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眸子时,正身处林深之间。
树影之后似藏着什么一般,他走过去,血腥味很浓郁。但就是这种味道,他不敢忘却。
正走着,眸子忽瞥到一处。即侧身将前边飞来的利器躲掉了。
“何人。”他沉声道。
树影深处,忽有一只手拨开前边的枝条,露出白衣一袖。少年自那儿走出,面带着肃杀之色。
当然,他眉眼间还带着一丝独属于他的柔意。
“魔头?”他过路时见一红影,道是前边有杀人嗜血的魔头,他这才匆匆赶来。见到晏凝渊时,却微有些怔。
而这儿的血腥味,就像是在说,此人正是为恶者。但此处除了血腥味重,却再也没见其他。
“哦?”青衣挑了下眉,少年楚厌清?这算是做了个……好梦?
晏凝渊甚至有些欣喜,面上的神情稍微松了些。楚厌清看到眼前这个“魔头”对自己笑,竟是往后退了几步。
“你笑什么。”
“你要杀我?”晏凝渊甚至还附上了一丝玩趣之意。在这么黑的林子,能瞧见楚厌清这时的模样,倒是好玩。
少年不搭话,执起剑来就对向晏凝渊。带起绿叶几数。
晏凝渊每一次都避得毫不吃力,任着楚厌清在这儿玩。这时的他,真的好弱,可是又好认真。
“你这样子,杀不了我。”晏凝渊终于忍不住,上前捉住了他的剑。
将剑拉过,指住了自己的脖颈。面上仍是笑意。
“你……”楚厌清大致是没见过这样子的魔头,一时竟是慌张了起来。气力都用来扯那把剑了。
往后再退几步,面上的肃杀之气还是未减半分。但是还多了好多的疑惑。
就比如,这个魔头……好像看起来也不坏。又或,他本不是什么魔头呢?
“真是个怪人。”少年将剑归鞘,很快就转身走了。那高束的长发,却不禁让晏凝渊有了一种疏离之感。
像是永远都不该为他所能触碰。
他看向前边,这片林子,应当正是雨后的景象。
“楚厌清。泥路难行,走慢些。”
直至白影消失,他才复了往日淡漠的模样。是谁将他带到这里来的。
晏凝渊甚至不用多去想,也都知晓了。也就是在楚厌清转身的那一瞬间,晏凝渊的身后就出现了那血腥味的源头。
是一个个倒在地上,已经面目全非的人。
“我应该快要,将你忘却了……”他抬起了手,有些发颤的模样。手上却呈有丝丝殷红。
似干裂状。
很快,他手中爬满了与秦玄夜身上一般的红符。
他静静地看着,似乎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他是楚厌清。”他又喃了一句。好像只是为了告诉自己,这是一个烙印,已经烙在了自己的心上。
无论如何,都不要忘记。
“当然。只是你未能杀了他,是我心中之憾呢。”秦玄夜从后边走了出来,依旧红衣,料子却不再是粗布,腕中戴上了几只金银镯子,衣物上镶着许多金饰。
动一下便会发出声响。
衣物曳着地,那一眼看去,却又似薄纱。
他赤着足,不过上边的红符仍在。每一道,都略显刺目。
晏凝渊也不想抬眼看他,毕竟他从未有半点喜欢过秦玄夜。于他而言,其实是厌恶更深,毕竟谁会喜欢一个自称是怨气的东西。
“我从来没想过要怨恨谁。更没有想过要杀楚厌清。”
“不,我说你会恨上,无论是谁。我也最能了解你。”
秦玄夜说了这一句,便转过了身去。这地上,躺着的可都是他苦苦寻来的“怨”,晏凝渊凭什么就这么将话丢了出口。
凭什么?
他想到这儿,先是顿了一下,而后又是笑了出来。声凄,却更像是在发疯。
晏凝渊淡淡地看着他,手中的“符”已经有些许发痒了。这儿的夜色,其实并不好看。
在秦玄夜的笑声中,久久他才醒了过来。而案上的烛火不知是何时又燃了起来,或是他根本就没有熄。
他瞧着快要燃尽的烛,也没再多理会。
抬头看去,见天要明,他就起了身来。往窗边走去。
开着窗。不觉中,竟已有几分像楚厌清了。
久不见白衣归,他便又坐上了窗,掌心隐隐作痛,摊开一瞧,居然是一滩血红。余光好似还瞧见了什么,再往那儿看去。
是……
“姮…”
轻玉站在不远处,她的容貌,被人做了许多修饰。但晏凝渊依旧一眼能看出她是谁来。
“魔头,你有违天道,我等奉命前来捉拿你。”
她身后的人,看见晏凝渊时都面面相觑。多也不敢往前。
只因见识过魔头的厉害,这回便是不敢轻举妄动。
“捉我?”晏凝渊挑起了眉来,能瞧见的,是眉宇间一层阴戾不散。在这一群人之中,他没有见到楚厌清,更不知他为何这么久了还未归。
轻玉几人离晏凝渊其实不算近,晏凝渊这一声又叫这些人往后退了两步。
“楚厌清呢。”他又轻飘飘地问了一句,轻玉就看了他一眼。那一双眸子里,不知道藏了什么,又转瞬即逝。
其中好像有她就连自己都不明的意思。
但她也知晓,今日再不能让晏凝渊回到魔界里去了。就好像这人本就该死,在很多年之前。
“尊者自是有要务在身。不过,你要是同我等回去,说不准还能见上他一面呢。”她往前走了一步。
这事儿早在天界传开了,而他们对之也多为见怪不怪。没准,晏凝渊还能因此轻易被他们给拿下。
想到这儿,她不禁笑了一下。只用了一瞬,便又扯出了平日里的冷脸。
“行,我也好久没与故人见面了。”说罢,青衣竟是先行一步。
轻玉一干人不敢放过这样的机会,怕他半途走掉,便也纷纷追了前去。谁知晏凝渊竟在一处停了下来。
轻玉一行也都止了步。这儿便已是神界了。
还未等轻玉开口,她身后便有个人叫唤道。
“晏凝渊,你十指沾腥,十恶不赦。若再留你,便是天地不容。”那人骂道。却又不敢往前站。
只缩在了轻玉后边。
“哼。”晏凝渊似是在听笑话。只是不想,也无须同他们多言。
然,就在这时,却有一个声音自那行人的后边传来。
“都在这儿做甚呢。”声缓,而尽显温雅。
众人闻声都往身后看去,只见一袭华衣入眼帘。来人面上带着一层笑意,正缓步上前。
那一行人都为其让出了一条路。
“武…尊者?”轻玉微惑道。
显然是不知楚厌清会来,暗骂不妙。
楚厌清自来时便一直盯着自己的衣物,旁人的话语他就像听不见一样。忽地抬眸,又像是才知晓这儿还有一个晏凝渊一般。
“嗯?这儿还有一个人呢。”
晏凝渊看向他,尽管眼前人看着陌生。
但他还是不住开了口。
“你说过,你会回来,所以我一直在等。”
“哦?那倒是我的不对了。”白衣没心没肺一般的言语,让轻玉等人都愣了起来。他们从不记得武尊会这样言语。
或者说,这样的武尊……像谁?
“楚…你究竟想做什么。”晏凝渊终于还是唤出了一柄剑来。
“无论何时,我都记得我该做什么。只是,不知魔尊竟会如此信任我。”楚厌清说完还似乎轻蔑般地量了晏凝渊一眼,眸中多为轻浮。
青衣同白衣是对立站着的。
那一行人却不知为何愈退愈远。
“魔尊杀孽深重,还有何可辨。”楚厌清声淡,却像锋刃一般。剜着晏凝渊的心。
他多久不曾感到这般的凉意了。而今日,时隔了这么久,他的心再一次如坠冰窟。
“我所杀,都是十恶不赦之辈。我是魔,但我并不向恶。”晏凝渊伸出了手,却猝不防地被楚厌清躲了过去。
“晏凝渊,我奉帝尊之令,取你的命。自接近你时,便没有变过。”
楚厌清立即又抽出了剑对着他。眉目间挂上楚厌清常带着的柔意,倒叫帝尊来,也瞧不出他是谁。
“楚厌清,你一早接近我,便只想要这样的结局?”话虽如此,却不失以往的淡漠。像是在念着什么一般。
终抵不过镜碎。
他还是捉过楚厌清的剑,直直往自己的心口处刺去。
“是。”楚厌清一点也没犹豫。那双眸子,与青衣的目光对上之时,却让晏凝渊顿感到心头一阵痛。
手上的红色诡符忽现。
直到他的视线愈发模糊,似乎再等一刻,他就要不记得这一切一样。
或者……只记得这一瞬罢了。到时候,他会恨死这样的一个人。
神剑损魔,不自愈!
晏凝渊顿了好久,楚厌清看着他,唇角竟不经意地勾了勾。
“你自始至终都是骗我的?也从来,不曾对我动过心?”他的眼里似乎带着最后一丝希望,不愿让这梦破。
他已经分不清这是谁了。
“不曾。你别忘了,我是神。你最憎恶的神,心怎么可能是热的。”楚厌清一字一句地道,冷淡十分。
但心里却极其高兴。
青衣看着他,就连方才所有的清醒,好像也都在一瞬间变模糊了。他只知道梦破了,是有人亲手摔碎的。碎得彻底。
而这个人,是楚厌清。
他的头很痛,但好像是心更痛些。
“那这样够不够,楚厌清。”剑陷得愈发深,他的血也愈发止不住。
楚厌清不说话,只是用那双眸子量着他。看着淡淡的,也很冷。
不多顾,他便是抽出了剑来,又往后退了两步。还拍了拍自己的衣物,似是怕沾上晏凝渊的血。
晏凝渊的心口还溢着血,手上也沾着许多。原本一开始,他便不该相信这些所谓的神。
忽而,他那沾着血的手用力一合,楚厌清的剑便直接被碾碎在眼前。白衣又往后退了几步。
“不是要杀我?你们怎么不一起上?”
众人闻声都往后退了,只有楚厌清还站在原处,正看着晏凝渊。晏凝渊当然也盯着他,可他的那双眸子,还是好碍眼。
晏凝渊不喜欢了,也不想再看到。他的脸上已经显现出了一道道的诡符。
“你瞧啊,你现下多像一个疯子。”楚厌清的话带着利刺,只是剑碎,与他又有何干系?他这会儿速度极快,只消一瞬,便出现在了晏凝渊身前,捏住了晏凝渊的脖颈。
他看着晏凝渊面上的呆滞,只是笑。像在看一个笑话,但其实,也只有白衣知道自己在为何而悦。
“晏凝渊,今日便是我楚厌清功成,除魔以捍世乱。”
他还是在笑。可惜啊,对晏凝渊施以惩戒的,不是楚厌清,也不是秦玄夜。而是身后那群人,他们确实什么都没干,可是不妨碍他们有一颗除魔卫道的心啊。
晏凝渊啊,你瞧瞧这些人,他们究竟有何可怜?
“我原以为,遇你是上上之签。却不想,你堪比深渊啊。”晏凝渊聚力一掌下去,只见那人唇角勾出一抹红痕来。染得白衣污脏。
他的桃眸微动容,喉间咽着一句话,却不曾道出。
楚厌清,连你也不要我了?
但他知道,那一掌,其实也并没多大力气了。可是为何啊,他的心会痛了,整个人都闷闷的。
“是啊,若非如此,我又怎么能诓骗与你。”他还不及说完,就把晏凝渊甩到了地上。那一掌,断的是晏凝渊的命。
甚至,他还在为了方才那一掌而不满。
“把他带回去,用木钉钉在刑台上。魔头血散尽,便再难复生。”楚厌清变了个模样,众人都看了出来。
但或许呢,这位尊者本就是这种人。前几日还当着众人的面护着这魔头,今日却能将魔头折于手中。
就当是这位尊者演技好,骗过了所有人。
也将这大好的立功机会拿出来,让众人都分了一杯羹。
而晏凝渊,他们对其声伐从未停歇。可对他所为,却无人能真正说出一二。
只有那个白衣明白,自己终于成功了。只要让晏凝渊忘掉这世间还有一丝的温暖在,他便会心生怨恨。
只有这样,一切才能继续。
人间又是雨天,南域也一样。
待到雨停时。翎青便走到了廊院,推开了一间屋的门,屋内幽暗。却有一柄残烛。
一人坐在案前,听见门声只站起了身来。翎青就在门口,手上也正托着一柄新烛。
“妄栖。”他先开了口。
“母神,近来安好?”那人的声有些沉,但翎青没多要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一切都按我们预想的走。”
微弱的火光中,桌上依稀能见到一局棋。像是一张残局。
“那便好。有你,我便安心。”
“他的修为,也该用来还恩了。”他又下了一步,恰好将黑子的路给封死了。在那一瞬他似乎也笑了一声,只是太过于淡了。
“他夺走的,也不用你我二人讨。就看结果吧。”翎青走前,把那一柄烛换上时,屋中就只剩下了自己一人。
方才与他对话的人,几乎是在光亮靠近时就不见了影踪。
翎青看着那摇曳的烛火,不觉地笑了起。目光是他从未露于人前的柔和,火光中,似乎还有昔日那人的影子。
“我等你回来,无论还要多久。”
待他自屋中出来,便瞧见不远处有一人急行而来。他正皱着眉头看。
“上神!”一人跑得急切。
“何事慌张。”
他的眸是冰冷的,看向那人时,却还是有了一点的不解。
“婵曳发了狂。想要去抓宥,结果抓伤了爻婴的脖子。”
“什么!?”他闻声大惊,早已顾不得昔日的冷静。
他过去时,宥的身上都染了血。正托着爻婴的手。
婵曳则是被宥的两个随侍摁在了一边。
“伤得太深,且有剧毒。母神…”宥见翎青来,本该是欣喜。而现下却只无力道。
“爻婴。”
“母神?我看不见了…”爻婴伸出了一双手去,慌乱地想要抓住什么。翎青便捉住了爻婴其中一只手。
看到爻婴的模样,他是极不忍。
他不知为何会横生这样的变故。
更不知婵曳因何而疯。但她的身上,原本就是带着毒的,这点他是清楚的。
“爻婴…”宥又唤一声,他知晓,此毒本就是无解的。他没有办法,翎青也没有。
爻婴到最后,似乎连痛感都不能再觉。就连原本捉着翎青的那只手,都开始无力了。他明明很想知道,母神为何对他严厉。
又为何,从来没对他笑过。
“母神,我是不是再也见不着你的模样了?”
“不会的。”翎青的目光落在那道伤上,那些血已经渐渐发着黑。爻婴的气息也愈发弱了,甚至,他都好像再也说不出话来。
只想顾母神掌心的温暖,却不知如何再捉稳。
好累……
“你先带爻婴回去。”翎青忽地冷声道。宥即将爻婴抱了起来,往外边走去。
翎青转而拾起了那冰冷的目光,看向一旁的女子。
“为什么。”沉声道,似乎质问。
“你不知我多念尤文,为何要让那个人把尤文给杀了!”婵曳被那两个随侍摁得动弹不得。
脚下的地冰冷彻骨,但她也不多在意了。
“尤文?”翎青忽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
当年若无尤文,他的赤又怎么会死?只能说,尤文的死是他咎由自取!
可是爻婴做错了什么?他什么都没有做,到最后,也只是想护着自己的哥哥。
“那又怎样?我都说了我愿意偿命,为何你还是不肯放过那孩子。”婵曳撕心裂肺般地说着,翎青却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尤文自幼便被南域视为不祥之降,就因为他身上流着魔王的血。
“婵曳,我看你是真疯。爻婴的命,我会从你这里拿回。”翎青才不管这些,在他眼里,魔王将南域置于水火,便是不善之类。
那魔王之子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能杀你一子,我便也无憾了。谁叫你,处处不容我。”婵曳似乎对翎青怨恨到了极点,她认为,恩人之子却一点没有恩人的影子。
记得那年,赤死之后。她便是偷偷地来了南域一趟。
“尤文。”
“母亲?你是来接我走的吗?”少年模样的尤文眼中忽然露出了几分喜悦。
婵曳却是皱起了眉来看他。
“赤的死,跟你有无关系?”
“母亲为何会认为我是。”他面上的喜悦一瞬就化为了无。大概也知道她来此,不过是问罪的。
“我让你待在此处,是要你安分些。”尤文本来便不喜赤的作为。加之他这模样,亦都是他在南域才不得不变幻成这样的。
“所以呢?你为何每次来都不接我回去。我在这儿受尽欺辱,你可曾在意过一分?”他问道。
婵曳不语。
“我身上有魔王的血,回去做一个魔界之主又有何不可。你为何每次都要避着这话走。”
“你不能回去。每一个魔界之主,都不被神所放过。所以……”
“所以你走啊,我合该一个人自生自灭。”尤文转身就走,留了婵曳一个人在那儿。
她看着尤文,其实她也有很多话不曾同他坦言。
可是尤文却一句都没想过要听,甚至对婵曳只有怨恨。
这么多年来,她为南域做的事,大致也能还了恩情。如今不过是一个废人了,倒不如将翎青彻底惹怒了,也为自己的尤文。
翎青拍了两下掌,二侍便即刻跳开了。婵曳的手中即被缚上了带着尖刺的铁链,而后那铁链绕着她缠了起来。
这原本就是南域用来关押罪人之地。而现下婵曳也没用了,便不必再留。
“翎青,又怎样哈哈哈哈哈哈哈……”婵曳的脸已经扭曲到了极致,因为痛感。但她还是大笑着:“到最后,你依旧是什么都不剩。南域,其实早便不承认你了!”
翎青转身就走,任她在这儿说什么,自己也不会真正上心。
只是爻婴……
他回去时,宥已经站到了屋外。目光有些许呆滞,翎青的手中拿着一张小画。
是爻婴年幼时所作,那时,他并不曾夸赞。却将此画收了起来。
“母神。”
“妄栖可否有法?”他还是道。
宥摇了摇头,开口道:“此毒为魔界对付神族所制,本就无药可解。婵曳过后,新的魔尊也早就将这种东西给尽数毁去,我们更是查无可查。”
原本南域这一支神族,并无转生之说。若是此番无法,只怕是再不能见到爻婴的。
“你伴我身侧最久,其次是爻婴。如今,我便也只剩一念了。”那便是妄栖所铺的路。
他还想要,让赤亲手斩杀那个曾害死他的人。
正是夜深之时。
一人双手被木钉钉在了一个木架之上,正昏昏欲睡。夜很静,而他所在的地方实在是高。
手疼。心口也疼。
浑身都疼,还伴有血腥的味道。
但他还是睡着了。
再睁开眸子,他像是自上边落了下来。可是屋顶上边并无一丝的破损。
这满屋的白绫,像是谁精心布置的一般。中间空了一处地,似乎是为了停放什么。
可他全然想不起来。
这是他为谁而哭过的伤心之地。一人自他身旁叹息,只是他始终见不到人。
“权胤安?”他没有再想下去,下意识就说了出口。话音落,那声音顿时就停住了。
而那块空地,也出现了一口木棺。那瞧来,晏凝渊是没有猜错了。
“你因何困在此处。”
“执念未散去,不敢贸然离开。恐生遗憾。”那人闷声道。
晏凝渊忽而沉默。
权胤安也有执念么?是什么呢?
他还未能想下去,就被痛醒了。天色依旧是黑的。
下边却围满了一群人,其中,秦玄夜还将楚厌清托了出来。他二人站在一起,晏凝渊也不知是为何,此刻却觉着这样的两个人有些碍眼。
唇微翕动着,好像在唤着谁。但是再没有回应了。
等不到的……
楚厌清不是他的,一直以来,都不是。谁也没承认过。
他该恨。要恨楚厌清。
那滴血,顺着指尖流下,落在那血地之上,恨意与怨再生。
上一次,他也满心恨意。不过,这会儿换了个人,他的心中,也只是掺着一丝杂味。
他再瞥了楚厌清一眼,空洞的眸子微眯。而面上红符忽现,只一瞬便又消失。
红衣唇角微勾起,走到楚厌清身边。
面上还同以往一般生了许多符咒。那只手搭在楚厌清肩上。
很快,很快便能成功了。他等了好久啊。
“楚厌清,你看他多可怜。折下他的不是秦玄夜,也不是帝尊,而是你楚厌清啊。”他带着笑,说话有一股疯劲。
楚厌清面上的表情很淡,是秦玄夜那日的丹药所致。看着上边的血一直淌下,晏凝渊应当是待在这儿许久了。
那双桃花眸子紧紧地盯着这儿。盯着楚厌清。
楚厌清最后见他时,他不是这般模样的。如今又变回了初见那时的模样,面上还附着狠戾。
隔着那层冰冷,还有绝望。他那样好看的眸子,不该有这种神情的。那双眸子,总还是弯弯的才好看。
晏凝渊不该是冷的。他的过往,他曾经所有的笑容,如今却都一点不剩。
什么时候,他们才肯放过他?他的手,不是脏的啊……
“你看他,像不像你护得极好的那枝玉兰?这可是你亲手折断的。你看啊,楚厌清,如果没有你,他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是你害了他。”
秦玄夜此时真的太过于聒噪。
“我要让你看看,他是如何亲手将那重生后的自己一点点掐死的。他对你的欢喜,在这一刻,便是要尽裂。”之前有太多的机会,却都被楚厌清给破坏了。
金安行之后,他原以为晏凝渊离了楚厌清也会稍作变化。却不料还是无用。
也许从一开始就是错了。他从开始,就不应该帮晏凝渊。
或者让他死在天帝手中,才是最好的。
笑声从未间断,白衣也再无心看他。
“他本是无情人,手上染满鲜红才应当是他本来的模样。是你!你打乱了我这么多年来所有的谋划!”每一句话都不加掩饰。
完全就是一个疯子。楚厌清终是冲开了他的禁锢,再不顾自己的虚弱。
“秦玄夜,你别在我这里发疯了,可以吗。”白衣的声沙哑,合上眸,瞧起来很累的模样,唇角有鲜红不止。秦玄夜忽地停了下来,惊愕地看着他。
他身上少了东西!只是那东西去了哪?
“楚厌清,你想死!?”他又变得狰狞起来,狠狠地捉住了楚厌清的手臂。正要继续疯下去,余光却瞥见一白影前来。
他这才收了手,只一下便匿了影。倒是跑得快。
只见来者是帝尊,楚厌清还强撑着,对前来的人恭敬一礼。而来人却是盯着上方的人看。
眉头微蹙起。
“把钉子取下吧。他这会儿,应该能安分了。”似是很难才将话说尽一般。话语中,不知包含的是何意。楚厌清看不出,莫不是…悲悯吗?
钉子取下后,上边的人摔了下来。重重地砸到了地面。
楚厌清的心从来没这么慌过,他想要过去,却被身旁的帝尊摁住了肩。
“我瞧你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
他似乎知晓一切,只是,楚厌清必须得按着这条路来走。否则,恐是性命不保。
到最后,白衣还是转身离去了。
上边那双桃眸正盯着,似乎这一瞬,失落已经叠满了。忽而想到,血泊之中,他像一个半死不活的人。
与那年,实在太像…太像。他甚至都不愿再去回想。
阖上了眸,睡便睡了罢。大不了,长眠便是。
山崖花树下,白衣撑着伞。往下边看去,是乱世。有战火的疮痍。
而他所站的地,却胜仙境。晏凝渊看到他,却是忍着一身的痛走了过去,想再看一眼他的模样。那日楚厌清的话,太假,不像他。
可他为何再辨不出什么来。
白衣好似听到了什么声一般,回过身来。还是那般模样,似以往。
忽然。
白伞上边就好像被血染过一样,就连楚厌清的脸上,都布满了创伤。一下子,这所谓的仙境与下边的景融在了一起。
那棵树变得萧条。可原本应当因为苦痛要变得狰狞的那张脸上,却依旧带着柔和。
那个人在对着晏凝渊笑。
他一顿,或许自己也只想上前,与楚厌清扑个满怀。可是……他不敢。
他只知道这是一个梦,梦醒还是会破的。而楚厌清,终归只能为自己所恨。
就这般浑噩中,他几次被痛醒,有几次被痛得晕厥。
有时,他会看到一个白衣站在高台之上。而有时,四周是空无一人。
楚厌清每每来,总能看到晏凝渊倦着眼。无力地看着天,眸中是空洞的。长睫颤着,瞧着叫人心疼。
可他楚厌清又能做些什么呢?
什么都做不了。
几日前那一觉,他睡了好久。但他也似乎能看见,那个“楚厌清”几乎将晏凝渊杀死。
而于此三日,他想过很多。都是有关晏凝渊。
或许一瓣魂暂不能将他护好,那就予他更多。他或是疯了,但他想要护住晏凝渊的心,却只有愈发浓烈。
不仅仅是因为喜欢。
那夜,他四处瞧着,见无人。他便走向了晏凝渊那儿。
探息却已是几近于无。
他忽地有些慌乱,嘴里喃着什么。似乎在祭某种禁术之法。
“赠君神魂,换君以万世不灭。”他抽着身上的魂,竟是不再觉得疼了。要其伴着君生,随君降世历人间之苦楚。
白衣七窍血不止,仍是不肯停下来。
但他又不能再轻易回来,因为那是众神所惧。
所顾不得两全,他其实真正拥有过晏凝渊。但往后,再不会有了。
“……护好他,便好。”仅剩一点气力,他竟是念了几句话。再来便失去了所还存着的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他又顶着强光,睁开了眸子。久久才瞧清了四周,也才知,此处是一片荒地,但地上还有许多白骨。
还伴随着血腥味飘来。
很重!
他回身走去,心跳得愈发快。只记得在哪儿见过这般禁术,他方才也不知为何要念出来。身上仍沾着晏凝渊的血,只知晓,这儿应当是晏凝渊藏在最深处的某一段记忆。
而如今,他身临其境。
若能因此做些什么,会不会,晏凝渊就不会死了。会不会,他们二人再也不会相见。
不会的。
他认为,过去无法被改变。若真的改了,那后来之事也不过是因为此次的变动。
往前走着,想要在这片荒地之中,找到某处。能看到这个“晏凝渊”的地方。
只是愈往前走味愈重,他的心也愈发的不安。若是说为何不安,是因为这种关于时的禁术,若是成功,那必定是能送楚厌清到当时晏凝渊的身边的。
但这种禁术本身就极其损耗灵力,而楚厌清在此之前就已经是耗得差不多了。
总之便是,他在这儿应该待不满半个时辰,便是要强制回去的。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而后顿时停了下来。前边确实是有一个人,伤得是极其重的模样。
顾不了这么多了,他往前去。慌乱感不歇。
“晏凝渊?晏凝渊?”他唤着那人,眼眶不自觉地就红了起来。这人的气息似乎也太弱,恐是不出半个时辰便要死了。
是灵力散尽所致。既是这样,那……
“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他愿用自己所剩不多的灵力渡此人,望其得一生路。
楚厌清,无意闯来,但也无悔此举。
“晏凝渊,你要惜命……”
楚厌清已是无力道出此话,话音还未落,便一点点的消散于其间。
“好…”那人像是用尽了所剩的气力将话说出,可却还是不曾看清这个人是何模样。
天色愈亮。楚厌清睁开一双眸,很吃力地笑了一下。灵力散尽,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他往前爬了一会儿,用尽最后一丝力,抚上那人冰冷的脸颊。他竟露出了一丝怅笑。
没想到,原来如今的他,竟与那年重合。那个两次倒在血泊之中的人,该有多疼。但是,他楚厌清愿意倾尽所有,只为同他减轻那一点点的疼痛。
……
“晏凝渊终于是死了,真不枉我们前去捉他啊。”
“我听说,那武尊倒在他旁边了。就昨儿夜里。”天色还正亮,二人便在文神殿中说着。
轻玉从其间走过,是可见的疲惫。
“你们在说什么。”秦玄夜忽从他们身后出来。似乎是听到了什么。
“尊…尊者。”二人齐齐闭上了嘴。
“谁死了。”
秦玄夜又问,似乎有十分的焦急。
“是晏凝渊同…同武尊。”
此声犹如雷殛,秦玄夜也不再多顾,即往那边赶去。因帝尊日前去了下界,而魔血无人敢轻易沾染,所以这二人应当是没人敢前去动的。
红衣走到那儿,又止步于那些血前边,一双眸子冷冷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二人。那一袭白袍,如今却不见一点白。
正在他怔神之时,忽有一只沾血的黑蝶在他眼前飞过,他这才将心绪收了些。这数千蝶子,竟在他的眼前,形成了一道独有的景。
像触之难及,如死寂般。却能染红了天。
“明明就差一步了。”楚厌清竟还来捣乱,真是不怕死。
他沉声一句。话音落,便是抬脚踩到了那些血水上。
红衣沾上血,似乎显得更红了。一只蝶子停在了他的肩头,可下一瞬,他的面色却是白得惊人了。抱起血泊之中的楚厌清,又一步步往回走去。
嘴角也不知何时挂上了一抹鲜红。
而凌栖舟却也在这时候走了出来,在与秦玄夜对视之时,神情不免有些诡谲。或是看着他怀中抱着的人。
秦玄夜也没多理会他,眼下似乎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唇角的血一直不停歇地溢出来。但他一路上也不肯停下来,直往武神殿去。
将楚厌清安置好,他便出了去。还顺便将那门给带上了。
面上附着一丝失落。
……
楚厌清猛地睁开了双眼。可能是耳边太过于嘈杂,他受不了了才醒来的。
周围景象却实为怪异。还有一个人,是背对着他坐的。
而就在楚厌清看过去时,那人也回过身来。
“木……木前辈。”楚厌清惊道。
“你在这里都能见到我。”木商衍一脸嬉笑地盯着楚厌清,想来也不是第一次见这张脸了。他当时怎的就没想到这个娃娃会成这般模样。
只是,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楚厌清竟还真的能舍命护着晏凝渊。
楚厌清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便也是嘿嘿笑着。
莫非,这是何机缘?
“其实…”木商衍转过身,手上拿着一把扇,扇上梅花朵朵开得正好。不过细想多时,觉着还是要告诉楚厌清的。
“其实,你是我送给他的生辰礼。是用一截木头雕刻而成的。”
楚厌清看着他,不禁皱起了眉头。什么?送给谁?还有什么木雕?
“前辈话中之意,晚辈不明。”
“他是我的弟子,年少受挖心之苦。后得一截神木,以之为补心。但神木剩下了许多,我就雕成了一个手掌大小的娃娃送予他。”
“他?”楚厌清已经知晓是谁了。
“对,他被换了木心,就不露一点心事。甚至,我都没再见他笑过,所以那个娃娃,算是我所塑的——另一个他。”
楚厌清摇了摇头。但同时,他也明白,木商衍没理由骗他。
“另一个活生生的他……”他轻声喃道。
不知是声太小了,还是木商衍本就不在意。他根本就没有听到任何的回答。
“我只是楚厌清。”他又道。
“我也没说你不是楚厌清啊。”木商衍差些笑出来,这娃娃真是好生有趣。
那一夜,他废了一大坛好酒。却不知这木头里能浸出许多的血色来。
他顿生一念,既是一块神木,总不好浪费了。
便雕了个小人出来。又恰逢小徒弟的生辰。
而起初,他雕的这小人不过是一个自己预想中的晏承曜。那是一个真正去喜欢这世界里的一点一滴,善意毫不掩饰的晏承曜。
当年他一句“若心中仍留一丝清明,那身处何方,都不过如此”,让木商衍高兴了很久。
可是后来,他没再听到过诸如此类的话。
他一直等,但他的每一个弟子都没再回来。而正当他要将晏凝渊那个已经弄旧了的木娃娃扔掉时,却无意间撞见其化为了人形。
就像是方降生的婴儿,会啼哭。
木商衍抱起他来,一时间有些为难,但也不想再收徒弟在身边。
于是乎,他就用一个木盆将其放到人间的河中。此婴能不能活,就只看命数了。
楚厌清听着,眼神已经黯淡了下来。他知道,楚氏是收养他的,他也想过要问问自己的亲爹亲娘,为何不要他了。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他根本不是人呢?
“护好他,这才是你唯一的愿。其实我就知道这么多。”木商衍似乎只是专程来告诉他原本是神木所塑一般,其余的事是一点不提。
就连晏凝渊,木商衍都好像没有打算去救。
但事实就是,他懒得管这些恩怨。
再醒来时,已是在楚厌清的金殿上了。
能见天帝坐于案旁,细闻有茶香气。只是他背着楚厌清,一时也叫旁人瞧不见面上神情。
“帝尊。”开口时,方觉自己喉间干哑。也是许多年不曾有过这般感觉了。
“醒了?”天帝淡声道。
楚厌清“嗯”了声,不过喉间干哑过甚。也没想再说些什么。
至于晏凝渊,应当是“死了”的。他也就不去问了。
“近来无事,你多去人间走走也无妨。”天帝淡道一声。也不想多留,又起了身来,要往外走。
“帝尊,我早已算得上是一个罪人。”他用着沙哑的声,对天帝道。
天帝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浅叹一声。
“你清楚某些事,也罢。只不过,你仍是武尊,若曾有悔,传声于我便是。”天帝转身便出了去,楚厌清的手脚也随之缚上了金链。帮了晏凝渊,那他就是罪人了。
但他不悔,这个罪人,当便是了。又或者,晏凝渊本就是没做任何。所谓道义,究竟为何人所定,竟容不得一人辩之。
虽说这金链是不可解,却也没有术法限制什么的。
他仍可召水镜,还有做其他许多。但他就愿在此长跪,心中有一分愧意,只望神魄赠君不再归。
在此跪了许久。剥魂之伤痛还未愈,终是熬不住困倦之意上来。阖上了眸。
不多时,便是睡上了。长殿有玉兰香,让他不安的心静下了许多来。
“楚厌清,你不要我了?”楚厌清闻声猛地睁开了眼。心又跳得厉害了起来。
那人浑身沾着血,就站在楚厌清的眼前。忽近忽远的,楚厌清则是动弹不得。
而他好像再动一下,就能碰到晏凝渊了。不过,那个人没有再给他机会。他的身影愈发模糊,直至楚厌清再瞧不见。
最后一眼看见的,也是他面上那一层不再消散的戾。还有那种厌厌的感觉。
像一个魇,楚厌清不敢忘。
“……咳咳……”
后边突然传来一声,楚厌清回身觅去。身后有一清瘦人影,像是重病之人,拖着一副病恹恹的身子,走几步路就不行的模样。
楚厌清的脑中闪过一句话,又显得有几分错愕。
“你瞧过我的过往。”仍忆此言,青衣言语温和。神情偏要寡淡上了许多。
再侧眸往黑影身上瞧去,却不料那人疾步而来。凑到了楚厌清身前。
一双桃眸看着认真,只不过片刻,他又将视线挪了开。举止皆与晏凝渊无二,楚厌清怔怔地看着那乌发从自己眼前飘过。
想要捉住却无法。
“因为我失去过,于自己而言的重要之物。所以,我才会再次得到。哪怕是过于炽热烫手,我仍不敢轻易丢弃。”他似是想了许久,才将话说了出来。
楚厌清听着眼前渐模糊的人说话,却不曾在记忆中找到这一句。就好像,前边的人他确实熟悉,却又与晏凝渊完全不相同。
更像是那个红衣。
里边的景忽而又变。这回是在他的殿中,只是里边生了变化。是他不曾见过的。
长殿明灯千盏,但都为白蜡。
秦玄夜靠在门边,带着稍许诧异的目光看着眼前景。白衣则站在殿内,背对着秦玄夜。
或是失神,红衣又瞧向外边的景。天色是暗沉的,像是从来都是这般颜色一样。
“长殿明灯千盏祭,途遥亦供君归时。”楚厌清恍地念了一句,燃烛不曾有变化。
只是身后人闻声抬起了头来,楚厌清,他可曾真正瞧清?
“你疯了,楚厌清。”秦玄夜闷声道。
只是这声,如今像极了晏凝渊。楚厌清怔了怔,但很快便拾好了面上微变的神情。
“疯的是你,秦玄夜。”白衣转过身来,神色冷清地看着人。秦玄夜好似才反应过来,旋即便离了去。
金殿并无变化,烛影仍旧。
看着红衣离去,楚厌清苍白的面上很快又露出了一丝丝浅笑,不过更多的是无力。
这儿的景象,不过是由秦玄夜所构造。那句话,也不过是他故意说给秦玄夜听的。
至于“君”是何人?于何处?只有秦玄夜最清楚罢了。
醒来时,手依旧被冰冷沉重的链子缚着,他记得殿中一向有人往来,可如今却不见谁人的影踪。阖上了眸,也是第一次,觉着眼睫都是沉重的。
雪飘落在一枯枝之上,其终于是受不住,被白雪压断了。一老者搓了搓手,将那些枯枝拾了起来,又抱到了山下去。
佝偻着的人,在临走前又回身望了一眼那座白皑皑的山。轻叹一声,不再留。
多年过去。
山中冰棺未封,里边的人倏地睁开了眸来。很快,他坐了起来,睡了许久,不记时日。望向四周,生惑。
这是何处?他……又为何在这儿?
伸出手来,却不住一惊。是微微带着一点透的,像是一缕残魂,却又不是。
残魂只忆残乱之,他已然身死,却不知为何而身死。
此棺似乎冰冷刺骨,让他生疼。只是好熟悉,是……
“师尊……”他低声喃喃着,记忆中的人,是穿着花衣的。会对他笑。
可是,还有一个模糊到看不清的白色影子,他捉不住那人的样子。其人手中捏着一朵花,不知是何,总的是白瓣。
他伸出手,就连瓣叶都无法触及。这般……便也作罢。
如此冰冷的坟墓,他始终记不起来,是谁为他而造。
而他却犹记一事,那便是“回家”。可是,他的家,是何处。还有,他似乎还记得,自己要等谁人。
追忆部分结束啦!
楚厌清(瞌睡中……)
晏凝渊(笑。一脸宠溺)
(盒盒盒盒嗝~~)
(举手):
总之吧。一个是人,但心是木头做的;一个是木头,但却长出了有血有肉的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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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追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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