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的消息传回京都，已是初春。
赵君漠接到江勿寒的信件，瞧了眼上面的内容，就扔进火盆里。
信纸里面把赵春雪的事情交代个透彻，赵君漠却是一副早就知晓的模样，念叨：“果真那日立块碑是正确的。”
赵君漠出门，走去后山，看见那块无名碑，道：“只可惜不能知晓你的名字，不然就能刻在上面了。”
赵君漠从多了一个来路不明，只说是流落在外的妹妹那刻起，就开始查她的身份。
查明后，他也并未说破，因为“赵春雪”能给赵家带来利益，琼玉楼的一部分钱财要归在赵家，况且她花言巧语，赵君漠也觉得未尝不妥。
他蹲下身，看着那块碑，拂去上面落下的雪，道：“可惜呀……”
他嘴角含笑，不知可惜是因为兄妹情分，还是因为少了一个能带来利益的人。
“看在你我多年情分，死后好好睡吧。”
赵君漠含笑着将一把伞扣在那碑上，遮去风霜。
“小游！下游！乱跑什么！今日怎么这样啊！”
小游今日格外亢奋，江黎夕今日把它一放出来就到处乱飞，追着它，看见它飞进高墙里，江黎夕一脸焦灼，压低声音：“小游！这不是我们那！快回来！”
江黎夕看着他到处飞，无奈又只能跟上，终于在一处墙角抓住它。
江黎夕揉了揉它的头，道：“下次别乱跑了，这是哪啊……”
他抬头看去，是江勿寒的住处，里面正灯火通明，江黎夕靠在墙角，还有人的谈话声。
江黎夕心中纳闷：三哥不是生病了吗，这声音听着像是……
他心里好奇，一使劲，好不容易攀上墙头，在屋脊上小心翼翼地走，找了个偏僻而又能听清楚的位置，蹲在上面，心里想：谁说那本轻功书没用的，今日恰巧有用了。
他抚了抚怀中的小游，向窗缝里看去。
是江勿寒和楚霁朝。
江勿寒看上去完全不像重病的样子，他悠悠开口：“准备好便动手吧，寒关战事已停，不需要他了。”
楚霁朝恭恭敬敬，道：“好，臣知晓了，是直接派人去？陛下可会认？这样不妥吧，殿下……”
他话语里带着试探，江勿寒道：“父皇不剩几天了，这样做更有必要，届时，他若不反抗，便会当场殒命，你觉得他以他的性子会无动于衷？况且……你不是有东西吗？”
楚霁朝并没有直接承认，道：“知晓了，殿下，不过您说的东西我并不清楚……”
江勿寒道：“心知肚明便好，江晨遂……”
楚霁朝却在此刻突兀的打断他的对话，道：“殿下，夜已深……”
江勿寒发觉了什么，往窗缝这边瞧，那眼神吓得他一激灵，结果脚下一滑，摔了下去。
“哎呦！”
江黎夕摔下来，揉了揉自己被摔疼得屁股，连忙往远处跑了。
楚霁朝对江勿寒行礼道：“微臣告退。”
江黎夕跑出没多久就被人拦下，他惊慌失措，转身往回跑却发现身后也有人。
“四殿下如此晚了，怎还不回去？”
江黎夕看着黑影从四面八方涌来，心里恐惧着往后退。
他心底涌上来一股绝望，直到那道好听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江花辞被人搀扶，捂着嘴咳嗽着过来，那些侍卫看见后连连行礼，道：“二殿下安，我们看着四殿下在此处，就想着送殿下回去一程。”
江花辞不动声色，只道：“那你们倒还是绕了一圈，难为你们费心……咳，幸之，来。”
江黎夕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跑过去，江花辞道：“你们且回去。”
江黎夕感受到小游都在他怀里发抖，他道：“二姐姐，不是这样的……”
江花辞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手放在唇间：“嘘……”
江黎夕噤声，乖乖跟着她回去。
江花辞让他坐好，自己坐在他身旁的椅上，道：“今夜如此晚，怎得要乱跑呢？”
江黎夕怀中的小游蹦出来，跳在桌上，他道：“小游往外处飞了，也没有飞得很高，我就想着追回来……”
他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道：“对了，我听见三哥的谈话了！他们说……”
江花辞打断道：“即便如此，你也不应该去听那些事。”
江黎夕道：“二姐姐是不是知道了？，那我大哥怎么办？”
茶盏被放在桌上，江花辞微微咳嗽，道：“……咳咳，你最近就待在你那，别到处乱跑，会出事的，我答应过皇兄，这段时间里保你无恙。”
江黎夕却一心只扑在大哥身上：“那大哥呢？他会死的啊……那是他的命。”
江花辞无奈叹气，轻抚他的头，道：“皆是命中注定，他早料到了，但他只求你平安，咳咳……懂事些吧。”
江花辞顶着江黎夕悲哀的目光把他送回去。
几日后的夜晚，楚霁朝回府，见一人正蹲坐在门口，抱着膝盖昏昏欲睡的模样。
再一瞧，是陈溯意。
楚霁朝连忙快步走去，扶起他，把他头上和肩膀上的雪都拍落。
他道：“池唤，做什么蹲在这，快，随我进来。”
楚霁朝近日行动都格外谨慎，吩咐在深夜要是有任何人找他，若是他不在都不能擅自进去。
陈溯意回过神来，道：“先生，您回来了。”
楚霁朝哪想到他这么晚还要来找自己，眼里含着心疼，道：“你这孩子……”
陈溯意道：“先生，他们说让我等等，所以我就等着了。”
楚霁朝又无奈又心疼：“你若实在等不到回去好了，何苦要在外面受着风霜？”
陈溯意道：“是很急切的事情……先生。”
他似乎想到了，沉默半晌，道：“你指的是？”
陈溯意看着他的眼睛，道：“您教过我的，污蔑是不对的。”
楚霁朝瞳孔一瞬收缩，是四殿下告诉他了。
他眼中含着复杂的情绪，道：“池唤，你知道当今陛下的所作所为……”他想说的话被他生生咽回去。
陈溯意看着他，道：“可是先生，这样的事是不对的吧……”
楚霁朝沉默着点头，良久才开口：“嗯，所以，你要走自己的路啊。”
手放在他的头上，轻轻摸了摸，陈溯意道：“我想追随先生，我的路就是先生的路啊。”
楚霁朝语气变得柔和：“不是的，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道路要走，你的路怎么会与我相同呢？你一定要比我更好，也别学先生做坏事。”
楚霁朝从没有把利益为上的思想给过陈溯意，他认为池唤不该那样，如今面对陈溯意来问自己，一时半会儿竟有些难以启齿。
可他做了那么多已经无法回头。
陈溯意道：“先生那么好的一个人，一定是一时做错了，会改过来的，我会更努力做事的，这样的话……”
他声音极低：“就可以追上先生了吧。”
楚霁朝愣住了，心中的柔软似乎被触动，他原没有陈溯意想的那样是个忠臣，但要是这句话对曾经的他说，他会毫不犹豫答是。
楚霁朝堪堪出声：“不必……我，我没你想的那么好，你要做好自己，池唤。”
陈溯意道：“可在我心里，先生就是……就是……”
他吞吞吐吐半天，楚霁朝一直看着他，盯得他耳垂都泛红了，他才以极低的声音说：“很好的人。”
楚霁朝没有听清楚，但依旧是揉了揉他头发，道：“还记得我说的吧，要讲求事实，池唤，你竟然都知道了，答应我，别参与进来好吗？你要好好的。”
陈溯意略微迟疑：“可先生……”
楚霁朝道：“你是很好的孩子，答应过的要听先生的话，对吗？”
陈溯意点点头，垂下眼眸。
楚霁朝没想过自己如何脱身，却把陈溯意之后的发展都想好了。
陈溯意的话让楚霁朝那赤诚之心又点燃几分，楚霁朝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去想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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