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生活仿佛陷入了一种暴风雨前的平静。
薇薇安依旧会去帮派据点露面,处理一些日常事务,但明显能感觉到气氛的微妙变化。
“剃刀”摩根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审视和不易察觉的疏离,裂颚杰克等人则更加阴阳怪气。
显然,摩根对薇薇安最近的“独立行动”以及她身边那个神秘女人愈发不满。
而暗处的监视,虽然变得更加隐蔽和难以察觉,但芙蕾和薇薇安都能感觉到,她们并未脱离对方的视线。
就像被毒蛇盯上,冰冷而耐心。
在这种压力下,芙蕾对薇薇安的训练变得更加系统和高强度。
白天,她们在公寓里进行理论学习和感知、呼吸、发力的基础锤炼;夜晚,当东区彻底被黑暗和浓雾吞噬,她们会悄然出门,在废弃的工厂、无人的码头、阴暗的巷道里进行实战模拟。
芙蕾将更多古老的格斗理念和技巧融入薇薇安的风格中。
她教导她如何利用环境,如何制造假动作,如何在极限状态下保持冷静并寻找一击制胜的机会。
薇薇安的进步是惊人的,她就像一块璞玉,在芙蕾这位跨越了无数时代的大师雕琢下,逐渐散发出更加内敛而致命的光芒。
她们的关系,在这种日夜相伴、共同面对压力的环境下,悄然发生着变化。
从挚友,向着“知己”的境界稳步迈进。
她们不需要过多言语,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图。
薇薇安能敏锐地察觉到芙蕾偶尔因回忆过去而流露出的瞬间恍惚与沉重,而芙蕾则能清晰地读懂薇薇安在应对帮派压力时,那强硬外表下隐藏的疲惫与对自由的渴望。
一天深夜,实战训练结束后,两人坐在一处废弃仓库的屋顶,看着脚下被雾气笼罩的、如同沉睡巨兽般的伦敦。
薇薇安习惯性地想摸烟,却发现烟盒已经空了。
她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
“给。”
芙蕾从披风内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银质烟盒,递了过去——这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里面装着一种味道更温和、来自某个未来时代的合成烟草。
薇薇安愣了一下,接过烟盒,抽出一支点燃。
淡淡的、带着奇异果木香的烟雾弥漫开来,与她平时抽的劣质烟草截然不同。
“你好像……什么都有。”
薇薇安吐出一口烟圈,看着远方,轻声说道。
“只是收集的习惯。”
芙蕾也看着远方,声音飘忽,“在每个时代停留,总会留下点东西。有些有用,有些……只是纪念。”
“你会想念……缪吗?”
薇薇安忽然问道,这是她第一次主动问起芙蕾的故乡。
芙蕾沉默了片刻,夜风吹拂着她白色的发丝。
“记忆已经模糊了。”
她避重就轻,“更多的是……一种感觉。那片星空,那片会发光的海……还有毁灭时的……声音。”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薇薇安看着她侧脸上那一闪而过的痛楚,没有继续追问。
她只是默默地将那银质烟盒递了回去。“谢谢。”
芙蕾接过,收起。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但一种深切的懂得,在寂静中流淌。
她知道她的过去沉重如枷锁,她知道她的现在挣扎于泥潭。
她们是彼此唯一的、能够理解这份沉重与挣扎的人。
知己,便是如此。
知晓你的光,也知晓你的影,并全然接纳。
然而,平静终究是暂时的。几天后,一个意外的消息打破了僵局——帮派里一个负责在码头区收保护费的小头目,被人发现淹死在了泰晤士河里,死状凄惨。
而在他身上,发现了一个用油性笔匆忙画下的、与那块木质令牌上极其相似的扭曲船锚标记。
这不是意外,是警告,也是宣战。
“他们开始清除可能知情的小角色了。”
薇薇安脸色阴沉地对芙蕾说,“下一个,可能就是我们。”
芙蕾抚摸着已经几乎看不出受伤痕迹的手腕,浅蓝色的眼眸中凝结着寒冰。
“看来,我们不能只是等待了。”
“你想怎么做?”
“既然摆渡人公会如此神秘,”
芙蕾的指尖划过地图上那个标记着乱葬岗的红圈,“那么,或许我们应该去他们最可能出现的地方……主动拜访一下。”
-
泰晤士河浮尸的警告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投入水中,在东区帮派内部激起了不大不小的涟漪,但很快便被更现实的利益争斗所淹没。
只有薇薇安和芙蕾知道,这涟漪之下隐藏着多么危险的暗流。
“不能再等了。”
薇薇安将打听到的浮尸细节告诉芙蕾后,斩钉截铁地说道。
死者的惨状和那个仓促画下的标记,都表明对方已经不耐烦,开始用最直接的方式清除障碍和发出威胁。
芙蕾凝视着地图上那个代表乱葬岗的红圈,眼神深邃。
“夜晚是摆渡人这类组织最活跃的时候,我们今晚就去。”
“就我们两个?”
薇薇安虽然不惧,但深知乱葬岗那种地方的邪门和危险。
“人多反而坏事。”
芙蕾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我们需要的是信息和观察,不是正面冲突。”她顿了顿,看向薇薇安,“而且,我相信你的能力,VV。”
这句简单的信任让薇薇安心中一暖,所有疑虑瞬间消散。“好。”
夜幕如期降临,浓雾如同黏稠的尸布,将伦敦紧紧包裹。
今晚的雾气格外沉重,连煤气路灯的光芒都被吞噬得只剩下一个个昏黄模糊的光晕。
这种天气,正适合进行一些不见光的行动。
两人再次进行了精心的伪装。
薇薇安依旧是码头工人的打扮,脸上涂着深色油脂,将那份过于锐利的美丽和戾气掩盖在平庸之下。
芙蕾则换上了一件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深灰色斗篷,取代了那件标志性的漆黑披风,白色的头发被完全包裹在斗篷的兜帽里。
她们像两道幽灵,悄无声息地穿梭在东区迷宫般的巷道中,避开偶尔出现的巡警和醉醺醺的流浪汉,朝着城市边缘那片被死亡和遗忘笼罩的区域行进。
越靠近乱葬岗,空气越发阴冷潮湿,弥漫着一股泥土腐烂和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
周围的建筑逐渐稀疏,最终完全被荒草和歪斜的、简陋的木制十字架所取代。
一些新坟前还残留着枯萎的花束,而更多的则是长满杂草、连墓碑都没有的土包,无声地诉说着贫穷与凄凉。
薇薇安本能地绷紧了身体,肌肉处于随时可以爆发的状态。
她习惯了街巷间的暴力,但对于这种弥漫着死亡与未知气息的地方,仍感到一种生理性的不适。
她的手始终放在腰间,那里藏着淬炼过的短匕和指虎。
芙蕾则显得异常平静。
她见过太多死亡,文明的湮灭尚且不能让她动容,何况是这区区乱葬岗。
她的感知如同无形的雷达,细致地扫描着周围的一切——风的流向,草叶的颤动,泥土下细微的动静,以及……那隐藏在死亡气息之下,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和谐的“生”的气息。
“这边。”
芙蕾压低声音,示意薇薇安跟上。
她朝着乱葬岗深处,一片地势略高、墓碑相对密集的区域走去。
那里矗立着几座还算完整的石制墓碑,像是这片荒芜中曾经的体面人。
芙蕾在一座雕刻着天使、但天使头颅早已不翼而飞的墓碑前停下。
她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墓碑基座上一处不显眼的、仿佛被什么东西长期摩擦过的痕迹。
“看这里。”
她示意薇薇安。
薇薇安凑近,借着稀薄的月光,看到那痕迹似乎形成了一个模糊的、向内指的箭头符号。
不仔细看,只会以为是风雨侵蚀或偶然的磨损。
“是标记。”
薇薇安低声道。
芙蕾点了点头,目光投向箭头所指的方向——那是墓碑后方一片茂密的、几乎与人等高的荆棘丛。
在浓雾和夜色的掩护下,那片荆棘丛显得格外阴森。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绕到墓碑后方。
芙蕾从斗篷下取出那根细长的金属丝,小心地拨开荆棘。
金属丝在接触到荆棘时,发出极其微弱的、几乎不可闻的“滋滋”声,仿佛触动了什么。
“有机关。”
芙蕾眼神一凛,动作更加谨慎。
她像是一个最精密的锁匠,凭借着超凡的感知和无数年积累的经验,探寻着荆棘丛中隐藏的奥秘。
薇薇安屏息凝神,警惕地注视着四周,为芙蕾警戒。
她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有力的跳动声,也能听到远处伦敦城模糊的喧嚣,更能听到这片死寂之地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芙蕾终于停下了动作。
她轻轻拨开一片看似牢固的荆棘,后面竟然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黑黢黢的洞口。
一股更加阴冷、带着陈腐泥土和某种香料混合气息的风,从洞内吹出。
“找到了。”
芙蕾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洞口边缘的石块有被经常摩擦的痕迹,显然经常有人使用。
这很可能就是“摆渡人”公会的一个秘密入口。
-
“进去吗?”
薇薇安看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问道。
芙蕾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
“不,今天只是确认入口,里面情况不明,贸然进入太危险。”
她从斗篷内袋里取出一个只有指甲盖大小、散发着极其微弱白光的珠子——这是来自某个高科技时代的微型监视器。
她将珠子小心地嵌入洞口上方一块松动的石缝里,确保其视野能覆盖洞口区域。
“我们回去,看看谁会从这里进出。”
芙蕾解释道。
这是一个更聪明、更安全的做法。
薇薇安表示同意。
两人迅速清理了她们来过的痕迹,然后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乱葬岗,融入了伦敦厚重的夜雾之中。
回程的路上,薇薇安忍不住问道:“那个洞口……会通向哪里?”
“不知道。”
芙蕾的声音在雾中显得有些飘忽,“可能是他们的一个据点,也可能是一条秘密通道,甚至……可能连接着某些不为人知的地下结构。伦敦的历史远比它表面上看起来的悠久和复杂。”
她们回到公寓,卸下伪装时,天色已经微微发亮。
虽然一夜未眠,但两人都毫无睡意。
找到了“摆渡人”可能的入口,就像是握住了一把打开谜题的钥匙,兴奋和警惕交织。
芙蕾拿出一个巴掌大的、表面光滑如镜的金属板——这是与那颗微型监视器配套的接收装置。
她随即激活金属板,上面立刻显现出乱葬岗洞口那模糊而稳定的实时影像。
此刻那里依旧一片寂静,只有晨风吹动荆棘的细微晃动。
“轮流监视。”
芙蕾将金属板递给薇薇安,“我先休息一下,手腕需要最后一点时间完全恢复。”高强度地使用右手进行精细操作,对尚未百分百愈合的韧带还是造成了一些负担。
“好。”
薇薇安接过金属板,像捧着什么易碎品,在窗边坐下,目光紧紧盯着屏幕。
芙蕾躺到床上,闭上眼睛。
身体的疲惫和手腕的细微酸痛让她很快陷入浅眠。
但在意识沉浮间,她脑海中浮现的,不再是“缪”文明毁灭的宏大场景,也不是各个时代纷繁的记忆碎片,而是薇薇安在乱葬岗中,那双在夜色里依旧警惕而坚定的金色眼眸,以及她毫不犹豫跟随自己踏入险境的背影。
一种难以言喻的、柔软而酸涩的情绪,在她千年来如同古井般的心湖中,漾开了一圈细微的、却无法忽视的涟漪。
这或许,就是“知己”之上,某种更深层情感的萌芽。
是芙蕾自己尚未完全明晰的……情感的起点。
而薇薇安,此刻全神贯注于监视屏幕,并未察觉身边人内心悄然发生的变化。
她只知道,和芙蕾并肩作战的感觉很好,这种彼此信任、相互扶持的关系,是她黑暗人生中从未有过的光亮。
她想要守护这份光亮,不惜一切代价。
时间在寂静的监视中流逝。
白天过去,夜幕再次降临。金属板上的画面始终没有变化。
直到第二天深夜,当伦敦塔楼的钟声敲响十一下时,异动终于发生了。
屏幕中,乱葬岗的洞口处,那片荆棘丛开始无声地向内移动,露出了完整的洞口。紧接着,一个穿着厚重黑袍、身形佝偻、脸上戴着乌木雕刻的、没有任何表情的鸟嘴面具的人,从洞内钻了出来。
“摆渡人!”
薇薇安立刻摇醒了浅眠的芙蕾,压低声音,难掩激动。
芙蕾瞬间清醒,凑到屏幕前。
只见那个“摆渡人”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安全后,迅速将洞口恢复原状,然后像一道真正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朝着伦敦市区的方向疾行而去。
“跟上他!”
芙蕾当机立断。
两人再次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伪装,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公寓,朝着“摆渡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这一次,她们不再是盲目的寻找,而是有了明确的跟踪目标。
黑夜与浓雾,成为了她们最好的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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