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驶出宫门,街上的喧嚣再次传进时攸的耳朵里。
回去的途中章云璟没有再骑马,虽说马车的空间足够大,但时攸还是不免感觉到了一丝逼仄。
太阳还没有落山,微风吹起帘子让阳光洒了进来。章云璟随意地靠在一旁的车壁上,对着徐栀柔的方向眯了眯眼睛。时攸见状扭头看了过去,却只看见她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
章云璟似是无奈,摇了摇头转而看向时攸:“近些日子我可能会有些忙,不能时常去看你。”
时攸脸上的表情顿了一下,脑海里又回想起不久前在大殿内封赏的一幕,片刻后点了点头:“好,你也要注意休息。”
章云璟脸上的表情更加柔和了:“好。”
徐栀柔托着脑袋,咂巴着嘴左右看了看:“没事阿攸,我哥没空我有空,我来找你玩啊。”
“徐栀柔,怎么哪都有你!”
......
马车依旧慢悠悠地走着,章云璟一时间拿老是往时攸身后躲的徐栀柔没办法,深吸了一口气闭目养神去了。
时攸不由得望向坐在对面的人,刀削般的脸庞上没有表情,薄薄的眼皮遮住了以往盛着笑意的双眼。一时出了神,直到看见章云璟的眼睫微动,时攸才欲盖弥彰般迅速撩起了窗边的帘子,望向熙攘的人群。
也就在此时,不远处一群人推搡叫嚷的场景映入了她的眼帘。时攸看了一会,本以为是两拨人起了冲突,结果走近了才发现他们的中间围着两个人。
徐栀柔一向是爱看热闹的,早就趴到了时攸身边往那处看去,看了一会突然疑惑地“咦”了一声:“我怎么觉得那个小孩看着好眼熟啊?”
时攸还在努力从他们的口中听清楚原委,听到徐栀柔那么说后也莫名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瘦小的身影在一群壮汉的中央显得十分孤立无援,还没等时攸想出个所以然来,一股熟悉的香味率先激起了她的回忆。
“是那天晚上的那个孩子。”
听完时攸的话,徐栀柔转了转脑袋也想了起来。那时的那个孩子隐藏在阴影里,连是男是女都不是能分的清楚,像匹受了伤的小狼,对周围的一切事情都很警惕。但能让时攸留下这么深刻的映象的还是那晚上闻到的香气,也让她接连尝试了好几天都没能调配出配方。
听着从那群壮汉口中说出的辱骂的话,时攸只犹豫了一下就要让车夫停下,谁料回头时,率先撞进的是一双不知道盯了她多久的眼睛。
时攸才想起来马车上还有个章云璟,她眨了眨眼:“将军能让马车停一下吗,我有点事。”
徐栀柔立马接话道:“我也要去!”
章云璟瞥了一眼徐栀柔,脸上闪过无奈,看向时攸道:“想去帮那个孩子?”在看到时攸点头后继续道,“这种事情每天都有,甚至你救了她这一次,不能次次都救。而且那么多人,不怕吗?”
时攸抿了下唇:“我没有兼济天下的能力,但是既然这件事发生在我面前,我就不能坐视不理。至于怕不怕吗......”时攸勾唇一笑,双手撑着膝盖朝章云璟的方向靠了靠,“不是有将军呢,我有什么可怕的?”
“是吗?我倒是看着你像是才想起我一样。”章云璟嘴上抱怨着,喉头却微微滚动了一下。
被戳穿的时攸装傻充愣,被章云璟评价为“莽撞”,但后者还是命人停下了车。
拉开帘子,街道上的喧闹没了遮挡显得更加清晰。
“哎哟大哥您行行好,这孩子是我没教好,做出这偷鸡摸狗的事情实在是该打!但孩子也是饿得慌,您大人不记小人过,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你少在这胡说八道。饿了就可以偷东西了不成,不仅偷吃的,还偷银子。要不是我追的快,这钱袋子早就被你们带走了!报官,必须报官!”
几人的周围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时攸也站在人群中看向一直低垂着脑袋的小孩子。瘦弱的身体像是在极力隐藏着些什么,不住地颤抖着。
她身边声称是她爹的人,一听到“报官”二字,脸瞬时间就白了,双腿一软跪了下来,还不忘拉着一旁的女儿:“别呀大哥,您就饶我们一回吧,我们给您磕头了!”
说着,更加用力的去拉扯一旁的人,结果却被那姑娘猛地甩开了手。那姑娘涨红了脸,说出的话带着些颤抖,但依旧响亮:“我没有偷!”
“你个小贱蹄子说什么呢!”本来跪着的人突然直起了腰板,抬手就是一巴掌挥了过去。
随着清脆的巴掌声响起,瘦削的小身板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扑到了地上。
周围气势汹汹的人也是一愣,时攸连忙挤开人群蹲到她身边。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事情的真假,但打人总归是不对的。时攸伸手扶起那个姑娘:“还好吗?”
时攸不知道小姑娘有没有认出她,只见她眼睛通红地看了时攸一眼便猛地甩开了时攸的手。时攸一时不察,险些被她推倒,但好在她的身后就是徐栀柔,被扶了一下后才没有摔倒。
“诶你这人怎么这样,好心扶你怎么还不领情呢?”徐栀柔气鼓鼓道。
时攸瞧着小姑娘的的下巴向里收着,眼睛向上盯着她。时攸望着她的眼睛,道:“别怕,告诉我你有偷东西吗?”
“诶不是,你谁啊!”小姑娘登时抖了一下,她爹不依不饶地叫嚷着上前,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上前的章云璟抬手拦住了去路。他本想转头接着骂,结果在看到章云璟布满冷意的脸后咽了咽口水。他这时才注意到时攸等人身上穿的衣服一看就不是俗物,在非官即贵的都城里,他只得缩着肩膀,嗫嚅了两下闭上了嘴,全然不复一开始的气势。
时攸则安心地望着面前的人:“你要知道,如果不是你做的,一旦你认了下来就很难洗清了。同样的,如果你下定决心,或许能有别的出路。”
小姑娘很慢地眨了下眼睛,眼睛瞟向不远处的人,忽地浑身一抖,死死咬着嘴唇,但眼眶里还是不免蓄起了泪水。
“杨老三,你可少做些孽吧!谁不知道你年轻的时候无恶不作,就这孩子瘦的这样子,能被人追着从另一条街跑到这吗?”
杨老三不敢对时攸和章云璟有什么抱怨,但听到别人说的话还是能咋呼两句:“你什么意思?谁年轻的时候没做过错事,老子早改了,你少胡说!”
店老板的目光在杨老三和小姑娘的身上来回转了几遍,最后粗着嗓子不耐道:“得了,我还要做生意呢,这次就不追究了,下次别让我再逮到你,否则非得给你扭了送官!”
一场闹剧在店老板的不追究下散了,时攸望着逐渐远去的杨老三父女,悠悠地叹了口气。
“真是可恨,怎么没把他送官了。”
“没有证据证明是杨老三偷的,说不定最后还是他闺女顶罪。就算给他定了罪,这姑娘对家里人的惧怕已经刻在骨子里了,怕是日子也不会好过。店老板也是心软了。”
一路上时攸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直到站在望江楼前,章云璟点了点她的脑袋。
时攸下意识抬手摸了一下:“怎么了?”
章云璟低下头,琥珀色的眼睛里似有眷恋,过了一会才开口道:“有空我会来看你。我不在的时候再遇到刚刚那样的事不要冲动,至少让孟余他们护着你。手上的伤不要不在意,这几天别沾水,回头我让人送药来。”
“知道了。”时攸点头一一应了下来。
望江楼周围的人不少,往常章云璟都是稍等了一会就走了进去,此时在门外站了许久。虽然百姓不一定认识章云璟这张脸,但联系一下能和时攸站在一起,且气度不凡的男子,也能猜到他的身份。
眼瞧着周围或好奇或敬仰的视线越来越多,时攸忙催促着:“将军快回去休息吧。”
章云璟的眼睛落在时攸的脸上,他的视力很好,眼下的距离能让他清晰地看见时攸脸上的绒毛,他轻笑了下:“好。”
望江楼内,时攸提笔写了几个字又放了下来。徐栀柔这些天总来陪她,说起章云璟也只道他总是早出晚归的,好几次脸上带着不虞。
一晃离上次见面又是好几天了。
房门突然被人敲响,拾秋走了进来说道:“姑娘,门外来了个人,手腕上又被勒过的痕迹。枕夏说,是你们前几天在街上遇到的小姑娘。”
时攸眉头一皱,放下笔匆匆往外走。
翠儿忐忑不安地站在门外,枕夏安抚了几句后就见时攸走了过来。她扯了扯布满补丁的衣服,手指不住地揪着衣摆。
时攸细细打量着面前的人,比上次见到的时候看上去更瘦了,身上没有了之前凶巴巴的样子,在对上时攸的眼睛后局促地移开视线低下了脑袋。
“先进来吧。”时攸道,“拾秋去拿药来。”
翠儿闻言遮了一下手腕,犹豫了一下还是跟在时攸身后走进了院子里。
时攸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示意翠儿坐下,后者攥着发白的指尖贴着椅子的边坐了下来。
“是来找我的?”见翠儿点头后时攸接着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前两天路过,看见你......您在布施,见过。”翠儿的嗓子有些沙哑,像是好久没有喝过水一样。
时攸点了点头:“那你来找我是为什么?”
时攸的话音刚落,面前的翠儿突然跪了下来磕了一个头:“求您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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