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蔡娴娴当完伴娘,喧嚣之后,生活还得继续。
徐念溪再筛选一遍Boss,又和难得有回复的几家公司聊了下。
这次她没有问什么交不交社保,只很简单沟通了一下情况,定了面试时间。
西津是中部城市,但一入冬,会比很多北方城市还冷,侵入骨子里的湿冷,还没暖气。
徐念溪体寒,又是一整宿的被子冰凉,次日,很早出发去面试。
她有心理准备,知道不可能每家公司都是好的。
但一连去了两个,都是一进去,填张表,连她的简历都没看,就让她去面试。
面试内容也空泛,都是一些画饼类的侃侃而谈。
她难免有些丧气。
下午第一家公司她没有给予很大的期望,但出乎意料的,这家公司很正规。
面试官先把她的简历看了好一会儿,又针对她的专业知识提了几个具体的情景操作问题。
徐念溪一一作答了。
面试官点了下头,认可她的专业能力,又犹疑地自言自语:“你离职了快四个月,四个月的空白期有些久啊……”
“那就先这样吧,等我们的消息。过了的话,我们会在Boss上给你offer。”
从公司出来时,正好是下午六点。
西津的黄昏,天空上总有很多火烧云,像打翻了的芒果汁。
下班的点,路上车水马龙。
地铁里拥挤,好像一瞬间从光亮的人间到了紧闭压抑的沙丁鱼罐头里,所有人都被挤压成没有性格和空间的灰色物体。
鲁惟与打来电话,徐念溪挂了。
鲁惟与转而给她发消息:你在地铁上?面试怎么样?
徐念溪:嗯。面试官觉得我空窗期有点久,他让我回去等消息。
鲁惟与:……有gap是不是会死啊。就这就业环境,地球干脆爆炸算了。
徐念溪从译易达离职时,会想过找工作不会像之前那么简单。
这几年整个经济大环境都不是很景气,失业的人很多,就业变成一件很困难的事。
但她也没想到,会这么难。
果然又等了几天,那家公司始终没有任何消息。
这是无声的拒绝。
徐念溪心里清楚。
找了这么久还是一无所获。
那天晚上,徐念溪睁着眼睛又一夜未眠。
凌晨,万籁俱寂。
徐念溪盯着漆黑的天花板,浑身一点温度都没有。屏蔽了很多人,发了条朋友圈。
徐念溪:找工作真难,丧气脸。
却没想到忘了屏蔽学姐刘妍,更没想到她会发来消息。
刘妍是西津人,也是南大毕业的:念溪,你是不是在找工作?
徐念溪:是的,学姐。
刘妍:你要不来我们公司面试一下?我们公司虽然没专攻外贸,但是偶尔还有些翻译单的。以你的水平,这些单子对你来说,毫无压力。
简直是峰回路转,徐念溪那一瞬间,好像看见了光亮。
睡前徐念溪难得有心情,久违点进朋友圈。
也没看别人的,只看了程洵也的。
程洵也的朋友圈没有设置多少天可见。
一直可以追溯到很久之前。
他发的频率不算多,多是世界各地的风景照。
冰岛的瓦特纳冰川、挪威雪山下的岛屿、丹麦的法罗群岛等等。
偶尔会掺杂着几张自拍。
就比如最近的,他发了张蒋鹏文、严岸泊他们的合照,应该是在KTV里。
他站在最旁边,没太站直,也比身旁的严岸泊高出不少。
别人都傻兮兮地笑出一口牙比耶,唯独他单手插兜,抬着下巴看镜头的模样酷酷的。
严岸泊留言:你说实话,我是不是我们几个里面长得最帅的?
程洵也回:你是长得最拟人的。
严岸泊:我该谢谢你,没说我长得拟物吗……
徐念溪被他们的对话逗笑,点了赞。
再往前翻,还有他十八岁生日纪录片。
拆礼物环节,他妈妈边看着他拆,边指着架子鼓,警告他睡觉时间不准扰民,否则她一定不会轻饶他。
视频里,所有人都在笑。
包括程洵也。
只是他没有像他家人一样,笑出八颗牙齿。
而是抬着下巴,拽拽地站在C位,看着不情不愿的,但细看才能发现他眼底有藏不住的笑意。
徐念溪没看了,摁熄手机。
他好像和她,身处在不同世界。
这种感觉,高中时,徐念溪就曾体会过。
和程洵也同桌的两个星期里,他们很少说话,但徐念溪过得很愉快。
程洵也虽然自恋又臭屁,但他身上少年气足,说一些自鸣得意的话不会让人觉得厌烦,相反觉得他率直随性又可爱。
她总爱偷偷观察他。
这会儿严岸泊正抱怨程洵也怎么不让让他,害得他输得那么惨,都不好意思再去约人家女孩子。
程洵也不耐烦道:“不是你自己说的吗?要赛出诚信赛出风采。”
严岸泊比程洵也还振振有词:“那我这不是说给那些女生听的吗,你怎么也当真?认识这么多年,你都不了解我。”
“我又不是女生,我干嘛要了解你?”,程洵也一点没被他的逻辑带偏,“而且,我之前又不是没让过,你哪次赢了?”
“……”
虽然这是事实,但不妨碍严岸泊被他这种“我都给你机会了,是你自己没把握住”的嘚瑟语气气到。
严岸泊“呵”了声,诚心阴阳怪气:“那你还真是很棒棒呢。”
“……”,程洵也看他:“认识你这么多年,你总算说了次人话。”
“……”
徐念溪把书页立起来,挡住自己笑意盎然的脸。
也不知道程洵也这种性格是怎么养成的,才能把别人明晃晃的讽刺听成自我认同。
他这种人,必然从小到大成长过程中,接受到无数的肯定,才能一次又一次把这些肯定内化成对自己的认可。
甚至认可得都过分了,都演化成自恋了。
不愧是,那个第一次见面,就堂而皇之说他是个大帅哥的人。
徐念溪一边因为他的种种而觉得吃惊新奇,原来世界上有这种人。
一边又仿佛看见一面镜子,折射出她的贫瘠荒芜,自卑和畏怯。
那两个星期里,徐念溪体会了无数次这样的情绪,也一次又一次,清楚地知道,她和程洵也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
面试时间定得很早,徐念溪起来后,画个淡妆,出了门。
公司确实如学姐说的一样,专门和国内工厂对接的,但偶尔还是会涉及到和国外业务沟通。
亚马逊、TIKTOK、YouTube一些软件都会用得上。
以徐念溪的水平来说,处理这些确实绰绰有余。
期间老板进来看了面试,甚至直白地频频点头,表示对她的认可。
等徐念溪从办公室出来,刘妍端着杯咖啡笑:“我刚刚问了老板,他对你很满意,等着拿offer入职吧。”
徐念溪心里仿佛有块大石松了下去,忍不住笑了下,“谢谢学姐。”
……
可是一连好几天,面试的那家公司一直毫无动静。
王君兰经常问她,找到工作没。
徐念溪每每回以沉默。
许是从她的表现中看出端倪,王君兰对她的态度更差。
时不时会说起,她之前在南城,有个好工作,还没什么,现在她要什么没什么,怎么和徐依宁比。难怪徐国超从来都不喜欢她,只喜欢徐依宁……
等等。
有时候,徐念溪能清楚地感觉到,家对她而言,不是庇护所,而是消耗。
消耗着她本就没有多少的能量。
又是好几晚的失眠。
徐念溪终于忍不住问了刘妍:学姐,在吗?方便问一下面试怎么样了吗?
刘妍很晚才回,那会儿已经是晚上七八点了:你有空吗?出来说吧。
约在一家咖啡店。
刘妍点好咖啡,朝她招手。
徐念溪坐下:“学姐,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没有,是我早到了。”
徐念溪拿咖啡暖了暖冰凉的手,几次想开口,但最先开口的却是刘妍。
“念溪,我问了我们老板,他说不招人了。”
徐念溪心里其实已经料想到是这个结果了,但是她的话仍然像个重物压下来,打碎她最后一点希望。
“我很抱歉。”刘妍道,“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徐念溪深呼吸口气,“学姐,这不怪你。”
刘妍看徐念溪,她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她的笑容有多难看。
大学时自己和徐念溪都是翻译社团的,徐念溪刚进社团,就展现出不俗的英语功底。
她话不多,但交代给她的每件事,她都完成得很好,不像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
刘妍想起老板的交代,犹豫了半晌,终究咬了咬牙,说了实话:“念溪,你毕业后是在译易达工作两年,然后三个月前才从译易达离职?”
“……是的。”
刘妍接着说了什么,但徐念溪有些听不见了。
事实上,从学姐说出译易达这三个字之后,她就知道为什么原本板上钉钉的工作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从译易达离职后的那三个月里。
她不信邪地去过很多公司面试。只是,哪怕她面试得好好的,或者已经拿到offer了。但转眼之间,又会得到面试公司的拒绝。
她无数次经历这种事情,经历得她甚至都已经麻木了。
“对不起啊,念溪。有这个事在,你从事别的职业比较好……”
刘妍以这句话收尾。
可能成年人的体面就是不会让别人难做吧。
徐念溪对她笑了下,嗓音轻轻的,“谢谢学姐,我知道了。”
刘妍走后,徐念溪把最后一点咖啡咽下去。
她坐的地方靠里侧,周围没别的人。
她慢慢趴在桌子上,深呼吸几次。
一次。
两次。
……
五次。
她呼吸不下去了,因为能清楚地感受到轻微的哽咽从嗓子里溢出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生活会这么难。
难得她有些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东奔西撞,处处都是死胡同。
-
天太冷,寒风凛冽,行人都没有几个。
整条街也就程沓漫点名要吃的巧克力蛋糕店还开着。光线在幽黑的天色里橙暖,像火柴的外圈,静静弥散开。
程洵也拍了店铺照片问程沓漫:小鬼,是这家“一度”咖啡店吗?
估计程慕池在看她的儿童手表,回得很快:对。
程洵也:行,等着。
程慕池帮程沓漫发过来个兔子点头表情包。
程洵也找了找,发过去个新的点头表情包。
对面立马保存了,又给他发过来。
三个点头在屏幕上看着傻兮兮的。
程洵也关了手机,扯了下嘴角:“爱偷表情包的父女俩。”
店员把打包好的巧克力蛋糕,递给程洵也。
见他确认无误,便收拾东西,准备关店,一转身就看到最角落那块区域,还有个客人脸埋在胳膊里,趴在桌子上。
似乎是睡着了。
“客人,醒醒。”徐念溪听到有人说话,“不好意思,我们马上要打烊了。”
徐念溪深呼吸一口气起身:“不好意思,我马上就走。”
她还没走两步,“徐念溪?”
是突如其来的一声,语气带点犹疑。徐念溪脚步顿住,往声音来源处看去。
对上张这段日子里,她挺眼熟的一张脸。
——程洵也。
徐念溪没想到是他,含糊应了一声:“不早了,我先走了。”
只是她没走两步,手腕被一只大手突然握住。
力道有些大,她被迫停在原地,徐念溪顺着手腕,往上看,对上程洵也的脸。
他嘴唇淡抿,直直看着她,眸色深。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徐念溪刚刚的闪躲已经不见了,除了尚且还通红的眼眶,看不出任何失态。
“有什么事吗?”徐念溪询问。
只是,她估计哭多了,所以没听出来,她声音还带了点鼻音。
程洵也盯了她一会儿,放开手,神情恢复如初,随口一说似的:“没事,只是叫叫你。”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徐念溪礼貌补了句:“有空的话,我们一起吃饭。”
可能是她鼻尖还红。
可能是橙色灯光落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明明语言拒人于千里之外。
可神情却好像在说,好想有盏灯火能为她点亮,哪怕一瞬都好。
那个瞬间,就算程洵也知道那个人能点亮她的人肯定不是自己,还是鬼使神差开口。
“隔日不如撞日。你吃饭没?没吃的话,我们现在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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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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