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江，一个三角洲的岸边，江中河水翻涌，泥沙被河水卷上岸，转眼又带走了焦黑的灰烬。
一个浑身炭黑的尸体躺在岸边一处低洼处，周边围起了深蓝的警戒线。一个身着深蓝色夹克的女人手戴白手套，蹲在那个尸体旁。
“情况怎么样了，死者是刘强吗？”陆未晞声音里还有刚刚快速奔跑后的喘息，
叶蓁脱下白手套，摘下一次性帽子：“死者大概昨晚6时死亡，死因被勒窒息而死，凶手应该是想要焚尸破坏证据，可不知为何却选在了河边，河水一涨潮火就熄灭了，尸体容貌特征还算明显。死者大腿外侧有一道疤口，看恢复痕迹差不多是一个月以前受的伤。”
陆未晞心里一喜，太好了 ，与受害者特征对上了，那只要排查附近监控探头，太概率可以找到凶手了！
“另外，我们在死者的衣兜里发现了他的身份证和驾驶证，已经可以基本确定是刘强本人了。请他的家人来辨认吧。”叶蓁简洁的说
“收到，我马上派人联系家属”陆未晞向李宥汇报了了情况，她抬头一看，林清灼正在自己不远处的岸边，蹲下身单手扶额，一边拿手机在搜一些东西。
她在干嘛？陆未晞直接走到她身旁：“林工？你在干嘛？”
林清灼仿若大梦初醒般：“没什么，就看一眼。”
“好，那回市局吧，受害者妻子马上就来认领尸体了”陆未晞拉起林清灼，两人一起走向汽车。
林清灼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尸体，她心有疑虑，但终究还是摇了摇头，关上车窗。
公安局内
王娟看着面前这个与自己丈夫有几分相像的男人，他的面部表情已经模糊，他的身躯已成焦黑，隐约可以看出一点丈夫的轮廓来。
这真是自己丈夫吗？那个恶魔终究成为了这样一滩焦黑的组织吗？有些恶心，有些伤心，又有些兴奋。
王娟一时不知应该高兴还是哭泣，她突然笑出了声，可嘴角逐渐颤抖，上昂的声调逐渐变为了低低的哽咽，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是留下了眼泪。
“他大腿处有伤口，法医鉴定过差不多是一个月前受伤的。另外，我们还在他衣服口袋里翻出了他的身份证和驾驶证，基本可以确定，死者就是失踪了6天的刘强，现在我们想让您最后确认一下死者的身份。”李宥拿出检测报告。
“我确认，他是刘强，也是我的丈夫。”王娟情绪逐渐平息，声音冷漠。
“好，那请过来在这签一下字”李宥指引着王娟走出停尸房
江临目送着他们离开，眼神晦暗不明。
“江医生，你有什么发现吗？”陆未晞注意到江临的目光，随口问道
“啊，没有。只是我看受害人妻子的情绪有点奇怪，是一种介于欣喜与悲痛之间的复杂情绪，总之，我想要单独跟她聊一下。”江临披上外套，跟着走出去。
只一瞬，房间内只剩下两人，灯光昏暗。
林清灼看着面前的陆未晞，笑着说：“陆队，你看又是我们两个，又是这样昏暗的房间，人生是个轮回啊，对吗？”
陆未晞轻轻走上前，语气轻柔：“可能吧，但其实两个地方我都不喜欢。”
“我也不喜欢”林清灼似想起了回忆，喃喃道：“很奇怪，你在我身边时，我总是感到无比安心和幸运。”
陆未晞听见这话后，表情明显愣住了一瞬，随后小声回应：“嗯……以后也会在的”
风扇声嗡嗡，有些模糊了陆未晞的声音
“嗯？你说了什么？”林清灼凑近陆未晞，想听的更清晰些。
“没说什么……”陆未晞耳尖发红，她拧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你等等我啊！”林清灼加快步伐……
城中村内，随地摆摊叫卖的商贩尽力向过路人推销自己的商品。小孩子穿梭在人群里跑来跑去，骑着电动车的人一边骂骂咧咧叫前方的人让出一条道来，一边往人群中更深处行去。
陆未晞街边街边劣质地沟油味，皱起了鼻子。
林清灼拿出一个未开封的口罩递给她：“给，这个还算有点作用。”
陆未晞接过口罩：“好受不少，你不用吗？”
“不用，习惯了。”听着这个回答，陆未晞新生一丝疑虑。
很快她们来到一栋破旧的单元门前，门上青绿的油漆已经差不多掉光，锈迹斑斑的门锁也只是个装饰，门轻轻一推就打开了。
两人看到一条约5至6米深的走廊，走廊旁边是完全独立分开的几个小房间，尽头是一座四方的楼梯。这间房子通光处仅有最上方的天窗和旁边几个房间的窗户。
这样的地方房租廉价，且离人才市场近，是不少来云栖打工的人临时落脚最好的选择。只是位于城市最老最乱的城中村，噪音和脏乱是难免的。
爬上顶楼，两人敲响位于最里面的一件稍微大点房间的门。
“来了来了，你们谁啊？”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奶奶拄着拐杖开了一小条门缝，警惕地望着外面。
“阿姨您好，我们是云栖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警察，想来向您询问一些事。”陆未晞露出自己的警官证。
“……警察，那进来吧。”老奶奶把门完全打开。
林清灼看了看屋里的装饰，确实是一位独居老人的风格。墙壁的一旁堆不少的东西，看起来应该是老奶奶搜集很久的。
两人一同坐在老奶奶对面，开始询问：“您好，我们先确认一下，您是胡德厚的房东是吗？他是您住在301的租户”
“他啊，都在我这里这了差不多2年了，这一整栋房子都是我的，我把那些自己住不上的隔间租给别人。”
“胡德厚先生交房租的时间及时吗？是否曾有拖欠房租的情况？”
“啊……有那么一两次，但也不是很频繁吧，所以我也没怎么计较。比较严重那次是他跟我说他上班那里开不出工资，推迟了半个月嘞。”
“您还记得胡德厚的作息日常吗”
“作息？前些年的时候好像是挺正常的早七晚六，但去年开始就经常晚上1、2点才回来”
去年开始？经常深夜回来？应该是入职刘强所在的公司后和刘强一起出入那些酒吧、KTV，所以回来的晚，陆未晞继续问
“那，您知道你的租户的家庭状况是怎么样的吗？”
“那我咋会知道嘞，那是别人家的私事。但是噢，这个人很奇怪，过年的也不说回老家，甚至连打个电话给他家人都没有啊，奇怪嘞。”
林清灼快速在手机上打了几行字，递给陆未晞看：
【胡德厚父母都已经去世了，有一个前妻，但是两人已经很多年没联系过】
陆未晞看后点点头，重新转向老太太，
“最后一个问题，胡德厚最后一次在您这里住是什么时间，他的行李和押金要回来了吗？”
老太太听见这个问题很困惑：“咋嘞，他不会惹啥事了吧？大概是一周前，他跟我说他要去跟一个好兄弟钓鱼，那天晚上不回来，之后就再没见过他的身影了。他的行李和押金都还在嘞，我现在去给你们找他的钥匙。”
老太太说完起身去一个桌子旁翻起了柜子，嘟囔道：“还以为你们是来查房东租客登记的，还把我吓了一跳……”
陆未晞和林清灼相视一眼，她们都知道即使老太太真翻出了钥匙也没什么实质性的作用。如果凶手真的是胡德厚，他不会把贵重的东西放在这里的。
两人站起身，向老太太礼貌道：“我们今天真的只是向您来了解一些情况的，现在暂且不需要搜查他的公寓，我们先告辞了。”
来到门口，陆未晞深吸了口气，她看着上方湛蓝的天空，下意识说：“现在没线索了，是吗？”
“不一定，我总感觉刘强的死因有些奇怪。”林清灼拿出手机，调出照片。
“你看，”林清灼指着案发现场的图片”他的尸体旁边有一道很明显的拖拽痕迹，并不是潮水拖拽尸体的自然现象。岸边泥沙处形成了一条明显的凹槽，表明尸体所受的力集中且方向恒定，如果是水流推行很难达到这样的效果。”
陆未晞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凶手是故意把尸体拖进水中又拖上岸的？”
林清灼点头，肯定道：“根据我对现场烧焦物的判断，凶手应该是先把死者杀死，然后拖到河边想进行焚尸，毁尸灭迹。但又不知道为什么，他最终选择把已经燃着的尸体推向河流，等待火势熄灭后再次将尸体拖上岸，最后逃离现场。”
“这样的行为很奇怪啊，不但会增加暴露自己的风险，而且如此大费周折到底是为了什么？”陆未晞开始思考。
一般来说，杀人后焚尸是不想让死者的身份被认出来的一种常见手段。但在这件案子中凶手仿佛有一种矛盾心理，一方面，他害怕被人发现死者的身份选择焚尸；另一方面，最能够直接证明死者身份信息的证件他却留在现场，他到底想隐藏什么？
天色渐晚，寒意渐深，林清灼拍了拍陆未晞的肩膀：“陆队，可以走了吗？我可不想跟你一起在这挨冻。”
陆未晞暂时清空脑海中的思绪，恢复正常神态：“走吧，先回局里，看看别的部门有没有什么发现。”
并肩走在昏黄的路灯下，陆未晞注意到旁边林清灼双手紧插兜里，脖子缩着，她身上还穿着方才出现场的侦查夹克，略显单薄。
陆未晞状似不经意的说：“林工，你们这夹克保暖吗？”
林清灼白她一眼，咬牙切齿说：“保暖啊，一件顶十件你信吗？”
陆未晞接着说：“这么厉害？那我用我的多功能外套跟你换一下？让我也试试你们痕检的衣服到底多好穿。”
林清灼愣了愣，她没想到是这个回答，于是直接爽快说：“好啊。”说完，两人交换了外套。
终于换上暖和点的衣服，林清灼明显动作放开了许多，她转头看看旁边的陆未晞，现在变成她双手插兜脖子缩紧了。
林清灼不禁笑出了声，陆未晞疑惑看来：“你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只是……陆队下次关心人不要用这样拙劣的借口了，真的让人觉得你很可爱。其实真说耐冻，你应该是比不上我的”林清灼微笑着看向陆未晞。
陆未晞被人揭穿了动机，有些尴尬，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两人一起静静走向停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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