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灼华见此也没有继续追问，毕竟经历了数日东躲西藏的日子，现在的邵时砚还不会轻易对他们卸下警惕。
更别说成为堕灵的他，本就是狼狈不堪的模样，却被曾经最在意的对手看见，心里定有万般复杂的情绪。
祝灼华让褚怀序留在原地守着邵时砚，自己则起身去找祁珣三人，商量后续的安排。
河边流水潺潺，倒映着月华，碎影一片潋滟。
祝灼华看了眼几人坐在几块大碎石上，并未落座，只说了邵时砚暂时恢复神智的情况。
三人沉默了一会，还是徐川柏率先开口道：“邵师兄他，现在应该不想看见我们吧。”
“别想太多了，我们接下来要做的是帮他制作出抑制堕灵的药，”祝灼华平静开口。
至于做出抑制堕灵的药后，邵时砚是隐姓埋名离开山海域，还是回宗门接受审判，这些都不应该是他们考虑的。
祁珣清了清嗓子，点头道：“嗯，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帮邵师弟找到抑制药。”
说着，祁珣转头看向了徐川柏：“接下来还剩几处稀有药材？”
徐川柏闻言立马从兜里翻出药方，盘算片刻后道：“还有两处，分别在北方涔山的凛断崖，和西北方的焱地。”
不得不说，剩下两种药材所生长的地方实在恶劣，也难怪昭芫宗没有现成的。
越是稀贵的药材，生长的环境也更为严苛，这并不是用灵力复刻一模一样的生长环境便能成功移植的，所以有时候需要制作某样丹药时，昭芫宗也是需要亲自去孕育地采摘的。
“只剩两处了，药方不是什么秘密，想必琼阆仙府也会派人前去埋伏。”池意禾冷冷道。
“嗯，所以接下来，褚怀序他会同我们一道行动，他是法修，能一定程度上隐藏我们的踪迹。”祝灼华顺势道。
祁珣三人有些惊讶，有些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她。
祝灼华瞧着大家出奇一致的反应，有些好笑，她眉心舒展，露出了这些日子里难见的笑容：“怎么都这个反应？”
祁珣也知他们反应有些大了，他抬手摸了摸鼻子，不忍撇开视线，“毕竟是小仙君…平时很少接触，不知该以怎样的方式相处……”
祁珣这话自然也说出来另外两人的心声。
“无妨，不必将他当作那劳什子小仙君，该怎样相处就怎样相处，实在不行，也可以当他不存在。”
祝灼华心想，反正褚怀序在外人面前一向话少，因此并没有强制双方非要有什么沟通。
自从上次祝灼华受伤，祁珣他们已经看出祝灼华与褚怀序十分熟悉了，今日再见，只隐隐觉得两人之间有着旁人参与不进的亲密。
徐川柏倒是想起这茬子事来，连忙问道：“既然小仙君接下来要与我们同行，那他离开琼阆仙府的事，掌门他们可都知道了？”
说到这事，祝灼华神情也正色了几分：“现在还不知道，但迟早也会知道。对了，之前与你们提过，幕后之人的事…”
闻言，另外三人的神情都严肃了起来，认真听着祝灼华接下来的话。
“我与褚怀序都怀疑是某位掌门，但由于线索不够，并不能确定是谁。但如果我是那位幕后之人，在自己的计划出现意外后，我一定会关注接下来事情的走向，甚至继续推进计划，直到达成目的。”
池意禾紧抿着唇，思忖道：“也就是说，你怀疑那日在不虞山的几位？”
池意禾不敢提任何掌门的名字，她深知他们现在做的事是如何大逆不道，便只能这样隐晦地表达。
与祁珣、池意禾相比，徐川柏现在的反应更为惊愕，他不可置信地盯着对话的两人。
他怎么有些听不懂她们说的话？
那日不虞山来的只有三位掌门，慈梵大师、陆掌门…还有他爹……
可无论是谁，徐川柏连想都不敢想，究竟谁会做出这些违背道德的事。
“嗯…当然一切还只是我的推测。除了这些疑点，我想或许邵时砚会知道些什么。”
祁珣处于震惊之余，但思绪还算能跟上，他凝神看着祝灼华，推测道：“邵时砚在当初的石洞也许与那只堕灵有过交流，他在人界时与邵皇后也达成了合作，或许知道一些事情，我们可以在他清醒的时候问问。”
祝灼华点点头道：“但现在邵时砚情绪还有些不稳定，不会轻易信任我们，要出这些事情，接下来可能需要你们多花一些心思了。”
“这也是我们该做的…”祁珣轻声道。
接下来的安排都已沟通完毕，祝灼华神情松了几分，她挪了挪脚步，颔首道：“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
说罢，便转身朝褚怀序所在的方向走去了。
河边再度安静下来，徐川柏仍处于神恍之间，他愣愣地开口：“我爹他们，真的会做出这些事吗？”
比起祁珣他们与各自掌门之间的师徒情，徐川柏或许会更难以接受，毕竟那是他血浓于水的父亲。
祁珣轻叹道：“川柏，现在我们也不能确定幕后之人就是徐掌门他们，何况私联人界，在沧溟秘境动手脚…这些事也只是违背了山海域的规则，不会有太严重的后果的。”
其实就连池意禾与祁珣，他们现在也丝毫不能将这些事情与各位掌门联系起来。
可如今得到的每一条线索，都指向着他们曾以为德高望重的掌门。
……
月落日升，天际瞳矇之际，祝灼华几人便收拾妥当，带着神智清醒的邵时砚，离开了薄桑山。
“喂，你们当牵牛呢。”由于邵时砚堕化的时间尚不确定，褚怀序并没有将缚守灵阵松开，而是将原先的锁链变成捆在双手的桎梏，另一头被祁珣牵着。
邵时砚不信任他们，万一被人钻了空子，逃走了怎么办，这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人。
听见邵时砚幽幽的讥讽，祝灼华在前方回了头，只见他此时一脸的不爽，仿佛回到了之前全凭心情做事的状态。
“牵着，扛着，你选。”
不出意外，邵时砚焉了气，不再说话，可他也没让众人省心。
一会要行方便之事，一会说自己要变成堕灵了，总之，给牵着他的祁珣添了不少麻烦。
但祁珣却一句怨言也没有，落下的步程也会及时赶上众人，因此一日下来，并没有耽误多少行程。
不过队伍里有一名法修就是轻松了许多，靠着褚怀序提供的千里符，他们赶路的速度快了不少，祝灼华估计，约莫明日晚他们便能抵达涔山山脚。
找到邵时砚后，众人撞见他的第二回堕化，是在两日后。
当时众人正攀着涔山，而这本就是极度耗费灵力的时候，放在邵时砚身上的精力也分散了不少，因此邵时砚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完成了堕化。
堕灵的气息在顷刻间弥漫开来，褚怀序还未来得及出声提醒，祁珣后脖颈猛地被邵时砚掐住，令人所有人措手不及。
褚怀序第一时间念动了法咒，缚守灵阵迅速从手腕处延伸至全身，将其紧紧禁锢住。
邵时砚下手很重，祁珣被掐过的后颈处很快便变得乌紫起来，但他没有在意自己的伤势，而是转头看着褚怀序，冷静道。
“小仙君，你将缚守灵阵解开吧，我与他打。”
祁珣一向不是意气用事的人，他提出这个建议时，自然也考虑到单单使用缚守灵阵压制，邵时砚恢复正常的速度会慢很多，倘若有人消耗其精力，浪费在这里的时间会缩短不少。
至于是否还有其他缘由，其他人就算猜到了也不会说。趁着祁珣与邵时砚对打的时间，他们也正好稍作休息，或者去前方探路。
这一路上褚怀序都在施法为他们匿去踪迹，但保险起见，他仍去探察了一圈周围是否有琼阆仙府的人埋伏。
祝灼华则留在原地观看战况，偶尔在祁珣不敌时出手替人拦下几招，神态悠闲得很。
毕竟邵时砚堕化后的境界直逼昆虚境大成，并不是祁珣一个人能完全抵抗的。
“我来吧。”褚怀序走到祝灼华身侧，语气没什么起伏道。
祝灼华斜睨了眼褚怀序，淡淡道：“也不怕你一招过去直接将人打趴。”
话虽如此说，祝灼华仍是将这些小事交给了褚怀序，她反正乐得清闲。
不过自从褚怀序加入队伍后，他便极度在意祝灼华灵力的耗费状况。
甚至不停消耗着自己的灵力，也要画制出千里符，让他们赶路更为轻松。
祝灼华琢磨着褚怀序这样做的目的，想必是之前怀疑她被人盯上，是因为自身道心不稳。
再加上之前祝灼华在瀛洲试炼里强行突破，又深受重伤，即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也仍怕她身处危险的境地。
所以这才选择离开琼阆仙府，赶来身边保护她。
祝灼华抬眸看着褚怀序的后脑勺，心情有些复杂，内心也仿佛有着一团郁结久久不散。
“褚怀序，我真的没事。”
“…”
祝灼华见人不理她，眉间微蹙，有些赌气地朝前跨了一步，歪头抬眸道：“你可以看我的境界嘛，之前的伤也好完了，道心…也没有不稳。”
听着祝灼华极力想向他证明的话，褚怀序视线从前方两人的战况里收了回来，他垂眸看着祝灼华皱起的小脸，指尖微动，不自觉地放柔了声线。
“嗯，我知道了。”
嘭——
而就在两人出差的须臾，那方战局中的祁珣不敌邵时砚，被人一剑掀飞，发出一声巨响。
“祁珣！”
“祁师兄！”
褚怀序心念法动，狂躁的邵时砚瞬间被缚守灵阵吊在了半空中挣扎。
“……”祝灼华缓缓直起身来，看着前方的混乱轻咳一声道：“都怪你。”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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