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书一直抱着她安抚:“你没有错,错的是你母亲。不是所有的家长生来就会做父母,他们也需要学习和成长。”
沈亦书很清楚,这个时候最好的安慰,就是让她知道,每个人的家庭都有各自的问题和矛盾,并不都如看上去那么完美的:“我家里也一样,父母从小对哥哥要求非常严格,导致读完小学哥哥就搬出去了,从此再没跟家里联系过。哪怕我居中调节了这么多年,哥哥也只是愿意接纳我成为家人,而不愿意再回到我爸妈身边……”
她故意放大夸张了很多父母的“错事”,就是为了告诉蒋睫,没必要羡慕别人的家庭,你看起来的美好并不是真正的美好,我们要做的不是逃避而是想办法解决问题。
“等回头我帮你跟老师说一下这个事,请她出面跟你母亲沟通一下,必须得转变你母亲的想法了。但是这个事情也不会是一蹴而就的,很多根深蒂固的思维,只能靠时间慢慢扭转。在那之前,你必须要让自己的内心强大起来。”
她陆陆续续又说了很多。蒋睫对她一向信服,慢慢擦干眼泪平复了情绪:“我知道了,谢谢你亦书。虽然我现在还是很难受,很乱,但我隐约知道一点方向了。你可真厉害,感觉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你一样。”
沈亦书挽着她的手臂,开玩笑道:“这可能就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吧,精神贫穷也是一种贫穷,我父母和哥哥关系不好,我从小就居中撮合,很多事被迫就练出来了。”
蒋睫好奇:“你说的哥哥,是前几天来给你送作业的那个吗?看着不像是会跟家里人闹矛盾的人啊。”
沈亦书嘴角微微抽动,她咬牙:“不是,我说的哥哥是我亲哥,那天来的是我表哥,他存在的最大意义就是时刻提醒你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多闻所未闻的乱子和烂摊子!”
沈亦书的吐槽引经据典、口诛笔伐、妙语连珠、积怨已久,恨不能把她表哥从小到大给她惹得麻烦都挨个拎出来数落一顿,“说不完,根本说不完,这一说能说到我毕业!”
“人都是对比出来的,你摊上那么个哥哥就会觉得你妈妈简直好好!”
“所以不用羡慕别人,谁家没有个极品亲戚,你要想开点。我要是想不开现在早被他气死了!”
段司舟本以为这就是个再小不过的插曲,谁知第二天傍晚,他刚收到学联社发来的消息,打算回宿舍消停待着的时候,就看到蒋睫情绪激动地从教学楼里跑出来,一边哭一边不知道跟谁在电话里大叫:
“我就不配有一点点喘息的空间吗?!”
“学联社里下了通知晚上有暴雨,老师怕我们出危险特意给走读的同学申请了宿舍暂住,为什么他们都行我不行??是我的命重要还是回家受你的监视更重要?!!”
“是不是只有我死了才能摆脱你!!!!”
段司舟听到最后一句话心里一惊,再看她跑的方向是校门外,整个人情绪非常不稳定,立刻决定跟上去。
如果她是回家还好,就怕她想不开犯傻,所以他必须跟上去确认一下。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同学出事,而且如果真有什么意外……她一定会难过的。
燕云归越听越心惊,他和蒋睫虽然也算不上熟,但毕竟同学一场,有时还会互相讨论学习,真没看出来她竟然背着这么沉重的包袱。他边跑边找人,同时还不忘提醒段司舟:“这事我们得报告给老师才行,我手机没电了,你给蔡老师发个消息,告诉她蒋睫现在的情况。”
段司舟顾不上回他,刚才在人群中看到一个人跟蒋睫穿着的衣服很像,他刚要追上去,燕云归指着另一个方向:“在那里!”
蒋睫神情恍惚地上了72路公交车,两人拼了命地往那边追,跑到一半公交车就开走了。燕云归顺着气,记下了公交车牌号:“你给老师发消息,然后给公交公司打电话,让他们注意一下蒋睫是在哪一站下车的,然后……”
“发不了,打不了。”段司舟生硬地说道。
燕云归诧异:“为什么?”
“我这个手机没卡,在没有Wi-Fi的情况下它什么都干不了。”
燕云归更懵了:“那你这手机是拿来干嘛的?”
段司舟抿了抿唇:“我有两个手机,这个纯是用来打游戏的,没装电话卡。早上出门的时候拿错了。”
“……”
也就是说,两个凑不起一台好手机的人,现在既不能打电话,也不能发消息,还没法使用打车软件。
燕云归脑子转得飞快,想着要不要找个路边商店蹭一下网,或者借根充电线把自己的手机充上。这时,下一辆72路公交车到了。
燕云归只用了一秒做判断:“先上车!”
燕云归带了交通卡,又替段司舟投了币(他有随身带零钱的习惯),两人找了公交车尾的位置坐下来,燕云归跟他商量:“我们可以跟其他乘客借一下热点,你连上网之后,给老师发消息。”
段司舟干脆把手机解锁怼到燕云归脸上:“你自己看。”
很好,除了几个大型游戏,连微信都没装,更别提OA了。
燕云归抱着最后的希望:“那你记住老师的电话了吗?我们还可以借个电话给老师打过去。”
段司舟反问他:“你记住了?”
没有,要不然也不会问他了。
他倒是可以借个手机给家人打电话,让他们通知老师一声。可是姐姐这个时候在忙开庭,手机定然是关机的,老爸一个小时前给他发了消息,他忙着审讯不带手机,让他有事留言。
燕云归把所有通知老师或者学联会的可能都想了一遍,发现条条大路都被堵上了之后,叹口气,决定基于现实情况重新想办法。
72路公交车通往郊区,这个点坐车的人还不多,燕云归挨着去借了一圈充电宝,没有任何收获。快充时代,拿着充电器充5分钟就能应急使用,走在路上都有快充电桩扫码使用,充电宝仿佛已经是过去时了。
“既然如此,咱俩一人守着一边,仔细看每一个站点前后有没有蒋睫的身影,如果有立刻让司机停车,只要找到她人,咱们就能想办法把她带回去。”
段司舟对这个提议没有异议,两人瞪大眼睛望着窗外,不敢有丝毫疏忽。可是看了一路,眼见公交车已经到最后一站了,也没发现蒋睫。
两人只能先下车,站点在一条马路上,两边除了树林什么都没有,不远处有一座山,看不到有村子的迹象。
段司舟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到大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高定特制出门车接车送,还从来没有来过如此荒凉的地方,他心下有些茫然:“蒋睫来这里干什么?我们要怎么找她?”
燕云归也有些拿不准:“蒋睫上的那辆公交车比咱们那辆快5分钟,按说加上路上走走停停的时间,前后相差应该不会很大,她顶多比我们早10分钟下车,我们沿着路追应该能找到她。”
一条大路通两边,段司舟问了个很现实的问题:“我们往哪边追?”
燕云归跟他大眼瞪小眼:“我又不是神仙,我也不知道……”
段司舟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快七点了,咱俩大老爷们总能跑过蒋睫吧?随便选一条,跑十分钟找不到她就折回来继续找。”
燕云归正有此意,也确实没有别的办法了。幸运的是,他俩刚跑出去五公里,就看到沿着路边麻木行走的蒋睫,她神情恍惚,走路都打着飘,看样子根本没有方向和目的。
两人气喘吁吁拦在蒋睫身前时,她吓了一跳,在看到是同班的男生更懵了:“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来找你。”段司舟没好气,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高度的精神紧张加极限的奔跑,他现在累得不行。
燕云归体力比他好,可现在也喘得不行:“蒋睫,段司舟不小心,听到你跟妈妈打电话……呼,我们很担心你,所以,跟了上来。”
蒋睫下意识别过头去,任谁被人知道想拼命隐藏的一面都会觉得难堪。燕云归撑着双膝,笑着对蒋睫说:“跟你说说我的故事吧。我从出生开始就被父母抛弃了,村里拾荒的老人把我捡去,我才没被冻死饿死,可他也养不起我,就把我扔到派出所门口。值班的民警见我可怜把我收养了,才终于有个家。无论如何,你还有母亲在,尽管她对你的态度可能不好,可我连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都找不到了。”
他歪着头,认认真真看着蒋睫:“你看,我们都没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但我们有办法的是,选择如何活下去。其实我们都是幸运的,我遇到了养父,待我如亲儿子一般。你也一样,有许许多多关心你的老师和同学,只是你不知道,没发现。虽然可能有鸡汤的嫌疑,但我们确实要多看看自己拥有的,然后知足常乐,否则,人生会变得太苦太累了。”
天边乌云翻滚,山区里气温降得很快。他看着眼前瑟瑟发抖的女孩,把校服脱下来给她披上:“要加油,要坚强,不能被黑暗束缚住,否则会被它吞没。抬起头来,多看看阳光吧,很温暖的。”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打动了女孩,她蹲在地上放声大哭,似是要把这么多年的委屈与苦楚都发泄出来一般。
大雨倾泻而下,很快把几个人浇得透湿,段司舟和燕云归默契地拉起女孩往树下躲去。
燕云归焦急地看着天色:“已经开始打雷了,不能在树下避雨。蒋睫,还没来得及问你,你为什么要来钓影山这里?是有亲人或者朋友在这边吗?”
“不……不是。”蒋睫打着哭嗝,我刚才跟妈妈打完电话实在受不了了,只想找个谁都找不到我的地方躲起来,就来了这里……”
燕云归想到一件最要紧的事:“你手机有电吗?”
蒋睫被雨浇得几乎睁不开眼了,她勉强听清燕云归在说什么,摇了摇头:“我妈妈一遍一遍打电话过来,我情绪有点崩溃,就直接把手机扔了。”
燕云归:……真棒,三个人凑不出一部能用的手机。
“不能在这里待着。”远处雷声滚滚,抬头闪电亮得几乎能照亮夜空,燕云归当机立断,“这个点已经没有公交车了,不过既然有车站设在这附近,说明这周围肯定有人住,刚才在来的路上我看到了一个村落的指示牌,咱们先去村子里找地方避雨!”
离开大树的遮挡,他们感觉雨点大得像黄豆一样砸的人生疼,地上很快积起了水,一瞬间几人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哪条瀑布下面。
“快点跑!万一一会积水没过脚脖子就更难跑了!”
路牌的指示非常明确,他们沿着标识一路跑,终于在山脚下找到了一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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