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怀很罕见地没有贫嘴。
不对劲，很不对劲。
蒋新眯起眼，看着反应明显不同的男人，语气欣喜：“这个看上了？”
沈知怀慢吞吞收回眼，反而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跟缘分到没到和看没看上没一点关系，但他的确多看了两眼，甚至仔细确认了一遍。
是他白天在星芒组织的活动现场再遇的人。
“让我看看，是哪家姑娘能让我大外甥这个反应，”蒋新把屏幕转过来，优先看向左上角的姓名，“嗯……晴、杳、”
“晴杳！”
“哎！”
记忆拉回到十年前。
印象中的教室走廊，某位同学喊到这个名字，对方便回过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笑盈盈做出回应。
所以在看到这个名字时，沈知怀怔了一秒，随即确认起旁边的照片。
没什么变化，加上因为是证件照没有化妆，很容易认出来。
但说不上，总觉得有哪里和之前不一样了。
沈知怀又走了神。
“哎呦，也是26，照片看着不像，怪显小的，本地人，企业工作，挺好挺好……”身旁蒋新碎碎念着，沈知怀没细听，大脑莫名其妙琢磨着。
他记得他应该还有晴杳的微信，只是高中短暂同班交集过后的他们毕业后又各自去了不同的城市，这些年再没联系，只有朋友圈偶尔的点赞，泛泛之交。
偶尔看到的她的消息，也只是朋友圈发出的冰山一角，也多关于工作。
晴杳，相亲？
完全看不出来啊。
但这么多年没见，一个人网络和现实中的不同，谁又能说得准呢？
“不过……这姑娘怎么好像有点儿眼熟呢，”蒋新想不起在哪儿见过，戳了戳自家外甥，“小子……小子，想什么呢？”
“嗯？”沈知怀回过神。
眼熟？
当然眼熟了。
沈知怀如实道：“我高中同学，一个班的，您去开家长会的时候估计见过。”
晴杳留下招待过家长，因为爱笑说话也大大方方，十分讨家长们的喜欢。
现在从事项目执行工作？倒也蛮符合她从前的性格。
“好像是有点印象，”蒋新有点失望，自顾自念叨，“哎，本以为你小子终于有个看得上的，还想给你介绍介绍见个面，没想到因为是同学。”
蒋新没辙，继续往下翻着。
他这个外甥到底喜欢什么样……
“可以。”
“可以什么就可以，”蒋新眼皮快要白到天上，“你听我说什么你就……”
“等会儿，”蒋新随即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可以？”
“嗯，”沈知怀继续注视自己的电脑屏幕，像是没过多在意，只是很随口的一应，“老同学叙个旧。”
“拿相亲角当同学聚会？”蒋新朝他竖大拇指，“你是这个。”
沈知怀不确定，又问了一遍：“我没开玩笑，那您……”
“明天早上给你约，老娘去睡美容觉。”
沈知怀垂眸笑笑。
许久没见的同学有机会见个面，合情合理……吧？
而且。
他循着记忆中和今天碰到的人，却怎么都无法完全匹配。
为什么呢？
他迫切想知道原因。
-
隔天是个周六。
晴杳难得睡到自然醒，看了眼时间，不过也才七点过半。
工作后她的睡眠质量日渐变差，晚上睡不着早上睡不醒，平常半夜醒来是常有的事，严重的时候还会做一堆宛如真实般的梦，再醒来时浑身不得劲。
夜里醒来后，晴杳不情不愿撑起简单洗漱回了房间睡，手机没拿进来。晴杳没有睡回笼觉的习惯，边刷牙边出去拿手机，职业病似地看有没有错过的消息。
消息不多，手机解锁后一溜烟弹了出来。
阿然：【我刚忙完喘口气。】
阿然：【行吧~再信你一次，早点休息\\晚安】
当日天气：【2024年9月7日，天气·晴，北风三级，宜出行——】
晴杳漫不经心地翻着记录，又有新消息弹了出来。
【牵星】：【晴杳女士您好，很荣幸收到您的信息，请问您今天下午有时间吗，我们可以商量一下见面时间。】
晴杳眼睛亮了亮，跑回卫生间吐掉嘴里的泡沫，坐到沙发上认真看。
她主动发出信息的联系人并不多，回复的她基本上都能对上号。
对方公司的名字里确实有个“星”字，晴杳便没多想，仔细把信息看了一遍：“还挺客气。”
近期联系的这家客户是近两年后起的造星公司，势头很猛，旗下艺人的音乐节和广告拍摄合约不断，如果能谈成长期合作，可是比不小的订单。
不过背调的结果同样显示，合作过乙方对该公司的综合评价并不算好，酬劳是足够优越，但钱多随之而来的事也不少，主管人是个难对付的角色，要求极高。
但看这条消息的语气……还是挺好的嘛。
晴杳不敢怠慢，编辑好语言回复：【您好，时间地点看您方便，我随时可以。】
他们这个职业就是这样，没有工作日和休息日的性质区分，甲方一声命令大于天，随叫随到。
牵星：【那就下午一点，可以吗？地点您来定，男方刚回国，对新河现在的变化还不太了解，选您方便的地点就好。】
一口一个“您”说的客气。
晴杳却觉得哪里说不上的奇怪。
男？方？
这是……打错字了吗？
晴杳一阵疑惑，但基于对八字没一撇的甲方的尊重，没有试探性的纠错，答复：【好的，地址我随后发您，如有变动您可以随时联系我。】
牵星：【\\握手\\玫瑰】
“……”
思来想去，晴杳把地点选在了公司附近的餐厅。她不常出门，认识的地方局限，这家之前见客户时经常会去，至少不会踩雷，也相当于提前带客户参观了公司外部环境。
晴杳选好地址发出去，洗了把脸后热了早餐，边吃边准备起电脑上整理备份的公司背景和企业优势，以及合作相关的事宜。
忙完差不多十一点，晴杳化了个淡妆提气色，从衣柜里一众随意的T恤牛仔里挑了为数不多为了应付工作的职业装，提前出了门。
-
牵星：【发送位置：鹏创经济园·临夏coffee】
S：【进门靠吧台位置，9号桌。】
屏幕时间显示12:30。
蒋新白眼要翻到天上去了：“臭小子拿我当传话的呢？”
她隔着屏幕锤空气，又转念一想。
虽然沈知怀没明说，但她也能察觉出这个大概，这小子用着见老同学的名义，可实际上高中毕业后，他哪儿参加过什么同学聚会。
似乎……跟班上同学没有特别要好，没什么需要交集的。
沈知怀高中那会儿正是蒋新升处级最忙的时候，没时间天天照顾他，关于高中的事，蒋新知道的并不多。
这孩子嘴不饶人，但足够让她省心，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
那么，能让他开口、特地提前出门提早到达去见的……
就算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角色，也一定有他的原因。
想着，蒋新没跟他计较，把他的消息转发给了对方。
但一直由她当中间人转达也不是事儿，还有其他姻缘等着她搭呢。
蒋新心生一计。
下了地铁，晴杳小跑到公司附近。休息日的办公大楼附近的店铺少有人来，加上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饭点，店里没什么人。
晴杳望了眼店里，深呼了几口气给自己打气。饶是她再恐惧面对陌生人，为了工作也必须打起满分的精神。
只是哪一位才是……
消息很合时宜地发来。
牵星：【进门靠吧台位置，9号桌。】
“叮铃铃——”
晴杳推门而进。
倒也不用特地找，放眼望去，店内客人只有一桌，9号桌的位置赫然坐着人，正背对着门。
男人肩膀很宽，黑色风衣版型正好，衬得背部更加挺拔，发尾修剪的整整齐齐，露出的细长脖颈冷白皮明显。
客户已经先到了。
几乎瞬间，晴杳切换状态，走了过去：“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她走到跟前，看清了对方的脸。
是昨天在活动现场见到的男人。
“是、您？”晴杳一愣，但遍观店内和桌牌，分明就是这桌。
但是这位……不是软件公司的设计师吗？
“您好，我是星芒文化业务执行部的晴杳，”晴杳不确定地想再确认了遍，“请问……”
“嗯，”男人已经开口，“请坐。”
还真是他？
晴杳半信半疑把包放好坐下，打量起眼前这个男人。
依旧熟悉的脸，觉得在哪里见过，但上班后过去压缩的记忆又太模糊，一时想不起来。
高级设计师和公司合作对接，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职业，他居然能……身兼数职？
还真是……年轻有为啊。
佩服，佩服。晴杳暗自想。
不过既然见面，晴杳也不磨叽，拿出文件递到对方面前：“昨天的事谢谢您。”
她再一次说出昨天没有正儿八经当面好好讲出的感谢：“这里是相关的信息介绍，您可以过目一下。”
沈知怀瞄了眼面前纸张，厚度不亚于上学那会儿的高中语文课本：“？”
见对方迟迟没有打开的意思，晴杳清了清嗓：“您拿回去也可以，我可以先为您大致介绍一下。”
大致介绍。
还、拿回去？
晴杳沉浸在对方沉默的脑补中，不免联想起昨天对方那个对自己似乎存在敌意的眼神。
万一她因为不记得哪里得罪甲方错失这一绝佳合作的话……
对方突然很轻地笑了一下。
晴杳：“？”
沈知怀眉尾上挑，带上几分玩味的语气：“晴小姐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细心。”
他用了称谓，但晴杳莫名听出了一种挑衅的意味。
而且。
什么果然？什么还是？他们之前也没有合作过吧？
男人已经接着说下去：“相亲还准备这么厚的资料。”
这下晴杳更懵了。
相亲？什么相亲？他在说什么？
“我不太理解您的意思，”晴杳说着拿出手机，点开她和“牵星”的对话，“我们不是在微信上沟通合作……”
她说着反应过来什么，赶紧点开自己的添加好友界面。
添加好友·摘星：【待通过】
这家和她需要联系的客户公司名，差了一个字。
晴杳大脑飞速运转复盘这件乌龙的前因后果，昨天睡前自己逛的那家……叫“牵星”，一定是误触了哪里恰好激活了串联微信功能的自动添加模式。
晴！天！霹！雳！
晴杳几乎要把头像鸵鸟一样扎进怀里，耳后红的不成样子。她一时不知道要从哪儿开始解释，手机又弹出了新消息。
牵星：【我把男方的联系方式发您，您可以直接跟他联系。】
牵星：【个人名片·S】
人尴尬的时候会显得很忙，晴杳职业病发作，看见未读就想点，看到名片信息更是自然而然。
对方头像是有些眼熟的橘猫照片，她没细想，下意识点开，弹出的却不是好友申请。
点开名片，已加过好友的显示界面不似陌生人，新窗口赫然是曾经留过的备注。
【沈知怀】
这一个小时接收的信息量过大，晴杳反而像打通了任督二脉，记忆一下子涌回脑海。
高中批量加过的班级好友的联系方式，这个名字对应最显著的印象是……
她想起高三那年坐在教室角落，学习很好很少说话长相白白净净的男生，还被班上男同学起过的绰号是……
晴杳试图把那时对这个人的记忆与眼前的重合，然而明显有了变化。
当年本就秀气的五官彻底张开，变得更为立体，棱角分明，那双曾经忧郁的眼神更为深邃，黑眸明亮，个子大概没再长过，但应该经常锻炼，肩膀比之前宽阔不少，之前火柴人的身材跟现在完全没法比。
“是你啊。”怪不得自己会看着眼熟。
晴杳好像有点儿理解对方语气挑衅的原因了。
被高中同学一口一个“您”“您”的称呼，换谁都不会觉得对劲。
想着，晴杳试图说些什么缓和气氛，但属实太过尴尬不过脑地话脱口而出。
“你现在还挺……爷们？”
杳杳同学：合着我讲城门楼子他说胯骨肘子是吧（北方方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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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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