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冰站在原地没有动,看着地上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的被褥问:“今晚的惩罚是不准睡觉吗?”
“说什么呢?”喻西弯腰提起医药箱朝她走近,“你当然可以睡,并且今晚会睡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舒服。”
许冰整个人下意识往后退,后背抵在了磨砂材质的浴室门上,角落的阴影里,喻西看到她把右手背在身后,似乎随时准备转动门把手躲进浴室,然后锁住门,将自己藏起来。
于是喻西快走几步来到许冰面前,趁人不注意左手迅疾地伸到她背后,用一个几乎将人环绕的姿势,握上了那只偷偷搞小动作的右手。
掌心下是因为用力握住门把手而凸起的骨节,喻西缓缓摩挲几下,轻笑出声:“干嘛这么害怕,我会吃了你吗?”
将人挡在身下再看的时候,喻西才发现,原来许冰这么小,这么瘦,她的身形顶多算是比同龄女生高大了些,却能够把许冰整个罩在身下。
喻西注视着许冰刚洗完澡还没来得及吹干的湿润的黑发,透亮的黑眼睛,浅红色微抿的嘴唇,以及莹润又细腻,白里透红的脸颊。
实在太可爱了,可爱得她想要将人一口吞掉。
于是她无法自控地抬起自己混杂着血迹和碘伏的右手,抚上许冰的下唇,唯一干净的大拇指探进口腔拨弄,而后轻轻按压内里的黏膜,水淋淋的,又软又嫩的触感包裹着她的手指,喻西舒服地喟叹一声,而后将下唇左侧略微翻出来一些,藏在内里被新咬出来的齿痕就这样展露于人前。
面上看起来极为淡定的许冰,在紧张。
终于抓到了,最爱装出一副淡然模样的许冰的小尾巴。
喻西对此感到无比愉悦,连被喻父搞得烂到爆的心情都荡漾起来。人随心动,她轻佻地将许冰右侧的碎发拨到耳后,接着嘴唇凑到她耳边冲里面吹了一口气,才轻声道:“不许藏起来。”
不许你藏起来,不许你把情绪藏起来,无论是开心、难过,抑或者紧张、愤怒,通通表达给我,通通展现给我,就像我对你做的那样。
许冰没有回应,像是有些不舒服地别过头,喻西作乱的右手手腕被她握住,然后拿开。
“不是要包扎吗?”
接下来的事十分顺利丝滑,泄火的喻西安静而乖顺地被许冰拉进浴室,在水龙头下把那只□□涸血迹和碘伏染得斑驳的右手仔细清洗干净,而后跟着人到外面的沙发坐下。
她看着许冰有条不紊地将医用棉签、纱布和一瓶新碘伏拿出放在桌上,包扎伤口的动作熟练又利落,垂目时略微上翘的睫毛随着眨眼上下扇动,手心忽然划过一丝瘙痒。
喻西用力握了下手,引来许冰一声轻呼,原本结痂的伤口因为动作再次崩裂出血,她有些不满地看了喻西一眼,让她别乱动,这才又拿起沾了碘伏的棉签重新上药。
喻西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脏也有些痒,她把左手放在心口想要挠一下,又忽然意识到这种想法很可笑,如果不剖开胸膛,她能触到的不过是隔了皮肉的肋骨。
许冰很迅速地处理好伤口,拿纱布包扎,最后还贴心地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洗完后**披在肩上的长发让她有些难受,她放开喻西的手,站起身准备去浴室吹干头发,才迈半步,手腕就被人狠狠攥住。
喻西从下仰头看着她道:“我帮你。”
许冰略微惊讶一瞬,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不用,我自己来。”
喻西凝视了她几秒,猛地甩开她的手站起身:“我也不是很想。”
许冰有些莫名,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她,但她绝不认为喻西帮忙会比她自己来更快。毕竟喻西连自己的长发都少有亲自动手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里由她代劳,更别提让对方帮忙吹干别人的头发。
一位养尊处优的“公主”和一位手脚麻利的同龄“保姆”,谁的速度更快不言而喻。
许冰对自己还是有十足的信心。
但她没想到喻西竟然这么没耐心。
许冰刚进浴室,卧室的大灯就关了,只留下床头柜上摆放着的流苏小夜灯。打开吹风机还不到三分钟,躺在床上的喻西已经开始催促。
“你好了没?我很困啊!”
许冰:“......没呢,你先睡。”
喻西:“你声音那么吵我怎么睡啊?”
许冰把吹风机调到最小档:“现在应该听不到了。”
还没安静两分钟:
喻西:“你好了没?”
许冰:“现在没声音了,你可以先睡。”
喻西:“我睡不着!”
许冰:“你不是很困?”
喻西:“......”
又过三分钟:
喻西:“你动作这么慢吗?还没好?”
许冰:“着急的话你就先睡。”
喻西:“你不上床,我怎么睡?”
以前那觉都是狗睡的?
许冰:“......头发干了,我就去了。”
喻西:“你头发怎么还不干?”
许冰:“......”要不你跟我的头发说去?
最终许冰拗不过喻西的夺命连环催,草草结束,发尾还有些潮湿就走出浴室,来到床前准备睡觉,却看到侧躺在床上的喻西眼睛睁得很大,精神地仿佛一晚上不睡都不会感到疲惫。
许冰掀开被子上了床,“不是很困吗?”
“怪你啊,让我喊那么多遍,都给我喊精神了。”
“哦,”许冰躺下身子,仔细盖好被子后闭上了眼:“睡吧。”
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床的许冰,刚一躺上,就被柔软的触感四面八方包裹住,刹那间便感到了困倦。
但今晚的喻西明显很亢奋。
她伸手扒开许冰的眼皮,迫使她睁开眼:“不准闭上眼。”
许冰只好睁开:“好。”
喻西探头到她上方:“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什么?”
喻西有些生气,狠狠掐了一把许冰的脸:“我让你跟我一起睡床。”
脸上一疼,许冰的瞌睡虫被赶跑大半,脑袋也重新开始转动。
所以呢,要她感恩戴德吗?
“床很舒服,谢谢。”
喻西有些焦躁:“我不是让你说这个!”
她有些激动,捧住许冰的脸,力气大到许冰变成了鸭子嘴:“你现在心情怎么样?”
许冰眨眨眼:“我很开心。”
“因为什么开心?”
“睡到床很开心,谢谢你。”
喻西听到这话,忍住想要将人踢到床底的冲动,狠捶了下被子:“你这个傻子!”
说完就背过身躺下,不再搭理许冰了。
只留下许冰一个人在这边摸不着头脑。
喻西又生气了。
以前的她很简单,因为什么生气都会直接了当地说出来,但最近,她好像变了。
不过许冰没心思追究太多,她现在很困,要睡觉。
和她的睡眠比起来,喻西的情绪显然微不足道。
很快,她睡着了,舒缓规律的呼吸声虽然轻微,但在落针可闻的房间里格外清晰。这下,本就恼火的喻西更气了。
她还在生气,可许冰却能心安理得地睡觉?
喻西动静极大地回过身,准备把许冰给晃醒,还没碰到人,许冰就“嘶”的一声,吓得她立即缩回手,有些不知所措。
闭眼的许冰眉头紧皱,似乎正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喻西将她的被子一把掀开,露出只穿一条睡裙的纤细身体,从头到脚仔细检查。脸上已经消肿,背上的淤青也快散了,可昨晚被她抽过的膝盖,即使结束处罚就立马上了药,一天一夜后仍大片泛着青紫,有些地方甚至破皮结了痂。
上面没有抹碘伏,更没有敷消肿的药膏。
许冰洗完澡后只顾着给喻西处理伤口,却好像忘了自己的伤口也需要上药这回事。
“这个笨蛋!”
喻西小声暗骂。
“你不是总能把自己照顾的很好吗?”
“怎么给自己上药这件事都能忘掉!”
说着就下床,去拿桌上的医药箱。
掏出消肿药膏往膝盖上揉的时候,许冰像被油煎的河虾一样疼得蜷缩住身子,喻西就用胳膊强硬地把她抻开。
一边揉还一边嫌弃:“有那么疼吗?真是娇气!”
她从前在道馆被人打得浑身是伤时,反应都没许冰这么大。
喻西一边摁着许冰平躺在床上,一边在手上糊满药膏大力揉搓她的膝盖,想要把瘀血给揉开。许冰疼得额头都冒出了汗,却死活闭着眼睡的很沉,压根没有醒来的迹象。
真是矛盾,喻西想。
说这人能忍吧,稍微揉几下膝盖就哼哼唧唧的,说她娇气吧,可她白天却能拖着这么一对膝盖走路一声不吭。
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等到喻西揉完又重新敷上一层消肿的药膏,时间已经过去半小时,帮许冰重新盖上被子后,自己也有些困,就打算直接睡了,可她偏偏在睡前因为习惯又看了许冰一眼。
这下,真的睡不着了。
许冰其实真的很普通。
普通的脸,普通的身材,普通的性格,全身上下透露着寡淡二字,没有一点明艳的色彩。
在这个无论少男少女都热烈奔放的十六岁,淡漠如雪的许冰简直没有一点能拿出手的地方。
她像是一整个冬天,萧瑟又空荡,错误地被搬运到一群花团锦簇的盛夏中央,惨白无趣,格格不入。
但就是这么一个普通的人,却长了那么一双透亮的黑眼睛。
瞳仁大而圆润,莹莹地闪着亮光,像黑葡萄,人们一般看到长了这么一双眼的人,都会夸:真可爱啊。但在许冰身上,这双眼好像被赋予了完全不同的灵魂。
寂寥而冷淡,秋风一样,温和与凉意交织,融成一种奇异的平静,每当和那双眼对视,再大的烦躁都能被瞬间抚平。
喻西曾经因为这双眼将她带回喻家,她本以为她在意的只有那一双眼,可现在,许冰明明是闭着眼的。
她却感觉心神有一种不同往日的震荡。
月光像纱衣从窗子透进来,将许冰整个拢进去,或许因为膝盖上的淤青刚被揉开,许冰的眉目舒缓着,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看上去竟透出点圣洁的意味。
她是睡美人吗?喻西想。
被纺锤扎到手指陷入沉睡,正等待一位王子将其吻醒。
可是,只能是王子吗?
另一位公主来,是不是也可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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