夏诺沉吟片刻说：“Digg的创始人Kevin Rose说过，The early days of a startup are a lot like being in a war zone.（初创公司的早期就像在战区一样）。据我所知，东创已经卡在B轮融资很久了，没有资金进来就无法扩大规模，开发更多产品、提升市场竞争力。AI领域更新换代很快，如果不抓住这个风口，机会稍纵即逝，一旦资金断裂，市场上出现替代品，以后就只能待价而沽被别人收购。
我认为我的加入能帮助东创突破现有的资金上的困境，帮助东科做大做强。从专业的角度来说，我以前在Winston Capital担任投资经理期间，成功操盘了多家初创公司的上市过程，包括专注于神经网络技术的BrainI。我足够了解互联网公司在融资过程中的独特性和复杂性。作为曾经的甲方，我对资方也足够了解，了解他们的需求和顾虑。我相信，我可以将这些经验和洞察力带入东创，优化我们的融资策略，减少不必要的弯路，提高融资效率。
从利益的角度来说，作为对外商务拓展和吸引投资的主力军，东创的BD部门还很年轻，人员都比较缺乏经验和资源。商场也是名利场，人情关系同样重要。凭借我在职场上积累的人脉和资源，我有信心能够为东创吸引更多的投资，加强与潜在投资者的联系。我的专业背景和经验将增加投资者对东创的信心，使他们更愿意与我们合作。
我希望能帮助东创实现进一步的突破，成为中国乃至全球AI领域的领军企业。”
林濯清讥讽地笑了，“夏小姐不愧是做投资的，饼倒是画的够大，但我认为你并不符合我们的用人标准。”
夏诺皱眉，“我能问问我被拒的理由是什么吗？”
林濯清身子后倾，靠在椅背上，“夏小姐，你太自以为是了，你根本不了解东创的需求是什么。”
夏诺握紧手心，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心平气和，“如果我说的不对，您可以提出要求，我可以看看自己是否能做到。”
林濯清合上她的简历，已经宣判了面试的结果，“不必了。”
夏诺语气急促地争取道，“即便我分析错了，但作为BD专员，我的能力足够胜任，而且性价比很高。从用人成本的角度来说，我想不出不用我的理由。”
"那么，让我明确地告诉你。"林濯清的目光如冰，直直地落在她身上，声音中不带一丝温度，"因为你不诚信，你过往的失信行为让我如何相信你今日的承诺能够兑现？毕竟夏小姐经常毁诺。我们东创最看重的就是诚信，这是我们选择同事的首要标准。"
他的一字一句像一个个巴掌掴在她脸上，把她的自信打得粉碎。
夏诺忍住泪意，站起身来，有骨气地说：“感谢林总坦诚相告，告辞。”
虽然驳斥了她，但望着她决绝离去的身影，林濯清的心里却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他烦躁地再次翻开夏诺的资料夹，目光在婚姻关系那一栏的“未婚”二字上停留了一瞬。林濯清一愣，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随即他毫不犹豫地站起身，急忙追了出去。
电梯门在即将关闭的时候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挡住。
夏诺面带愠色，赌气地按着关门键，门将关又弹开，这样要关不关了几次，她气愤地放弃，“林总，有何指教？”
林濯清也有些懊恼刚刚自己的言辞太伤人，于是放低了姿态缓声说：“对不起，我刚态度不好，但你……为什么会来东创面试？”
夏诺语气不悦，“海投的。”
“你那天不告而别是因为司意吗？”
夏诺撇了他一眼，冷声道：“你想多了。”
真的是他想多了吗？他垂眸低声道：“为什么不等我也不跟我说一声？”
夏诺一脸满不在乎，“有急事，急着走，忘记说了。”
林濯清凝视她，“那你的那个吻算什么？”
夏诺直视着他，眸子里尽是轻佻的残忍，“只是个Goodbye kiss而已，在国外，这不算什么。”
电梯发出“滴滴”的警报声，她不耐烦地问，“林总，还有事吗？”
林濯清颓然松开手，一些残存于荒野里的希望终究是熄灭了。
夏诺转过头不再看他，利落地按下关门键，电梯开始下行。
忍住，忍住，忍住。她拼命地告诫自己，不能在他的地盘流泪，要昂首挺胸地走出去。
她几乎如行尸走肉般麻木地走出了大厦，回头望楼顶上Oriental Innovation（东创）的广告灯牌，她终究是忍不住任眼泪决堤。
这个名字还是他们一起取的，那曾是他们共同的梦想。
那天，林濯清因为生物奥赛金牌获得京溪大学医学院的保送资格，他们便在魏惜今家为他办了个庆祝会。
吃饱餍足后，不知道是谁提议的看电影。魏惜今从一堆旧碟片里，扒拉出了《终结者2》。
那是夏诺第一次听到人工智能这个新鲜的词。她本来对于科幻类片子并不感冒，但林濯清一边看一边小声地给她讲解前情提要和故事背景，她居然也一点点看得入迷了。片子最后T-800为了保护人类，防止Skynet系统的发展，将自己牺牲在熔炉中，她和梅舒感动得泣不成声。
散场后，她还不停地抓着林濯清问，中国现在能不能造出像T-800这样的智能机器人？科技发展到一定地步，人工智能真的会有自主意识吗？未来真的会有人类和机器人的战争吗？
那天晚上，林濯清给她讲了阿西莫夫的机器人学三**则、图灵测试、早稻田大学研发的Wabot-1和哈工大研制的两足步行机器人、IBM的超级计算机深蓝、神经网络、芯片技术的发展等等。
她还记得当林濯清说起国内的芯片需要依赖国外进口，芯片研发遭到美国技术遏止时，他认真地对她说，“夏诺，你学过近代史，你应当知道落后就要挨打。在当今世界，科技是国力的象征，自主创新才是我们摆脱依赖、走向强大的唯一道路……”
那时的她愣愣地看着林濯清慷慨陈词，只觉得当晚的月辉全都倾在了他一个人身上。
林濯清见她迟迟没有说话，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是不是扯得太远了？”
夏诺摇摇头，“我头一次见到你聊起某件事眼睛闪闪发光的样子。真的很好。”
林濯清低头一笑，“可我的家里人都认为这是玩物丧志。”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跟夏诺说起父亲的期许，“我的爸爸是一名警察。他给我起名濯清，濯污扬清，是希望自己能够扫尽黑恶势力，还城市一片清朗。他是个为国家为人民奉献一切的人，他也一直要求我成为一个有利于国家的人。所以他让我从小学开始接触生物奥赛培训，希望未来我能成为一名救死扶伤医生。”
夏诺轻声问：“那你喜欢做医生吗？”
“从小到大，我严格执行着他的命令，其实从没想过这条路到底是不是我想走的……”
“成为一名计算机工程师也一样可以为国家做贡献呀。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在人工智能领域为国家实现突破，嗯……”夏诺走到他面前，思索了一下，“以科技之火，点亮中华之光，让世界见识见识东方的创新之花。”
说着，她双手合十，“而且，我真的很想有个T-800这样的机器人朋友，这恐怕只能靠像你这样的天才来实现了，拜托拜托。”
夏诺一脸哀求的表情让林濯清的心里松快了很多，好像关于未来，他并不那么迷惘了。
那晚过后，林濯清做了个令所有人匪夷所思的决定，他放弃了京大医学院的保录，选择跟大家一起备战高考。
鲫鱼苗：用手挡电梯门是个错误示范，大家不要学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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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这算是她自投罗网（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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