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胃病与泡面
代承霁发现江逾顷的胃病,是在一次深夜的编曲讨论后。
那天他们为了打磨《逐影》的一个复杂转调,在公寓里待到很晚。窗外早已是灯火阑珊,室内只有电子琴幽蓝的背光和电脑屏幕的光芒映照着两人专注的脸。
当最后一个音符在软件里落定,江逾顷长长舒了口气,身体一放松,一直被忽略的胃部抽搐便猛地尖锐起来。他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手按上胃部,额角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脸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
“怎么了?”代承霁立刻察觉到他的异样,眉头蹙起。
“没事,”江逾顷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试图直起身,“老毛病了,一会儿就好。”
他习惯性地想走向厨房的方向,那里储备着他应对这种情况的“老朋友”——泡面。长期的独居和不规律作息,让他早已习惯了用这种最快最便捷的方式应付饥饿和胃痛。
但他刚迈出一步,手腕就被一只温热的手抓住。
代承霁的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他的目光沉静,落在江逾顷依旧按在胃部的手上,又扫过他因忍痛而微微发颤的嘴唇。
“坐着。”代承霁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反驳的命令感。他松开手,转身走向那个小小的开放式厨房。
江逾顷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动作略显生疏地打开橱柜,在看到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的、各种口味的泡面时,背影似乎僵硬了一瞬。
代承霁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关上橱柜门,转而打开了冰箱。冰箱里更是空空荡荡,除了几瓶矿泉水,就只有两个孤零零的鸡蛋和一小把蔫了的青菜。
整个空间都透着一股临时凑合、无人认真打理生活的气息。
江逾顷有些窘迫地低下头。他知道自己过得粗糙,但被代承霁这样直白地“审视”,还是让他感到一阵难堪。
代承霁依旧没有说话。他拿出鸡蛋和那点可怜的青菜,又在水槽下面的储物格里翻找了一会儿,幸运地找到了一小袋未开封的米。他挽起袖子,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开始洗米、淘米,动作从一开始的生疏,到后面渐渐变得有条不紊。
他没有问“米在哪里”、“锅在哪里”这种问题,只是沉默地、专注地做着这一切。洗菜,切菜(虽然动作看起来有些笨拙,青菜也被切得大小不一),打蛋……
厨房里很快响起了轻微的、令人安心的声响:淘米的水声,切菜的笃笃声,蛋液滑入碗中的轻响,还有燃气灶被打燃时那一声轻微的“噗”。
暖黄的灯光笼罩着厨房那一方小天地,也勾勒出代承霁挺拔而专注的侧影。他站在灶台前,微微低着头,额前碎发垂落,遮住了部分眉眼,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柔和与认真。
江逾顷靠在沙发上,胃部的绞痛还在持续,但看着厨房里那个为他忙碌的身影,看着那氤氲而起带着米香的热气,心口某个地方却像是被温水浸泡着,酸软得一塌糊涂。
他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没有人在他胃痛的时候,为他下过厨了。
十年?或许更久。
他习惯了疼痛,习惯了忍耐,习惯了用泡面敷衍了事。他以为自己早已坚硬到不需要这种琐碎的温暖。
可当这份温暖猝不及防地降临,他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如此渴望。
不知过了多久,代承霁端着一个白瓷碗走了过来,轻轻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是一碗简单的青菜鸡蛋粥。米粒熬得开了花,软糯粘稠,翠绿的青菜碎和嫩黄的蛋花点缀其间,散发着质朴而温暖的食物香气。
“趁热吃。”代承霁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他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拿起之前放在那里的乐谱,似乎又沉浸到了音乐的世界里,仿佛刚才下厨的那一幕只是江逾顷的幻觉。
江逾顷看着那碗粥,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口,吹了吹,送入口中。
粥煮得恰到好处,温暖软糯,顺着食道滑入胃中,那尖锐的绞痛仿佛真的被这温热的暖流熨帖、安抚,慢慢平息下来。
很简单的一碗粥,甚至比不上他吃过的任何一家餐厅的味道。
但这是他十年来,吃过的最好吃、最温暖的一顿饭。
他一勺一勺,安静地吃着。客厅里只剩下他细微的咀嚼声,和代承霁偶尔翻动乐谱的沙沙声。
没有多余的言语。
一碗粥,一个在安静用餐,一个在低头看谱。
窗外是沉沉的夜色,窗内是暖黄的灯光和弥漫的粥香。
构成了一幅……名为“家”的,久违而令人眼眶发热的画面。
吃完最后一口粥,江逾顷放下勺子,感觉整个身体都暖和了起来,胃部的不适也消散了大半。
他抬起头,看向代承霁。
代承霁也正好从乐谱中抬起头,目光与他相遇。
“好点了吗?”他问。
“嗯。”江逾顷点头,顿了顿,补充道,“很好吃。谢谢。”
代承霁看着他,看着他被热气熏得有些泛红的脸颊和那双终于恢复了些神采的眼睛,深邃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柔和。
他没有回应那句“谢谢”,只是重新低下头,将目光落回乐谱上,淡淡地说:
“以后别吃泡面了。”
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关心。
江逾顷看着他被灯光柔化的侧脸轮廓,心脏像是被羽毛轻轻搔刮了一下,泛起一阵细密而持久的涟漪。
他轻轻“嗯”了一声。
这一次,不再是疏离的应答。
而是一个,带着温度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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