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卫见顾珩没有任何避讳的意思,便直接道:“大人,探子来报,平远郡公…自尽了。”
顾珩执着书卷的手一顿,“自尽?”
“是。”
“据探子来报,平远郡公是自己吞了毒的。”
抬了抬手,示意那人先下去。
沈安然听到这消息感到几分诧异。
服毒自尽?陈矜和前脚走了,她的这位未婚夫婿莫非……
殉情?
她未曾接触过这位少年将军,不知他是怎样的性子,若说陈矜和的死对他打击太大,他殉情,倒也说得过去。
他杀?
也不是不可能,若是有人借此机会杀掉凌佑,再伪造成自尽的假象。
只是如今还没有到达现场,这一切都只是猜测。只是凌佑死得太突然了,不得不让人怀疑其死因。
“报——”
“大人,皇上召您进宫。”
顾珩同沈安然对视一眼,“你好生待在此处,莫要离开。”
沈安然几步走到门口,“现在当务之急是得去郡公府,我待在这里干嘛?”
“不许去,我会尽快回来。”
“如今好不容易案子有了一点眉目,我现在过去,定能发现些什么。”
顾珩上前,挡在沈安然身前,二人挨得极近,沈安然觉得自己被他身上的迦南香包围了。
“郡公府周围如今尽是豺狼虎豹,你去了,难道很安全?你若是有什么好歹,你让我……”
嗯?你怎样?
沈安然抬眼同顾珩对视,那双凤眸似要将人看穿。
顾珩率先移开视线,“你若是有事,还要给我添麻烦。”
“楚西,你守在门口。”
***
“微臣参见皇上。”
养心殿内,龙涎香的气息为大殿增添了几分凝重。
顾珩跪在青玉砖上,迟迟未听见皇帝的声音,只听见青玉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
“顾爱卿。”半炷香过去,皇帝的声音从珠帘后传来,让人辨不出喜怒,“你可知,下棋最忌讳什么?”
顾珩道:“臣愚钝。”
皇帝嗤笑一声,“愚钝?这满宫里若是连你都愚钝,那还有几个聪明人?”
顾珩将头埋得更低。
“这下棋啊,最忌讳的,便是看不清谁是执棋的人。”
皇帝抬了抬手,示意顾珩起来,“凌佑走的突然,朕心甚痛。”
“微臣一定尽快查明真相。”
“新娘案为何还没有结果,你这几日也未呈来奏报啊。”皇帝转了话题,关节扣在案几上的声响让顾珩后背一紧,查案时……莫要逾矩。有些事,点到为止即可,一定要给太后一个交代。”
“臣谨记。”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又好似无意提起道:“卫相前日送给朕了几盒香,说是西域来的奇香,安神用最好。据说这香名为夜中昙,是西域王室的禁品。”皇帝执起一枚棋子,却迟迟不肯落下,“你说,卫相怎么总喜爱这些违禁之物呢。”
顾珩瞳孔骤缩,想起沈安然今晨在大理寺说的夜昙花来。
“臣不知。”
执起的棋子落下,皇帝挥了挥手,“罢了,朕乏了。你这几日查案也是费了心神,这香,你拿一盒去用。”
***
沈安然在书房拣了一本《张传杂记》看,手指摩挲着书页,心里想的却是凌佑的死。
“你家大人怎得还不回来?”
楚西尴尬地挠了挠头,他哪里知道啊,大人一个人去的,也没带上谁,“姑娘不妨再等等。”
沈安然撑着头,正欲翻下一页,楼下传来“笃笃”两声。
片刻后,二楼书房的门被打开,屋内的烛光在夜色下在顾珩脸上形成阴影。许是这几日未休息好,沈安然竟觉得此刻顾珩有几分憔悴,少了些戾气。
顾珩将大氅脱下,净了手,端起茶杯饮了几口。
“不尽快去郡公府吗?”
“不急,我的人已经在那里了,你先瞧一瞧这个。”顾珩将皇帝赏的东西递给沈安然,“你细细瞧一瞧,这是什么。”
“我急。”
见顾珩刚回来椅子还没坐热,沈安然又改口,“不妨先上马车。”
出了书房,沈安然被冻得打了两个喷嚏。
书房内有熏炉,十分暖和,以至于沈安然忘了室内外温度差太大,出来时都没有带上什么保暖的东西,扭头一看顾珩,只见他将那十分厚实的大氅披在身上。
沈安然不禁往顾珩那边靠了靠。
真冷,先前没觉得出府要走这么多路啊。
顾珩并未扭头,只觉得有人蹭了蹭他的衣服。
他也往那边靠了靠,放慢了脚步,二人挨在了一起。
沈安然下意识地想离他远点,但又觉得挨在一起给予了她一点温度。
嗯……出了府,上了马车就不冷了。
“马车内有件御寒的大氅和一个手炉。”
听闻这话,沈安然快步走在了顾珩前面,奔向马车。
沈安然先一步上了马车,看见那矮几上摆着个手炉。
好似有点眼熟?
她想起来了,这是二人在谢府门前见面那天,顾珩将她抱上马车后塞给她的那个。
沈安然想到那天的场景,只觉得这手炉又热了几分。
不多时,车门被推开,冷风灌了进来,就看见顾珩立在马车外。
见顾珩一直不上来,马车门还一直开着,沈安然催促道:“大人还不上?”
顾珩挑了挑眉,“我坐哪?”
沈安然起初没有反应过来,看了看自己的位置,才发觉自己坐在了顾珩的位置。
二人一同出行,沈安然作为他的幕僚,应坐在右侧的。
刚一起身,才发觉自己的右腿麻了,于是又坐了下去,“腿有点麻。”
“无妨,你坐好就是了。”
顾珩上了马车,关好车门,从怀中拿出一木盒交给沈安然。
只见这枣木盒小巧玲珑,置于掌中却沉甸甸的像块玉。
沈安然将盖子打开,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甜腻味,这香颜色朱红,质地细腻,应是用了上好的朱砂。
“皇上给你的?”
“是卫骞给皇上的,说是西域特有的香,可用于安神。”
卫骞?
她向来有些厌恶这位宰相,先帝在世时,尚且有几家世家大族制衡他,如今新帝登基不过两年,朝中已尽是他的党羽,他将朝中那些先帝的宠臣,一个一个都拔除干净了。
西域?
沈安然不禁蹙了蹙眉,一个想法在脑海中闪过。
“可是……夜昙花?”
顾珩点点头,道:“此香名为夜中昙,我想是用了夜昙花的。”
沈安然的眉拧得更深了,将那盒子那得远了些,“你是说,这是卫骞献给皇上的?”
“不错。”
沈安然的指尖一顿,“西域王室禁品……那卫骞如何得到的?莫非他同王室有往来?你能否同我说说,这一年来朝中出使西域的大臣。”
顾珩挑了挑眉,拿起笔,将名字一一列了出来。
沈安然接过纸张,从上至下。在看见最后一个姓名时指尖微微一顿,“梁昌?”
“此人不是在文惠二十六年因渎职失仪和大不敬之罪被流放至岭南了吗?他如今又被召回了?”
当年梁昌在万国来朝时醉酒失态,调笑西辽的王妃,当场被西辽王用鞭子抽打了许久。
“岭南在去年遭外敌入侵,梁昌便组织民兵助朝廷平乱,后因卫骞力荐,皇上便将他重新召见了。”
沈安然点点头,若有所思盯着顾珩道:“话说………如今朝廷可中尽是卫骞的党羽。”
顾珩看出沈安然那双眸子里的探究,“大理寺只效忠于皇上。”
沈安然“嗯”了一声,又拿起那盒香仔细端详了一番。
顾珩道:“可还有什么发现?这用于装香的盒子是枣木制的,枣木只有在中原才有。”
“枣木?枣木生长极其缓慢,这木盒雕刻的花纹十分精细,木材颜色红褐中带紫,可见这木盒所用的枣木至少有百年了。”
“不错,只有百年老枣木心材红褐带紫。”
“所以,你怀疑,这香并不来自西域?”
顾珩并未正面回答,而是将近两年西域各国呈上的相类似的物件告诉沈安然,“西域的于阗、疏勒和龟兹,每年都会定期进贡香料,他们用于装香料的盒子多是用金银黄铜所制,也有的会用到彩绘木盒。不过这并不能说明什么,西域商队常常会在帝都购买枣木盒,用于分装香料以送给各地官员。”
沈安然听闻这话,点了点头,“的确,单凭这些并不能说明什么。西域各国进贡时为显示其物贵重,多会用到金、玉等物,且西域多种植胡杨、柳木,用枣木盒的可能性很小,最重要的是,枣木盒干燥气候下易开裂,不大适合长途运输。”
“你将这香先收着,若有研究出什么新东西再告诉我。”
沈安然知道顾珩让她收着是留着查案用,但不知怎得,想起了顾珩刚刚进门时那张略微疲惫的脸。
嗯,在人家府上住着,用人家的东西,是该关心一下的。
“你不妨先试着用用,这香既然用了夜昙花,定然有安神的功效。大人这几日查案辛苦,不妨试着用用,能睡得好一些。”
这话说完,沈安然明显感觉顾珩似乎楞了一下,她以为顾珩是担心这香用了对身体不好,又补充道:“大人不必担心,这香虽有夜昙,但少量使用,不会伤及身体的。”
顾珩眼底染了一丝愉悦,面上却不显,喉结滚动,“嗯”了一声,接过那木盒。
不多时,便到了郡公府,顾珩先一步下了马车。
沈安然戴上那面具,系上那件大氅。
正欲下马车,却听见一道自己极厌恶的声音。
顾珩:她她她她在关心我!她就是在关心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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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晋江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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