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花夕梦几人相对而坐。姑娘瞧着身边的男人,眸中透着不容置喙的光。
慕青轩终究垂眸轻叹一声,轻声道:“洛家之灾皆因朝代更迭而起。”
男人眼眸幽深,思绪回到了少时那个秋天。
那时他与兄长尚是皇子,先帝暴毙,朝中群龙无首。皇兄刚刚登基,政局尚且不稳,幸有洛家在一旁帮衬,倒也算是有惊无险。
新帝为掩人耳目,谎称慕青轩已死,实则是将其封为安王,暗中清理朝堂。
安王露面时皆覆以面具,世人从未见过他真实样貌,只听坊间传闻,那人长相恐怖,凶若罗刹,常于夜半吓得小儿啼哭不止,这才不敢以真面示人。
有洛家前任家主在,时局倒是稳定了些许,直到后来前任家主为护新帝而死,洛书渊刚刚继任新家主,洛家险些被幕后之人灭门。
洛书渊与母亲拼死将尚且年幼的妹妹送出门,便惨遭毒手。
恰巧被路过的慕青轩发现,救了下来。洛书渊有幸活了下来,洛夫人却与世长辞。
这么多年来,洛书渊一直在寻找自己的亲妹妹,即使他身边已有洛子歌在,他却总觉得他的妹妹另有其人。
如今听得当年那接生婆所言,更证实了他的猜想。
“所以我当真是洛公子的妹妹?”花夕梦道。
“确实如此。”洛书渊道,“如今我终于找到你,便不会再让人欺负你。”
慕青轩瞥了眼笑意盈盈的洛书渊,弯了唇角道:“大舅哥?”
洛书渊一愣,猛地起身摆手道:“不敢,不敢!”
“怎得?你对我这个妹夫不满?”男人一挑眉道。
“怎么会?”洛书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正说话间,暗卫来报:“主子,京都来信。”
接过暗卫递过来的信,慕青轩细细读来,眉眼微弯,看来似乎心情不错。
“谁的信,说的什么?”一旁洛书渊道。
慕青轩将信递给洛书渊道:“皇兄来信,证据确凿,可以收网。”
“那是不是……”洛书渊犹豫道。
“没错,”慕青轩接着道,“出来这么久了,该回去了。”
花夕梦一双墨瞳在二人之间游移,眸光流转间已然了然。
“事情都解决了?可以回去了?”姑娘问道。
“真是如此。”慕青轩语气轻松,“待一切都结束了,我们便回长华山上去。”
“好。”姑娘点点头,眉间一股笑意荡漾。
闻言,洛书渊双眸圆瞪,将手上杯子往桌上啪的一放道:“等下,轩你说的什么?回哪?”
“回长华山,”慕青轩重复道。
“那京都怎么办?”洛书渊道。
“最大的威胁已去,皇兄已然安全,若有要事,再召我便是。”慕青轩道。
“那我与司空呢?”洛书渊道。
“你二人与我何干?”慕青轩一挑墨眉道。
洛书渊浑身发抖,指着男人道:“你走了,我与司空怎么办?”
“各司其职便是,有何难处?”慕青轩道。
男人说的没错,洛书渊心里清楚得很,只是思及他三人中有一人要逍遥自在,他一边替对方开心,一边又心生羡慕。
“轩他背负了太多,也是时候放下过往,卸下枷锁,好生修养了。”花夕梦在桌下牵着男人的手,轻声道。
姑娘眸光中的温柔似乎能沁出水来,轻柔地围在男人周身。
慕青轩伸手摸了摸姑娘的头,心中都被对方填满。果然最了解自己的还是阿梦。
“确实如此,”洛书渊道,“别忘了我与司空便是。”
“放心吧,”花夕梦道,“我们时不时还会下山找你们的。”
三人说说笑笑,直到天色渐暗,银月西垂,洛书渊告别慕青轩二人,相约第二日城门见,返回京都。
第二日,太阳初升,驱散夜的寒意。官道两侧绿柳抽出新枝,微微晃动。
远处传来咯吱声,是一辆马车缓缓而来。
车内姑娘靠在男人身旁,双眸微眯,脑袋一点一点,尚带着一丝困倦。
男人伸手将姑娘脑袋往肩膀上一放,挑唇微笑。
对面洛书渊靠坐在另一侧,看那二人的亲昵,不由得抖了一下身子,眼睛往一旁瞥去。
思及今日出门时,司空烛想拉着他先行一步,他却拒绝了对方,多少有点后悔。
“你可以闭上眼睛。”对面男人没由来的一句,洛书渊眉心微拧,听话地合上双眼,往后一仰,眼不见为净。
马车上不比床榻,姑娘睡得不甚安慰,迷迷糊糊间寻了个舒适一些的姿势,假寐。
姑娘身上的香气一股脑的往男人鼻尖钻去,带来一股燥热,直叫男人口舌干燥,喉头轻滚。
马车一路朝京都而去,日行夜息,十余日方到。
花夕梦掀开轿帘,在慕青轩的搀扶下,轻跃下轿。
姑娘站在门前,看“青梅酒肆”四个字轻轻晃荡,便生出了种恍若隔世之感。
门外,方柏书带着许佳和沐西守在门边,见她下车,便迎上前来。
“可算回来了。”许佳接过姑娘包裹道,“今晚给你接风洗尘。”
“一路上累坏了吧,快些进来吧。”沐西道。
“阿梦都瘦了。”方柏书心疼道,“诸位请进。”
酒肆里还与离开之前一样,花夕梦心里温暖得很。
“我离开这段时间,可有何事发生?”几人挑了个僻静处,花夕梦坐下道。
“你走后官府来过一次,没有什么大事,倒也算是安稳。”
“辛苦大家了。”花夕梦道。
“阿梦说的什么话?”许佳道,“平安回来便好。”
几人说话间,一身黑衣的男子跪在桌旁恭敬道:“主子,宫中来请。”
空气有一瞬间凝固,男人长身而立,洛书渊紧接着起身。
“这么着急吗?”洛书渊道,“还未休息过呢。”
男人一个眼神甩过去,洛书渊立时噤声。
姑娘站起身来,玉手替慕青轩理了理衣襟,柔声道:“早去早回。”
“好,等我回来。”慕青轩沉声道。
姑娘点点头,目送二人离开。
青石板路上,男人步履轻松,他背负了二十年的重担,今日终将卸下。
慕青轩一走三日未归,洛书渊与司空烛亦未曾回家。花夕梦曾去安王府寻他,却被告知男人仍未回来。
姑娘只得先回酒肆,静待消息。
直到第三日夜间,刚刚下过雨,空气有些微沉。姑娘推开自家房门,出去透透气。
顺着拱桥拾阶而上,烛光伴着月色点燃夜色,映得姑娘满面愁容。
目光看向桥下,湖中莲花灯泛着明光的光,顺心湖水轻轻飘荡。
姑娘脚步微顿,是一小童扯住了姑娘衣角,双眸怯生生地看着她,悄声道:“漂亮姐姐,买一盏花灯吧,保佑家人平安。”
花夕梦瞳孔微缩,心下震动:家人吗?姑娘唇角微掀,也不晓得在哪股力气的差事下,买下一盏莲花灯。
姑娘将花灯放入湖中,葱白指尖往前一推,便见那只花灯顺水往对岸而去。
修长的指尖出现在莲花灯旁,将其轻轻托起。姑娘目光顺着那只手朝上看去,墨色眸子微微震动。
缓缓起身,姑娘呼吸有些急促,眼眶泛红,抬步便朝那只花灯的方向跑去。
花夕梦张了双臂,朝岸边的身影飞扑过去。那人手臂一伸,接住姑娘坠过来的身子,抱了个满怀。
周身都被男人的冷香环绕,耳边是那人熟悉的心跳声。姑娘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一双眸子眯成了月牙。
“你终于回来了。”姑娘轻声道,唯恐眼前是虚妄。
“嗯,我回来了,”男人声音喑哑道,“害你久等了。”
“事情可都办妥了?”姑娘又问。
“都办妥了,”男人道,“过几日便可与你一道去长华山。”
“好,”姑娘轻道。
二人身后,圆月当空,照着下方夜色宛若白昼。
清江绿水,一叶扁舟轻荡在江水上。船家撑杆道:“姑娘我看你好生面熟,我是不是拉过你?”
“船家好记性,一月前我确实坐过你的船。”花夕梦道。
“我记得那时候你身边是一位老者和另一位年轻人来着,我记得你们也是去长华山。”船家道。
“那老者是我师父,此时正在长华山等我,至于那年轻人,现在就在我身边。”姑娘道。
船家停了动作,由小船顺着流水方向而行,细细打量男人,奇道:“我记得他好像不长这样啊,是我记错了?”
“定是你记错了。”姑娘看了眼身旁的慕青轩,笑道。
“年纪老了,不中用了,”船家怅然道,“连人都记不住了。那这位小哥是?”
“这位是我师兄,今次便是带他回家的。”姑娘与男人相视而笑,虽不多言语,二人却心知肚明。船家认不出慕青轩并非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的缘故。
待小船停在岸边,两人先后下船,付过船费,三人同往山上而去,正巧遇见来迎的方荣夫妇。
山上晴阳正好,春风吹着绿叶,泛起阵阵草香。
姑娘心绪轻松,一如还未入京都之前,在这长华山上,她才是真正的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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