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山庄庄主亲自铸剑,这份厚待的分量不言而喻。江凛下意识看向沈池月——这份人情是冲着谁的面子,彼此心知肚明。
“太贵重了……”江凛斟酌着开口。他更担心沈池月误会,以为他今日特意请她同来,就是为了利用她与故交的情分。
“你个大男人怎么还扭捏起来了,”萧文鸢摆摆手,“世子就要拿出魄力来嘛,你收下这剑,日后国公府多关照我们青龙山庄的生意,互惠互利。”
沈池月见江凛仍有迟疑,温声补充道:“以你的资质,确实值得一柄量身打造的剑。”
她也有私心,卖这位景国公世子一个顺水人情,于玄河宗与国公府交好也有益处——
若非顾及玄河宗处境,她今日许是也不会同江凛前来选剑。
姜禄终究是她丈夫,她也不愿见他成日烦心。
江凛一听她夸自己,终于展颜,对萧文鸢笑道:“那就却之不恭了,这份情谊,定当铭记。”
此事敲定,接着便是挑选剑材,这就更是江凛完全不懂的领域,不过他也无需操心,一切自有萧文鸢这位行家把关。
萧文鸢端详着陈列的矿石:“剑骨就用太阳晶石吧,手感有力。”
沈池月思忖一番,轻轻颔首表示赞同。
江凛好奇地看向剑材下方的铭牌:
「太阳精石:挥剑有金刚铿锵之感,坚固清越,寻常邪秽难以侵蚀。」
他又看向另一侧赤红如血的晶石:
「凤凰血石:挥剑有凤凰振翅之势相伴,对羽类灵兽具有天然压制力。」
沈池月注意到江凛独自低头比对的模样,见他神色间略显犹豫,便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是想用凤凰血石?”
江凛被她问得一怔,下意识挠了挠脸颊,还是老实说出了心中所想:“嗯。看描述,感觉凤凰血石……会更好看点。”
说完他也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自己竟也会像小孩子挑玩具一样,首先在乎的是剑的外形是否好看。
沈池月似是没料到会听到这个答案,眉梢微扬。随即,江凛竟听她发出一声很轻的笑声,短促、悦耳。
“嗯……”她眼底还带着未散的笑意,低头重新审视那块凤凰血石时,侧脸线条沉静柔和,“用凤凰血石也可,那便依此调整,把辅助灵材也换成道火类的,偏向群攻,倒也适合你。”
萧文鸢在一旁听着,点点头:“也行。”
确定完最终方案,天色已晚,江凛本就没有要当日回的打算,在萧文鸢的安排下,他和沈池月今晚就在青龙山庄安顿。
江凛还没有辟谷,也不好意思去和青龙山庄的弟子们一同用膳,他独自解决完了晚饭,左思右想,还是去敲了敲萧文鸢房间的门。
“进来吧。”
得到应允,江凛推门而入。萧文鸢正倚在桌边,百无聊赖玩着手里的机关匣,抬头看了他一眼:
“世子,有事?”
江凛坐下,没有过多寒暄,用简洁的语言将自己的请求道出。
“你还想再打一柄剑?要水属性的?”萧文鸢挑眉,尽管江凛并未说明缘由,她却也毫不避讳地点破,“给池月?”
江凛刻意隐去了赠与对象,此刻被萧文鸢一语道破,他却也并无心虚之色。在他看来,自己理由足够正当,坦荡得很:
“是。羲珩剑尊授我剑术,便是我的师长。弟子感念师恩,有所回报,是理所应当之事。”
至于萧文鸢往哪方面想、怎么想,于江凛而言并不重要。他自己行的端做得正,又不是因为存了什么男女私情才去献殷勤,纯粹是为了报答前世之恩而已。
“世子,你该不会觉得,她堂堂一个道元境剑修,会没剑用吧。”萧文鸢心头觉得好笑,“她那把命剑,当年是我祖母打的,是她老人家几十年来最得意的一把呢。”
江凛两世为人,确实从未见过沈池月动用命剑。她教他练剑时使的是竹剑,半年前在国公府救他,也是用一支笛子使的剑招。
他便以为,她的命剑许是损毁了,或是如今不太趁手,才想着给她换一把。
“那为何从未见她用过?”江凛问道。
萧文鸢摇摇头,摊手:“你没见过,又不代表她不曾用过。再说,不是随便来个什么蜕凡啊、或是某些废物道元,就值得她动用命剑。”
江凛想了想,萧文鸢这话说得恣意,却是言之有理。以沈池月的修为,确实少有需要她全力出剑的场合。
“我明白了。”江凛得了答案,便未再多想。
萧文鸢:“至于你的剑,图纸我爹看了,少则一月,多则三月,待铸成我便知会于你,届时你需亲自再来青龙山庄,为剑开刃。”
“多谢。”江凛点头。
待他离去,萧文鸢面色显出几分怪异。
“还真信了。”她低声自语。
关于沈池月命剑之事,她确实撒谎了。事关好友的旧事,她定不可能将真相对江凛一介外人吐露半分。
她眉宇间又凝起一抹担忧。
即便真是为了答谢师恩,用一柄神剑作为回礼也太过贵重。景国公府再财大气粗,也不该是这般手笔。
萧文鸢沉吟片刻,终于还是站起身。
这件事,还是该让池月知道。不管那位世子是真心报答,还是另有所图,都该提醒好友多加留意。
回想江凛白日里那副礼貌到近乎乖巧的模样,此刻在她看来,越发像是他常年混迹风月,浸淫出来的伪装。此人定然惯会哄弄女子,连她都差点被他的表象蒙骗。
萧文鸢来到沈池月门前,却见窗内一片漆黑,她敲了敲门,喊了两声,无人应答。
“奇了怪了,去哪了?”萧文鸢摸出玉牌,那头也不见回音。
沈池月独自来到一处僻静、四周都有树木遮掩的空地。
夜色幽静,树叶沙沙作响,一人缓缓踏出:“羲珩,别来无恙。”
金纹白袍的老人嘴上说着客套话,语气和神情却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真是风采依旧,竟能勾搭上景国公世子,手段不减当年啊。”
千霞道尊薛岩,正如白日里江凛所想,他确是十年前围攻长霄剑宗的四位道尊之一。
薛岩没想到今日带徒儿来选剑,竟还能碰上沈池月。眼见昔日冰冷高傲的剑宗天骄如今活成个深居简出的妇人,他怎能不抓住机会狠狠折辱一番。
“薛殿主以神识引我到此,就为了说这些?”沈池月淡然道,“若说完了,请容我告辞。”
薛岩:“哼,口舌之利倒是见长。”
不是你一直在说吗。沈池月这般想着,揉了揉眉心。
她今早看见薛岩时便料想这位故敌会坐不住。毕竟是在青龙山庄的地界,沈池月不想给萧文鸢添麻烦,想着寻个僻静处解决也好,没想这老头言行还是如此好笑。
“薛殿主,告辞。”沈池月不再多言,转身便要离开。
“站住!”薛岩脸色一沉,“当年给你的教训还不够,竟敢这般目中无人?”
见沈池月依然无动于衷,他猛地祭出命剑:“这十年光顾着钻研如何伺候夫君了吧?如今我已是道元中期,今日定要你跪下求饶。”
沈池月回头,轻叹一口气,一只通体莹绿的玉笛出现在手中。
-
江凛今日参观剑冢确有收获,回到房间便运转起功法。无定决加持下的内力在经脉中游走,带来阵阵暖意。真气汇聚于气海,江凛感觉三品与四品之间的屏障正在松动。
孙老敲门时,江凛正尝试着调动全身修为冲击那层瓶颈。
“世子,打扰了,有件事……应当禀报。”
江凛一听声音,立刻压下翻涌的内力。
上一次突破时的荒唐情形还历历在目,总会在夜深人静时反复“鞭尸”着江凛。他绝不能让自己功法的异常被任何人察觉。
“孙老请进。”他起身下床,虽说身体因刚刚的修炼有些发热,他却还是下意识披上自己的外衣。
孙老走进来,道:“是剑尊她……与那位千霞道尊交手了。”
孙老知道江凛在屋里修炼,他原本纠结了一会儿要不要将这事告诉世子呢。回想起世子对羲珩剑尊的重视程度,还是决定前来禀报。
“为何会打起来?在哪?孙老,快带我去。”江凛心想他今晨的猜测怕不是真的,一边穿鞋一边问,“孙老你对十年前天衍阁围攻剑宗可有耳闻,那千霞道尊,是不是也在其中?”
十年前长霄剑宗陷入与三皇子勾结风波,门下修士大半逃散,当时剑宗孤立无援,谁都能去踩上一脚。
天衍阁就在那时上门,派出四位道尊,打着以武会友的名头,意图彻底践踏、瓜分剑宗。剑宗上下无人敢应战——
唯有当时刚突破道元不久的羲珩剑尊……一人迎战那四人。
孙老点头:“不错,正是其中一位,而且……”
他话音顿了顿,欲言又止。
“而且什么?孙老,把你知道的都说给我听。”江凛皱眉,听孙老这语气,莫非这千霞道尊还做了些什么。
孙老边带着江凛赶路,边回忆着:“此事我所知也不多。据说当时,剑尊连胜两场后,第三场与明光殿主两败俱伤,千霞便是第四场、最后出战之人。那时……剑尊已无力再战,千霞以禁咒伤其左肩,赢下那场会武。
不过那天最后天衍阁倒是没有再进一步动作,会武结束便走了,听说是明光当场发怒……再然后,就是太子殿下突然表态,留剑宗活路。”
江凛大概也能猜到太子态度转变的原因——
那便是姜禄,以婚约为条件,销毁了调查到的剑宗与三皇子勾结的铁证。
无论如何,确实是姜禄顶着风头,保下了摇摇欲坠的剑宗。
而江凛自己,也是因此……上辈子才能与她相识。
他莫名觉得自己很卑劣,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就像是泥潭中无数双手中的其中之一,拉扯她、将她往下拽。
这样的他,凭什么奢望她的青睐……他甚至连得到她一个眼神都没资格……
“世子,到了!”孙老的声音猝不及防响起,江凛才堪堪回神。
“啊,好像已经结束了?”孙老继续道。
从孙老看到二人交手,再到现在带着江凛赶到一旁的树影中,不过半炷香不到的时间……一场道尊之间的战斗,竟这么快就结束了。
江凛也有些懵,只见不远处,那老人狼狈仰倒在地上,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面色狰狞,挣扎了好几下也没力气起来。
沈池月收了笛子,纤长睫毛垂下,月光敛在眼底。
“你怎会是……道元巅峰……咳!”江凛听到那老人捂着胸口费力道。
道元巅峰?江凛这才知道沈池月如今的境界。十年前她尚且是道元初期,如今竟已是道元巅峰……
江凛不禁在想,如果这个世界其实是部玄幻爽文就好了,那沈池月一定就是凤傲天,早登顶修真界了,自然也不会像现在一样受男人所累。
“听说千霞道尊在道元初期卡了四十年。”孙老适时给江凛传音道。
这话让江凛险些笑出声,胸口的郁结也散了一些。
薛岩狞笑道:“不过是以色侍人的女人,当年若不是玄河宗宗主受你勾引,你现在……早已是我天衍阁最下贱的炉鼎。”
他捂着胸口踉跄爬起来,脸上尽是扭曲的得意:“玄河宗如今在太子面前还能风光几时?待这棵大树倒了,我看还有谁能护着你!”
说罢,他强撑气势,拂袖离去。
江凛冷冷看着老人身影消失,他很难理解,为何都已是一殿之主,言行还如此下作卑劣,全然没有强者的风骨,像个跳梁小丑。
方才见沈池月依旧是用笛子退敌,江凛更加确信,这千霞道尊,是个连让她出剑都不配的废物道元。
沈池月见薛岩终于离去,才以手捂住左肩处,秀眉微蹙,额角渗出薄汗,眉眼依旧沉静。
她修行路上向来没什么瓶颈,十八岁蜕凡、二十岁道元、三十岁道元巅峰……可又有何用。当年一身修为救不了宗门,反倒是这副女子之身,换得宗门保全。
自那日起她便剑心蒙尘,不复纯粹,此生无望突破仙元境……甚至连命剑都不敢再碰。
方才与薛岩交手时,她神识全开,早已察觉江凛与他那位蜕凡境护卫在旁。她不想此刻虚弱之态被察觉,便强撑着未立即服下丹药,只待回屋再运功调息。
然而真元损耗与旧伤发作同时袭来,程度远超预期。沈池月只觉得脚步愈发虚浮,视线骤然模糊——
“剑尊!”江凛冲上去,女人的身躯柔软、无力,像一树摧折凋零的花瓣落在他坚实的臂间。
她眼睫微颤,费力抬起一点眼皮,看清江凛写满心疼与焦急的脸,却在下一刻失去意识,头昏昏沉沉地垂下。
“这……”孙老灵力探入,面色凝重,“剑尊为何竟虚弱至此……”
定是被姜禄采补后身子还未恢复,江凛解下貂氅披在沈池月身上,将她打横抱起,他身子结实,有肌肉,抱着她一点也不觉得累:“孙老,我们快回去。”
江凛抱着沈池月回屋,动作轻柔将她放在床榻上,盖好棉被。他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枚丹药,小心托起她后颈,指间轻触她下颌,以内力将丹药渡入她口中。
“世子,我先出去守着,防着那千霞道尊。”孙老说着,出去带上了门。
沈池月脸上毫无血色,苍白如雪,江凛摸她额头一片滚烫,服下丹药也未见好转。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她仍没有要醒的迹象。
江凛看着,觉得比自己受伤还难受。他忽然回想起方才见沈池月有按住左肩的动作,莫非是那里伤到了。
要查看伤势,就得解开衣襟,江凛本想找萧文鸢来,正要推门出去寻她,却忽然顿住。她连与千霞道尊见面都未告诉萧文鸢,想来是不愿好友担忧,应该更不愿让好友见到这副模样。
江凛转身回到床边,“得罪了……”
他小心翼翼解开衣襟,左肩处果然有道陈年剑伤,位置比预想中更靠下方。他只稍稍拉开衣襟,勉强窥见伤痕一角。
此刻伤痕周围血管呈紫黑……应是当年那一剑带毒,如今才会反复发作。
江凛又往沈池月口中喂入一枚有解毒药材的丹药。她全无意识,任由江凛的手指摆布,秀眉似蹙非蹙,眼睫如纤长鸦羽,投下安静脆弱的阴影。
江凛一脸认真,确认丹药已咽下,收回手时,指腹无意间擦过唇瓣,他立即似触电般颤了一下。
上次是无定诀引发的幻觉,而这次,是实实在在的、近在咫尺……
他今晚真不该修炼的。
因为他清晰感觉到,此刻那熟悉的、今晚一直被他刻意压制的灼热感,又在小腹汇聚了……
没搞懂马甲号规则被黑了一个月榜单,为了能上第一个榜这两周要压压字数了[化了],三天一更的话刚刚好呢(掰指头)(精打细算)
二编:
看错了,黑名单只剩一周了,还是隔日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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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灼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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