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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碣石调·幽兰(九)

柳守备仿若未闻,笔下墨迹在宣纸上蜿蜒如常。他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语气淡然:

“人既不是你杀的,就更不必惊惶。”

柳衙内并未感到宽慰,额角隐隐有冷汗渗出,声线微颤:“可我这次鞭打那兔儿爷时候,周遭可有不少人瞧见了!官差…官差不会真要上门来拿我吧?!”

待最后一笔落下,柳守备才略抬眼皮瞥了儿子一眼。那目光里并无责备,而是对其这般小题大做的淡淡不耐。

“慌什么。”

他眼眸微阖,又拿起一份公文,语气中透着久居上位的稔熟掌控,“不过是个贱籍小倌,死了便死了。既有人瞧见了,让管事下去打点,多的是人乐意装瞎。官差那边,自有人去分辩。”

柳衙内面色稍霁,眼底虽仍留有惊惧,却仍是战战兢兢地同父亲告退。

知子莫若父,柳守备心知这逆子只怕还瞒下了些什么。

他不欲深究,横竖是些纨绔做派。此子顽劣不堪,怎奈命中子嗣艰难,年逾五十方养成这个独子。便是把天捅破了,怕也是要替他补上的。

当即收起公文,指尖轻叩桌案,扬声道:

“备轿,去县衙。”

县衙后堂,檀香袅袅。

一路风尘仆仆的柳守备并末直陈其子恶行,只端坐太师椅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紫檀扶手,声音沉缓:

“近来坊间不甚太平,流言蜚语,滋扰视听。小儿顽劣,前些时日与翠云阁一小倌起了些口角,竟也被人捕风提影,编排得不成样子。知县大人治下清明,想必也曾听闻这些无稽之谈?”

知县王大人捧着茶盏,眼皮微垂,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眸底的晦暗。

翠云阁小倌阿松之死,案情明了,罪证昭然。不提目睹柳衙内施暴的众人,单是捕头交给他的玉佩,便足以定罪。

然守备大人不仅是上峰,更是这苍梧镇说一不二的土皇帝。得罪是断不能得罪的,但若要相帮,总得……

王知县啜了口茶,方缓缓道:“柳大人说的是。市井喧嚣,总有些刁民唯恐天下不乱。些许小案,本县自会着人查证分明,以正视听。只是——”

他话锋微顿,抬眼看向柳守备,目光似有深意,“舆情汹汹,若处置不当,恐污了令郎清誉,也损了守备大人的官声。”

柳守备嘴角牵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他早料到对方会提条件,自袖中取出一封未署名的素笼,轻推至案几中央,指尖在笺上“翠云阁”三字旁若有若无地一按:

“清者自清。犬子年少,还需大人多加教导。至于那些刁民颠三倒四的证词,怕也做不得数。王大人明察秋毫,想必自有公断。”

语罢,略一停顿,压低嗓音续道,“县衙年久失修,兵械亦需添置,本官已着人备了些‘心意’稍后便送至库房,权当为地方分忧。”

王知县目光扫过那素笺,又落在按在上方的手指,心中了然。

笺内必是柳府“建议”的可信证人名单及“妥当”的证词方向。那“心意”,更是丰厚到足以堵住任何可能质疑的嘴,“修缮”好些许漏洞自然不在话下。

“柳大人心系地方,实乃我辈楷模。”

王知县的眼底流露出浅淡笑意,抬手收起了那素笼,仿佛接过一张寻常拜帖。

“令郎之事,本县定当秉公办理,不叫小人构陷得逞。只是…他压低声音,意有所指,“还需令郎近些时日稍安勿躁,莫再生枝节,待风头…自然平息。”

柳守备领首:“自然。有劳王大人费心。”

二人目光一触即分,堂内余茶袅袅,满室心照不宣。

一场人命勾当,便在氤氲的茶气与含蓄的官话中了结。

柳守备拂衣起身告辞。

王知县招来刑房书吏略作商讨,当即定了计议:只消将阿松之死全数推到那护卫柳衙内左右的虬髯客身上,便可洗清他的嫌疑。

书吏心领神会,蘸饱了墨,几笔将这份“定论”草拟成文,只待捕头前来领命。

捕头带着年轻捕快回到县衙,早瞧见书吏候在案旁。他余光扫过年轻捕快尚带稚气的面庞,心中暗忖:

这事水浑。若是平常,让这小子眼明心亮是好事。可眼下这潭水,他还蹚不得。须得早早支开他,莫让这身新皂衣染了不该染的墨。

书吏将那份墨迹初干的卷宗递了过去,低声道:“大人钧旨,照此办理。”

捕头眸光扫过卷面,眉头不由轻跳,旋即恢复如常。他的目光专注在眼前的卷宗上,口中却吩咐身旁的年轻捕快:

“你…且去将今日南城琴师那笔录誊抄清楚,”说罢,眼神分出一撇扫过他,“方才回衙匆忙,袍角沾了尘土,仪容不整,成何体统?趁此收拾利落了。明日点卯前,笔录须得放在案头。”

年轻捕快面露愕然。他本以为要参与这桩新接的大案,张口欲言,却见捕头紧锁的眉头和未曾抬起的目光,那不容置喙的语气令他终究把话咽了回去。

他抱拳躬身,应了声“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和疑惑,快步退出了签押房。

待那年轻的身影消失于门外,捕头的眼神才回落在手中的卷宗上。

一旁的书吏垂手而立,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泥塑的木雕。

捕头点了几个心腹老手,直奔虬髯客藏匿的陋巷。那虬髯客虽是悍勇,到底是两拳难敌四手,一番缠斗后,便被铁链锁住,押回县衙。

签押房深处,临时辟作审讯的耳室灯火通明,却透着一股直沁骨髓的阴冷。

虬髯客被缚在柱上,捕头负手而立,面沉似水。书吏仍旧垂手侍立一旁,脚下却多了个刚打来的冷水桶和几件尚未亮出的家伙什。

空气凝滞得能拧出水来。

一声闷响,布裹的物件被重重掼在桌上。

捕头解开包裹,从中拈出一块染血的玉佩,推前一步,沉声问道:“此物,你可识得?”

虬髯客倒抽一口冷气,牵动伤势呲牙咧嘴,勉力抬眸,扫了一眼便颔首:“是…是我家衙内从不离身的贴身玉佩。”

“认得就好。”捕头目光如炬,钉在他的脸上,“翠云阁的小倌阿松遇害,此物遗落现场。现有人指认,是你盗走此玉,转赠与他。你可人?”

“绝无此事!”虬髯客闻言错愕,随即怒道,“虞某向来行事光明,岂会做这等下作勾当!大人明鉴!”

恰在此时,送饭小吏端进一壶浊酒和一碟下酒菜,搁在桌上。

捕头信手捻了粒花生米嚼着,饶有兴味地欣赏虬髯客的困兽之斗。

“急什么。我既拿你,自有道理。”他扬声喝道,“带翠云阁龟公。”

一个瑟缩的中年人被押了进来。

捕头眼皮一抬,“你且说说,这虬髯客随柳衙内出入翠云阁时,与死了的阿松,可有瓜葛?”

龟公眼神乱瞟,头也不敢抬:“回…回官爷。这虬髯客…每回陪衙内来,那眼珠子…就跟生了勾子,直往阿松身上剜!阿松是伺候衙内的,对他…自然不假辞色。小的…小的亲耳听见他私下里骂阿松‘不识抬举’…还…还说要给阿松点苦头尝尝……”

“放屁!”虬髯客目眦欲裂,恨不能生啖其肉,“你这狗……”

“哦?”捕头连炮似地发问,生生截断他的怒喝,“那他可曾有过越轨之举?或是私下纠缠阿松?”

龟公见虬髯客被镇住,忙不迭道:“有…有!就在阿松死前两天,小的撞见他偷偷摸摸塞给阿松一个小布包…阿松当时就摔他脸上,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那脸色,黑得吓人……”

“胡说八道!那布包是衙内让我转交给红绡姑娘的,阿松不过经手!”虬髯客怒发冲冠,“老子恁时候得罪过你,要这般血口喷人?!”

龟公被他的凶相骇得脊梁愈发佝偻,抖如筛糠,再不敢吱声。

捕头不耐地挥手,赶苍蝇般将他斥退,转而盯紧虬髯客,冷笑道:“嘴硬无妨,指认你的人,可不止他一个。”

捕头那声笑尚未消散,一个半大孩子便被领了进来,粗麻衣裳,正是铁匠家的大儿子。

“娃儿莫怕,”捕头放缓了调门,指向虬髯客,“你可曾在琴师那屋附近,瞧见过此人?”他指尖一转,虚点空中,“尤其是…阿松在的时候。”

少年怯生生地偷觑虬髯客凶煞的面孔,小脸发白,手指死死绞着衣角,细若蚊呐:“见…见过几回。他…他攥着根棍子,缩在院外墙根底下…眼珠子…跟要吃人似的……”

“放屁!老子那是……”虬髯客刚欲暴起,捕头一记凌厉的眼刀便将他钉在原地。

少年受这一吓,语势反倒急促起来:“有一晚…他…他破窗闯进了琴师家!里头…里头乒乓乱响…后来…后来阿松哥摔门跑出来。再后来,阿松就走了,他…他也消失了。”

甫一说完,少年已如惊兔缩至捕头身后,簌簌发抖。

“闯进去?!”虬髯客如遭雷击,怒喝道,“小兔崽子!那晚是……”

“哼。”捕头嗤笑,指节重重叩在那枚染血的玉佩上,“人证、物证凿凿,你还要狡辩?!”

虬髯客若此时还看不透皂吏们唱的哪出戏,也算白在尸山血海里滚过几遭了。

眼见捕头示意将少年带离,暗影中的书吏陡然现身,捧着墨迹淋漓的供状,皮笑肉不笑地逼上前来。

“该画押了。”书吏的声音阴冷粘腻,激得人后背发凉。

“呸!”虬髯客怒目圆睁,一口血沫啐在供状上:“栽赃陷害的狗屁文书,想让老子认?休想!”

捕头眼神骤冷,下颌微抬。

两旁虎狼般的刑手猛扑而上,死死钳住虬髯客的双臂,反剪其身后。

“不识抬举!”捕头厉喝,“伺候着。”

鞭影裂空,狠辣地撕开皮肉。虬髯客浑身剧颤,牙关咬紧,只发出一声闷哼。

“打!”捕头声音愈冷。

鞭影再起,一下,又一下,刑房内唯余鞭笞皮肉的闷响与粗重的喘息。

捕头面无表情,一寸一寸剐着虬髯客痛苦扭曲的面孔。

书吏默不作声,重又铺开一张状纸,只待囚徒气力耗尽。

“砰”的一声,那扇紧闭的沉重木门被轰然推开。

去而复返的年轻捕快,面颊犹带潮红,手中紧攥的那份誉抄笔录脱手坠入血洼中,“若嵁”二字霎时被暗红吞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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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碣石调·幽兰(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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