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光入怀》
文/豆子苏
晚上十一点半，星芒文化办公楼层依旧透着光亮。
年初换领导后恰逢经济变动，公司企业组织大调，为了紧跟大环境步伐，工作内容全然翻番，各部门加班变成了常有的事。
晴杳所在的部门也不例外。
随着近些年娱乐文化的大众普及化，各娱乐文化公司层出不穷，竞争压力出奇的大。晴杳所在的项目执行部作为策划大头，不仅要负责艺人公司的对接，还得负责确认合作后的各项流程。
“不行了，为了明天的活动熬了大半个月了，要死了，”同事杜佳瘫倒在座椅上，“再这么下去我怕是等不到退休。”
晴杳键盘上的手指短暂停下，揉了揉已经模糊的眼睛：“不这么下去也不一定能等到，退休年龄又往后延喽。”
这年头僧多粥少，各文化公司都铆足了劲谈合作建立市场地位。明天一线艺人叶可心的见面活动更是近期最受业界瞩目的项目，谁都不敢松懈，这些日子几乎都加班到凌晨。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好吧，倒也不算玩笑，”杜佳苦笑出声，问，“你那边还差多少？”
“差不多了，我又把明天的流程顺了一遍，可以直接做参考，做好了也发你一份。”晴杳习惯准备手稿，在工作上事无巨细，以及时应对一切可能的情况。
“爱你我的杳杳，”杜佳摆出一副要哭的表情，“要不是你愿意借我报告打样，我还不知道要怎么被周扒皮——”
杜佳做了个手刀划脖子的表情，露出半截舌头：“你说他怎么就跟个炮仗似的，前一秒做的报告下一秒就推翻，怎么做都不行呗。”
“周扒皮”是同事间私底下给现任总经理周任非起的绰号，顾名思义，人如其名。
“你就庆幸他现在不在吧。”不然让他听见同事在办公室这么议论，保准得再来一场“批斗大会”。
晴杳打趣道，一双杏眼眸色很深，情绪总是很淡，像她以往给大家留下的印象，灯光幽暗的环境下衬得她皮肤更白，偏偏仅有的光也偏爱，恰好晕染了她的鼻影，更显立体骨相。
“嗐，不要紧，反正他不在嘛。”
晴杳轻笑摇摇头，眉眼间满眼疲惫，准备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
今晚算是“解放夜”前的最后一次狂欢，实在累了太久的疲劳无处发泄，多巴胺亢奋，杜佳慷慨激昂做起工作总结：“虽然前期层层碰壁，诸多不顺，但是！我们奋斗了这么久，明天一定可以来个开门红，一骑绝尘，一切顺——”
“呲——”
一阵电流声音闪过。
紧接着，室内仅有的一点儿光亮瞬间消耗殆尽。
一语成谶，好的不灵坏的灵。
杜佳满头问号，表情略显尴尬：“果然，人不能把话说太满。”
好巧不巧，停电了。
然而更不顺的是。
晴杳看着电脑屏幕上倒映的自己，甚至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气笑了。
杜佳闻声看去，突然感觉到了什么，表情瞬间惊恐：“该不会是……”
“嗯。”晴杳点头。
“我还没来得及点保存。”
一晚上的心血白费。
整栋大楼似乎都停了电，电梯故障，两个人被迫走下23楼，对常年不运动的人讲，早已气喘吁吁。
夏末的夜风已有了凉意，拂过出了汗的皮肤时，晴杳瑟缩了下，拉了拉外套的衣领。
杜佳全程没敢说话，见人有了动作才小心开口：“不好意思啊杳杳，我乌鸦嘴了，你没事吧？”
用心做的内容说没就没，换谁心里都不舒服。
“没事，道什么歉，又跟你没关系，停电谁也控制不了。”晴杳语气平静，仿佛并不在意。
“真的？”杜佳半信半疑。
“真的。”
杜佳一把抱住晴杳：“呜呜，杳杳——我要有你一半的情绪稳定就好了……哦不，三分之一就好——”
晴杳在公司里是出了名的情绪稳定，仿佛无论多大的事她都能处变不惊。
大半夜，大马路上，两个社畜报团取暖。
怎么有点儿本末倒置了，晴杳想。
好像需要更安慰的是她吧？
晴杳略显局促抬手，轻拍杜佳的背：“好了，明天一早还要去现场，早点回去休息。”
“嗯，”杜佳猛点点头，松开手，“拜拜杳杳，明天见。”
晴杳呼吸一下顺畅：“明天见。”
最近熬的太晚，回家简单洗漱，倒头沾上枕头就不知天地为何物去了。杜佳自然也是这样，她到家已经过了十二点，算了算时间，也就还剩下不到五个小时的睡眠。
杜佳倒头就睡，被闹钟吵醒看时间时，先看到的却晴杳发来的文档。
是那份因为停电，未能保存的文档。
文档内，清楚展示了关于活动的整套流程与环节，还标注了很多细节以及对应方法。
隔天见面，杜佳边看边由衷赞叹细心，又忍不住关切：“杳杳，你不会又重新做了一遍吧，你都不用睡觉的吗？”
以报告呈现的完整度，没个几个小时根本完成不了：“身体吃得消吗？”
她只是加班就已经受不了了哎！
“还好，有点激动，反正也睡不着，就顺手做了。”晴杳化了淡妆添了几分气色，眼底的黑眼圈却没能完全遮住。
这个项目从初期的与艺人团队对接就是由她全权联系负责的，现在终于到活动当天，也称得上是有始有终。
“顺、手？”杜佳看着逻辑明确思路清晰半个小时都不一定能顺一遍的报告，“佩服，小的佩服。”
晴杳笑笑，表面云淡风轻，但时不时搓搓手心、呼气吸气的小动作暴露了她。虽然已经组织很多次这样的活动，但每一次的独立性的性质，都不能随便掉以轻心。
“别紧张，”杜佳离她更近，手臂贴了贴她的肩膀，不动声色找起话题转移注意，“今天来挺多人哎，让我看看有没有新鲜热乎的小帅哥——咦？杳杳你快看，九点钟方向！”
原本平淡的语调突然上扬，似乎真找到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人。
“这种场合出现长得好的很正常吧，用不用这么惊讶？”大大小小的明星，一行人少说也见了不少了。
“不，这个真不一样，有点熟悉……”杜佳一拍脑门，“我记起来了！不是明星，好像是邀请合作的客户方！我在业务部门的小姐妹那边见到过。”
晴杳视线顺着看去。
男人身量很高，肩宽腰窄，身着的雾霾蓝衬衫高贵却不显老气，年轻有为，冷白的皮肤搭配棱角分明的侧脸，鼻梁高挺，正由业务主管带着参观，一双桃花眼看起漫不经心，实则已将对话一一牢记。
晴杳自认见过的明星，但说这位称得上好看，倒也不算夸张。
可既然不是明星……
怎么还是会觉得有点儿熟悉。
自己总归没在业务那边见到过吧？她没有广结善友的习惯。
晴杳一时恍惚，视线不免直白了点。
察觉到灼热视线在自己身上久久不退，男人倏地朝这个方向看来。
“他看过来了看过来了！”杜佳念咒一般暗示身旁。
晴杳回神，视线恰好和对方的撞上，讳莫如深。
“正脸居然也好看！”杜佳解释，“听说这位可是业界有名的软件设计师，短短半年就拿下了高级设计师的职称，最近刚回国，不少公司都抢着邀请他给公司网站界面做设计和接口呢。”
杜佳说着，身旁迟迟没有回话：“嗯？怎么啦？”
晴杳不确定的：“说不上，总觉得他在看我。”
“哈？什么？我要见证爱情了吗？”杜佳来了兴致。
“什么啊。”晴杳移开视线，却发觉有道视线仍从那个方向传来，一时没有移开。
“字面意思啊，一见钟情，郎才女貌，小说剧情。”杜佳双手抱于胸前，满眼对成就一段佳缘的美好向往。
“……”
晴杳有点无语：“佳佳，你知道人上了年纪的评判标准之一是什么吗？”
“是什么？”
“就是随便给别人牵线搭红绳啊，”晴杳轻敲她额头，“你怎么跟我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一样？”
“那我跟他们还是不一样的，”杜佳说，“我可不像你那些亲戚，尤其是你那舅妈，双标的很，给她自己女儿介绍的都是什么，富二代，企业家，公家饭，钻石王老五，顾名思义不能让你表姐受委屈，结果到你这儿，打工人，差辈党，早点嫁出去别占家里地方，没记错的话你跟你表姐就差一岁吧，差别就这么大？她没事儿吧。”
杜佳划清界限：“而我，你的同事朋友，虽然跟你同龄并且自己还没有找到如意郎君，但是，我依旧会平等的，为你介绍每一位优质男性滴。”
“……”
“你想太多了，我是觉得，”晴杳无语，说出自己的疑惑，“他看我的眼神好像有种……敌意？”
晴杳试探着再看回去，对方已经跟着走远。
她松了口气。
但男人刚刚那种说不上的莫名视线，让她有些发怵。
自己哪里得罪过他吗？
“有吗？”杜佳一怔，“眉清目秀，谈笑风生，一表人才，鉴定完毕。”
晴杳：“……”
“以你的工作态度，升职加薪是迟早的事，到时候再找个神颜帅哥，事业顺利家庭美满，简直走上人生巅峰了有木有……”杜佳还在滔滔不绝地讲，晴杳简单听着，心思早就奉献给了现场。
走不走上人生巅峰什么的都是后话，眼下活动能够不出岔子顺利推进就是圆满。
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晴杳，杜佳，来一下，”布置现场的同事黄志浩急匆匆跑来，“周总临时召开会议。”
这种时候召开会议，想都不用想会发生什么。
又是一顿批斗。
临时搭建的玻璃会议室里，任何风吹草动，从外面看均一览无遗。
事情的原因倒也简单，因为以往测试无物的电源临时出现问题，场景方在未告知的情况下擅自做主更换了接口，导致现在舞台LED板出现用电负荷情况。
“再三叮嘱万事确认万事确认，你们都干什么吃的？”周任非大怒，“解决办法呢？影响到今天活动，你们全都给我滚蛋！”
事发突然，大家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说话。
“我有办法，可以试一下，”时间紧迫，晴杳直接拿过黄志浩的对讲，“喂，IT那边，调低LED灯的参数，先确保屏幕能亮；现场的分布图我一会儿会下发，一批人找下能够临时使用的接口。”
然后她对领导：“我有附近能提供临时发电机且参数符合现场使用标准的租赁公司的联系方式，现在联系，半小时内可以送达，也不会耽误进程。”
“那就去办！还都杵在这儿干嘛！”
“租赁公司的联系电话在我的文档里，跟他们报我的名字就好，”晴杳冷静发令，俨然已经提前做了准备，“那边你们联系，我去文件夹里拿分布图。”
分工明确。
“好。”杜佳应下。
晴杳大步离开，强制自己冷静下来，但额头还是出了层薄汗。拿到分布图后，她只顾赶紧下发，全然忘了注意眼前。
“大致的活动现场就是这样，实际会依据客户需求调整，一切以客户为主，这样沈总，您看什么时候有时间，到了公司，我们可以更详细的讲解公司后续发展……”
“咚！”
晴杳冷不丁撞上一个人，分布图纸散了满地。
“不好意思……”晴杳赶忙蹲下身捡。
到嘴的合作邀请卡了壳，业务对接主管心有不满，怒声训斥：“晴杳，你走路不长眼睛吗？还不赶紧走！”
“抱歉，我马上走。”
太糟糕了。晴杳想。
这段日子的一切努力重现在她脑海，混乱不堪。
怎么就从来没有顺过的时……
站在她面前的阴影慢慢移动，擦的锃亮的皮鞋往前一步。
随后，男人蹲了下来，修长的手指一起捡起纸张。
他把手里的一起递过去：“给。”
晴杳忍住眼尾的涩，接过：“谢谢。”
业务主管立马变了副嘴脸：“哎呀，沈总大义，您说说，还让您亲自做这个……”
“张经理，”男人低沉的嗓音磁性，带着压迫感，却又说不上的清冽，让人神清气爽，“合作讲究一个顺字，但贵公司领导对工作人员的态度，让我很难相信与贵公司合作的过程。”
晴杳离开的动作，片刻停顿。
他……在替自己说话？
一个领导不尊重员工的公司，并没有什么合作的必要。
意思明显。
业务主管看着眼前这位年轻人，连连点头赔不是：“是，您说的是。”
男人没有回答，却分明一副“你该道歉的不是我”的姿态。
前者只得吃瘪：“不好意思啊晴杳，我言语有点儿过激，跟你道歉，是有什么着急事吗？别耽误了，你赶紧去忙吧。”
“……好。”一向拽上天的业务部主管向自己道歉，晴杳愣住，但眼下并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谢谢。”晴杳又一次向男人道了谢，便大跨步离开。
能让这位决策果断雷厉风行的小沈总护着的主，不会一般。张聪把人惹的不悦，识相聊起适宜的话题：“听说您是新河一中毕业的，刚才我们那位项目部的同事也是，两位……认识？”
没有说话。
张聪不懂是不是问到了雷区，窘迫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什么好。
对方倒开了口：“嗯，高中同学。”
沈知怀看着远去的背影，却似乎与记忆中的有了偏差。
显而易见。
她不记得他了。
有存稿，但上班日心力交瘁做不到正常码字，慢慢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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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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