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扬州那最近有山匪出没啊……”
“在哪条道上,你且与我说说。”
“哪条道是京城通往扬州的,就是哪条咯。”
听着他们的谈话,柳渊的手攥紧,前几日江松归就把此事告诉了他,也是昨日,柳渊便收不到来信了。
柳渊离开了茶楼的雅间,他安慰自己:无妨,那些东西还未流露出去,只要少卿大人今晚把这宣纸的结果一查,我就即刻派人去看孤世。
况且那日他还找到了更重要的东西,那日,黑衣人从江花辞那离开,就被柳渊抓住了。
“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把那人摁在地上说话的是柳渊的侍从。
柳渊本就一副臭脸模样,他身后跟着他的人,举着灯笼,照得脸忽明忽暗,看上去竟有几分阴森。
柳渊叫人把那人捆起来,摘下那人的面具,道:“其他人去哪了?”
那人不答,柳渊也能猜个大概,他眼神示意他身旁的仆从,仆从道:“柳大人让你说是何人派来,又是来做何事的。”
仆从见那人咬定了不答,道:“你若不说,我们自是有办法,光凭这面具,我们也能查出是何人,若你现在说了,不必吃苦头,我们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那人低垂着头,能感受到有一道视线落在身上,柳赋岭此时开口:“说。”
那人不语。
道:“你们是想刺杀我?”
仆从在他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柳渊道:“这事不会告诉任何人,你若不答,可不一定。”
柳渊见这四下无人,把他带进柳府中。
柳渊在府中为他展开曾经查来的那些东西,再之后,威逼又有利诱。
柳渊的确让那人离开了,心里只道:三殿下的人幸得也有嘴巴不严之人。
他再三考虑下,与江花辞通信,得知那黑衣人从何而来。
当夜,亦是密信。
“柳大人,若遇事不测,还望三思而后行,此去凶险,不止一人盯着你们。”
柳渊看见此信后,一时摸不着头脑,将这封纸扔进火盆里烧毁了。
“柳大人,这是您的信。”
柳渊接过,一封是大理寺,一封是家书。
他面无表情,直到看见家书内容,眉头颦蹙。
“得去找他们……”
他思索片刻,三思而行……
看向仆从,他一些东西装进一个木箱里,他道:“我并不清楚能否平安归来,若是少卿找上我来,就把这个给他。”
几日车程。
“卿凝,你回来了。”
柳渊从马车下来,抬眼看着站在门口的父亲,问:“孤世呢?”
父亲道:“他?他没有来。”
柳渊脚步一顿,道:“他前些日子便启程……”
柳渊道:“派人找。”
父亲道:“他没有到家里来吗……我知道了。”
柳渊道:“扬州最近有山匪出没?”
见父亲点头,柳渊心里想:要是他回来知晓,是否会怪我?要是我晚些让他走的话,我就能知道有山匪的消息了,我就能多派些人去了……这些山匪当真嚣张,从东郡来到此地还敢如此行径。
那日,三殿下带人回来,东郡的山匪大部分已灭,或有小部分往东边去,他便想到了,故意把山匪往东边赶,赶到扬州,说要一举剿灭,派人来到扬州,却是把山匪逼上一座山后不管不顾,只管他们什么也吃不到,抢不着。
柳渊坐在屋里,感受着暖炉传来的温度,思绪漂浮。
一定要找到孤世才好……
“柳大人,柳大人!”
下人连连叫了好几声,柳渊才回过神来,点头示意他说。
“我们找到了柳二大人的马车……”
那人还未说完,柳渊已披上大袄,道:“走,有事你接着说。”
仆从快步跟上他,道:“在晋熙河畔的树林里,并且周围有仆从的尸身,但并没有柳二大人。”
柳渊神情不改,只是淡淡听着,他说完后,微微颔首。
端坐在马车上,心里却想:孤世真的出事了……我不应该让他那么早走的,平日里都不着急的,偏偏当时太心急,不过也好……他还没死,现在就带人过去,去山上找人,找到了定要跟他好好道歉才是……
找到马车的残骸,柳渊道:“上山找。”
他看向已经破损的马车,走近,想找找一些蛛丝马迹,一走近,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他赶忙后退,唤人道:“去看看。”
那人点头,走上前,随后一手捂着鼻子,另一只手还放着手炉,道:“柳大人,里面有一手炉,此有异味。”
柳渊道:“取一些,剩下的都赶紧销毁。”
“别杀我!我没动过你啊!停下!”
“求饶?没用……”
“阻止他,你们这群混蛋别跑!呃——”
“他们也会死……”
惊得某处树上的白雪落在地上。
柳渊听见声音,连忙转过身,回望四周,却并无一人。
仆从道:“好像是有柳二大人的声音。”
柳渊点头,但那声音听不真切,他循着方向走,越走越近,叫喊声越来越大。
直至拨开杂草。
“柳孤世……”
柳渊不可置信地低声唤了一声。
柳赋岭有些着魔,毫不在意地将身下山匪的尸体踢向一旁,提着剑,看着面前疯狂求饶的山匪。
毫不犹豫,手起刀落断送那人的生机。
雪落在他溅着血的脸上,很快融化。
他像是把平日的不满与轻视发泄一般,一次又一次刺向那人的尸身,直至血肉模糊。
“打劫我?你们都去死好了……”
他的模样与许多年前在地下场找到他时的模样并无差异,现在的血更重了。
血腥味不断刺激着柳渊的神经,他忍不住迈步出去,道:“孤世。”
柳赋岭拔剑从那人尸身里抽出来,带起一串血花,握紧剑,缓缓转过身来。
他双眸猩红,宛若杀神恶障。
枯树旁还吊着半轮残月,被血染红,这是月光照不了的林丛。
柳渊看着僵在原地的他,道:“接你回家了……”
柳赋岭只感觉耳膜阵阵发痛,却没有任何动向。
柳渊再往前几步,就那样看着他,无言。
柳赋岭这才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他,下一刻,手中剑却穿透胸膛。
柳渊先是感到错愕,随后是胸膛传来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盯着柳赋岭浑浊的眼,脊背重重的砸在雪地里。
最后他抬眸看向灰蒙蒙的天穹,将最后的月光沉进眼里。
“柳大人!!!”
仆从想上前,看着那杀神恶障却根本做不到,无措地攥着手指,道:“来人!来人啊!”
远处才终于传来窸窣的脚步。
“孤世……”
眼球拼命地转向那人,希望那人看看自己,甚至染上一丝哀求。
呼吸快要缓不过来,柳渊不懂他浑浊的眼下究竟藏了什么,费劲地大喊:“柳孤世……柳赋岭!!!”
柳赋岭动作僵硬,这才偏头望向早躺在地上的人,喉中泛起阵阵苦涩,
好苦。
柳渊又道:“看……我……!”
月光洒在他身上,照进浑浊的眼里,眸中微动,才缓过神来。
“哐当”……
剑掉在地上,宛若柳赋岭把自己的心砸在了雪地里。
“兄长……兄长!”
他缓过神来,看着雪地里的人儿,心脏阵阵刺痛。
他快步走去,一时无言:“我……”
他感觉自己病了,看到时竟有一瞬间是欣喜的……这样父母就只会看向自己了。
但自己杀死的那是兄长,不会再有人看了。
“兄长……”
他这才伸出手,去捂住那胸口,似乎这样能弥补自己心中的愧疚。
但过错不行。
血水与泪水混在一起,滑落在柳渊毫无血色的脸上。
“兄长……你别睡。”
他似乎都不曾注意自己的话语染上哭腔,像乌鹊最后的哀鸣。
无人回应了,只听见柳渊喉间涌出的汩汩鲜血。
雪下得更大了,他费力地扶起比他高半个头的兄长,那把剑被他踏碎,连带着洒落上面的月光也一同破碎,那刀身仍能照出他悲哀的神情。
改不了,补不回。
那群仆从终于赶到,从他肩上接过柳渊,匆忙忙往外赶,把他一个人留在原地。
去哪?
哪都去不了,哪都见不着柳渊了。
他才恍惚间察觉心脏疼得厉害,回头望向血河,为何如此?
他记不上来,只觉头痛欲裂,寒冷刺痛着他的身躯。
不再看了,那都是该死之人,或许柳赋岭也把自己也划进了那范围中。
但柳渊不该。
兄长是很好的人。
柳赋岭那么想,踩在雪地中,慢慢走着。
上天不会苛待他的。
雪花落入他的手心,柳赋岭盯着。
直至那片雪花在他手心融化。
柳赋岭想着:那个会在意我的人不在了……
月光把他的影子越拉越长。
“月光何时入我心……”
他道出一句。
“走回去好了,就当罚自己,一定要回去,再看看他的眼。”
残月依旧挂枝头。
风雪模糊了他的眼,他走出那片林子,晋熙河往南流动,零散而破碎的月光洒在湖面上,随着一同流去,他感受刺骨的寒风刮过脸颊,犹如一刀一刀割在身上。
但如何能止住心中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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