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乐歌面色发冷,正要转头往山下去,余光见着木廊之下,一团雪白的毛球,还有其余灰白的,彩色的几团正缩在一起。
她奇怪了会儿,走近一看,还有一条小小的赤练蛇。
最开始出现在月阁的那只牛狐幼兽也在里面,还多了几只其他的,未曾见过的幼兽。
她方在奇怪,已有弟子拿了菜叶萝卜之类的,像是要来喂,见到她,略有些惊奇:“阁主?你怎么回阁了?”
千乐歌心头一股强烈的不安漫了上来,她看着那几团毛球,道:“这些幼兽是哪里来的?”
那弟子道:“今天早上后山来的,我去打水它们便滚在瀑布旁边,一点不怕人,很亲人呢。”
千乐歌瞳孔骤然一缩,翻出了山河剑,极快上行,冷声:“看好了!一个不能少,全部锁住,别让跑了!”
那弟子看着她的身影远去了,道了声是,便有些莫名的挠了挠头。
她的禁制没破,这些幼兽本也没妖气,才能入月阁。
远处天幕翻出五彩斑斓的霞云,一丝血红的朝阳刺破昏沉的空气,沿着她额角洒落,慢慢映亮了她那方冰冷的眼眸。
至兰汐镇上空,隔着春日清晨的雾气往下一望,她那方眼眸,更冷了下去。
妖兽。
不至一只。
黑压压的兽群从镇头,以摧枯拉朽之势快速荡开,在这镇里寻宝游玩似的掀房撩屋。
那坚固的墙壁,石板在它们手里仿佛豆腐,轻轻一甩尾巴,一推,便倒了一大片。
所幸现在天幕将起,春天是耕种的季节,醒的都早,王涧已组织了人带着躲入了安全点,这些屋里便只是空壳子,没有人,月阁弟子也已各就各位守在了各自要守的位置上。
她虽被引走了,但好歹事情已按预定的方向在走。
接下来,是她的活。
杀妖兽。
千乐歌微微抬了抬眼,看着那群潮水样的妖兽飞驰而来。
杀一只是杀,杀一群,也是。
朝阳之中,那双冰冷的眼掀开,山河剑显出霜意的寒锋。
西北角的安全点外,两个弟子额角有些冷汗,执着剑紧紧盯着那渐渐逼近的黑潮。
他们甚至能闻见妖兽腥臭的涎水味儿了。
还未出剑,一道青白剑芒顷刻荡开,方圆数十丈的妖兽便都被这道极强的剑气顷刻一分为二。
两人一愣,见着天幕之下,一道青白色身影闪过,都松了口气。
阁主来了。
春日的暖阳慢慢洒下金光,映亮尸首分离的各式妖兽体,还有那把寒光四射的三尺剑锋。
这只能算是她单方面的屠杀。
那青白色身影穿梭行进,途径之处,血肉横飞。
到太阳完全升起,映亮了兰汐镇时,那黑潮似的兽群已被冲击的支离破碎了。
千乐歌反手执了剑,站在高处看了看残留的几个妖兽四散奔逃,正欲起身去追,听到身后一阵剧烈的地动山摇。
太阳太过刺眼,她眯着眼还没看清,山钎的声音已经撕心裂肺响了过来:“阁主!妖兽!!会隐形的妖兽!!混入了安全点里了!!!”
仿佛晴天一个炸雷猛的在耳侧响起,千乐歌面色白了下去,接二连三冲破房屋的声音,响了起来。
一只浑身白毛,类似猿类的妖兽,跃上了屋顶,手里撕扯下一人的头颅,吼出长啸,同她遥遥相对。
瑶光兽。
一个着白衣的公子拉着那白猿耳朵上的金环,虚虚吊着,在红日中,衣袍被妖气冲的飞扬,对上了她的视线,嘴角邪魅的勾了勾。
千乐歌目光冰冷,一言不发,山河剑祭出,极快和他对了起来。
缠斗间,那白衣的公子伸手,像是扔出了一团棉絮:“嗅嗅!”
千乐歌剑尖一挑,想原地给它送回去,那东西却仿佛蛛丝顷刻趴在了她剑锋之上,而后飞快行进,至了她手臂。
千乐歌眼眸一眯,屈指一荡,将那东西骤然荡飞了出去。
瑶光双脚抓住旗杆,身子探出,手里牢牢抓着那白衣的人。
那公子被瑶光抓着,在空中旋了一圈稳稳接住了那被千乐歌荡开的小东西,继而一人一兽都跃远去了。
那白衣的公子将那小东西捧在了耳边,姿态亲昵,像是听它说了什么话,一双眼奇异的亮了起来。
他慢慢抬眼,那两道目光便朝千乐歌射了过来,嘴角挂着瘆人的微笑:“果然是你,没找错,你死了,他也会死。”
千乐歌屈指提气,重新跃了过去,冷声:“死到临头,还在想让谁死?!”
山河剑剑芒大作,青衣女子眉眼如霜:“白昙!要么收回你的妖兽,要么留下你的命!”
那白衣公子悠哉悠哉:“要留下命的,可不是我。”
那瑶光带着他,一人一兽配合无间,竟每每都能在她剑下躲开。
对了几招,那白衣公子像是看见了什么,挂着诡异的微笑,水波似的隐去了:“现在,你的对手,不是我了。”
瑶光隐去了身形。
千乐歌有些焦急的看了会它消失的方位,又看了看四周一片狼藉的镇子。
远处的安全点也有爆破的声音传来。
身后传来簌簌飞剑的声响。
千乐歌转头去看,几道绯白色的人影,正从天幕上落了下来。
为首的那人扯着嘴角,挂着轻蔑的笑容。
漱玉剑斋,李烽。
千乐歌沉沉看着他:“你来做什么?”
李烽站在不远处,示意带着的那些弟子去救困在残垣断壁之中的百姓:“当然是来救人了。”
他饶有趣味的看着她:“千阁主,不会连救人都不让救吧?”
千乐歌看着他,又看了看他带来的人,竟然是真的去救人了。
李蔚不在,她根本不信他会这样好心,但也没想明白他这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
尚在思忖间,东侧的安全点传来一声巨响。
千乐歌侧头一看,那瑶光兽已显出身形,将那房子的屋顶掀开,正蹲在墙边,伸长了手从里抓人,山钎正拿着古剑在抵抗。
千乐歌看的心惊,即刻提剑而起,顷刻至那四周,山河剑虚虚一抬,将那白猿掀开了。
她落地,连忙将山钎扶了起来:“怎样?”
山钎咳了咳,倚着古剑撑在地上,摆了摆手:“没事!”
千乐歌将她往身后的百姓身边一推:“带着去另外安全的地方!”
便执剑要上行,还未动,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少年脆嫩的声音仿佛鬼魅般在耳侧响起:“大姐姐,别来无恙啊——”
这冰冷熟悉的声音顷刻炸的千乐歌头皮发麻,她面色骤变,本能执剑就朝捏着自己手臂的方向劈去!
那人影瞬间退开,与此同时,丝丝缕缕的光线迎头浇下。
千乐歌平复了下有些慌乱的心境,看着四周这奇怪的光幕,顷刻荡开灵气,将这丝丝缕缕的丝线逼的离自己远了些,才慢慢抬眼去看来人。
那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虽仍然穿着那身白衣,戴着那方面具,但已同初见时很不一样了。
他瞎了一只眼,左边手臂袖管空空,面上虽仍带着那渗人的笑,却已没有在月洞森林里淡然自若的模样,转而变得怨毒扭曲。
看来这段时间,他过得并不舒心。
甚至能说得上狼狈。
千乐歌眸光冷了下去:“白狼,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自己送上门了?!”
那少年勾着唇角在笑:“大姐姐,不如猜猜,多日未见,这次我给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千乐歌回忆起他在月洞森林里玩弄人心的手段,看着他这模样,心头那丝不安愈发浓重。
他曲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嘘了一声,侧耳陶醉道:“我好似,已听见你痛哭的声音了。”
他挂着那阴恻恻的微笑,慢慢往后退去:“静心等待。现在还不是拆礼物的时候哦。”
见他消失在了自己视线里,千乐歌这才转头看这四周丝丝缕缕的线。
她提剑,方想一剑挥下,手却滞在了原地。
不对。
空气中有类香气,像是花香,靡靡的,极浓郁。
她怎么会现在才闻到!
千乐歌顷刻收手,屈指在肩上胸前点了点,止住了不住奔腾流动的灵脉。
但为时已晚了,她不知道吸进去多少,早已沿着灵力流转游遍全身了。
李烽驱剑从头顶,跃了下来。
他手下将那丝丝缕缕的光线弹了弹,那东西便骤然荡开成为一个圆球,将她包裹在了里面。
千乐歌面色不佳,站在这球形之中,眯着眼看着他,道:“你做了什么?”
李烽嘴角慢慢有了怨毒的笑:“听说你修的是无情道啊,破身之后功力也就废了。”
他笑容越来越怨毒,指了指站在屋里的百姓,轻声道:“你不是很高高在上吗,不是一丝红尘不沾吗,今日我偏要你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自己求着要——”
“闭嘴!”千乐歌眉眼闪过愠色。
李烽看着她,畅快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也有怕的时候啊?你去我家让我爹当着那么多人罚我!让那小娘们打我的时候,你怎么不怕啊!?!”
“你不是很能打吗!?继续打呀!打不动了吗?!啊?哈哈哈哈哈!!”
山钎已看出不对,顷刻就要提剑过来:“你做了什么?放开阁主!!把这圆罩子撤了!”
千乐歌忙道:“山钎!不要和他硬碰硬——”
话没完,她已和他打起来了,没过两招,便被赶来的漱玉剑斋弟子一并掀翻在地了。
那奇异的潮热已漫了上来,千乐歌咬了咬牙,朗声道:“山钎!带着百姓出去!去找司马青!”
山钎原本被压在地上同那些人怒目而视,闻言忿忿的看了眼李烽,咬了咬牙。
李烽有些不耐的看了看千乐歌:“千乐歌,你是不是没摸清楚现在是什么局势啊?我才是掌控者,你看清楚点!你让她走?她走的了吗!?我会让她们走吗,他们走了这出戏谁看啊?!啊?”
“我要把当日,我所受之辱,千倍百倍的偿还给你!!!”
身体里已渐渐涌起一波接一波的热浪,千乐歌闭了闭眼,提气压了压,并没有多大的用。
她盘膝坐下,手捏法诀,不再说话全心应对那涌上来的燥热了。
额头慢慢蒸出热汗。
脑海里,不受控制的,全是那夜少年清冽的寒香和手指抚在额上,微凉的触感。
牧云。
千乐歌有些受不住的咬住了唇。
迷迷糊糊间听见李烽好似发现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哈哈哈笑出了声,声音大的要掀开屋顶了:“妈的,你这幅清高的样儿我还以为你真没感受过!?”
“欲|蝶这么快就起反应了,千阁主,食髓知味,更不好受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后悔得罪我了吧?当时给我三叩九拜跪一下的事情,你非要搞得这么复杂!?何苦来呢!”
千乐歌深吸了口气,那泥沼似的潮热漫上来,已让她避无可避。
心里,身上,乃至骨血里都好似真的有蝴蝶破茧而出,展翅扑腾,带出酥麻难忍的触感。
一重叠一重,密密麻麻,数不胜数。
她颤抖的伸手,屈指,山河剑显出寒锋。
她执着剑,重重给了自己手臂一剑。
“阁主!!”
这是山钎的声音,有些惊慌。
剧烈的疼痛,让她被热潮裹住的脑海里起了些清明,她略睁开眼,咬住唇齿,收敛心神,提气去逼自己快速发热出汗。
尽快蒸掉身体里的欲毒。
李烽站在一侧,饶有趣味的在看她:“千乐歌,杀痛止欲,是个法子,可惜,你也撑不了多久。不如,我再给你这旺火加把柴?”
千乐歌略微睁眼,一个妩媚的披着一层黑纱的男子,便堂而皇之迈了进来。
在墙壁边缘,人群无声的挤在一起,侧着头像是想看又不敢看的偷偷撇她,表情奇异,目光隐隐。
千乐歌咬了咬牙,山河剑自她身侧显出寒锋,她声音已带了一丝轻颤:“滚开!”
李烽又捧腹大笑起来:“这还不喜欢吗,这可是我找白昙借的,蛇妖修成人形很不易的,一定会让你很难忘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千乐歌!我要你身败名裂功力尽失来偿我当日之辱!要这些人看着你跟妖物苟|合!让你生不如死!!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只冰凉的手已慢慢搭在了她肩上。
千乐歌屈指,毫不犹豫一斩而下!
她面上衣衫已被汗湿透了,脑袋里也已被冲的神志不清,咬牙:“山河!”
下一刻,她伸出手,山河剑顷刻在她手心喇下一道伤口,她在这间隙的清明里,反手刺出,一剑直击入身后人的胸膛!
李烽的声音霎时响起:“妈的个死娘们儿还能抗?我倒要看看,你能抗到什么时候!?”
热浪不断涌上来,冲的她面颊发烫,脑袋发沉,她牙齿咬住唇角,已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山河剑一次次提起,又一次次落下,她已记不清到底有多久了。
只听得山钎有些哭音道:“阁主!别再刺自己了!李烽!是我杀了你的狗!你有本事冲我来!!”
别求他。
千乐歌张了张嘴,无声,山钎,别求他。
李烽说的不错,若她并不知道这欲毒之下的滋味,倒也罢了,可偏偏她感受过,身体便愈发控制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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