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光敏锐地意识到朗姆在许多时间里不同寻常的比重，潮崎久世赞许地点点头，“这是我要给你讲的另外一些事，关于朗姆和组织的迭代。”
单一的观点会受制于自己，给与人们唯一的视像。如果只是单纯地去观察，就会被组织的行动搞得眼花缭乱，事实上所有的威胁、恐吓、暗杀乃至经济集体的建立，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延续乌丸莲耶“造神”的野心。
潮崎久世从行李箱里拿出另一份文件，“这是我之前在纽约档案馆的地下室找到的一封信，收信人是阿曼达·休斯，写信的人是当时的一名女性富豪，叫**丽丝·霍顿。她在30年代就继承了2500万美元的遗产，喜欢周游世界、珠宝设计、举办宴会和寻找真爱，听起来的确有点像黛西·布坎南。她结了七次婚，总是被骗，曾经是阿曼达的好友，67年前曾经一起前往日本。那段时间她们参加了很多东洋宴会，穿着和服与洋服的女性在同一空间鬓影交错，衣香相闻，对于她们来说应该留下了很深刻的记忆。”
他笑了一声：“以至于在很多年后，她的美貌、名声与财富都已经挥霍殆尽，依然会记得在乌丸莲耶的生日宴会上，有个外号叫做‘朗姆酒’的男孩。但事实上，‘朗姆’的代号起源更早。30年代的时候，乌丸莲耶已经年过半百，他大概感到了焦虑，有了一些其他的想法。
我在神户一个老艺伎的女儿那里找到了一点线索，又在当地的华侨同乡会地下室里找到了很多七十多年前的资料，有回信，有介绍信，有各种委托信。总之，和现在你在歌舞伎町看到的没什么两样。在那个时候，乌丸莲耶就已经开始组织一些古怪的结社，并称呼自己的一名重要家人为‘朗姆’，还有一些奇怪的称呼，但都还没有定型。按照年纪来算，我们如今所见的‘朗姆’，应当是继承了第一任‘朗姆’的代号。”
景光算了一下数字：“也就是说，现在的朗姆，应该是一个七十五岁左右的老人。”
潮崎久世将几张模拟画像放在他面前：“这是根据47年前的新闻照片推断的壮年模样和老年模样，17年前FBI根据目击者也绘制了模拟画像，二者的特征基本吻合。要特别注意的是，根据当时目击者的证词，那个东亚面孔的男人大概四十五岁左右，穿着条纹衬衫，带着单片眼镜和软边帽，‘看起来高傲又残忍，就像是男性版本的路易丝·弗莱彻’。”
五十岁也许和四十岁没有多大区别，但六十岁一定不会和四十岁一模一样，这样的情况只能说明一件事——“朗姆很有可能和贝尔摩德一样，也是药物的受益者。”景光说，“朗姆使用药物的时间，还在贝尔摩德之前。”
“在加利福尼亚的时候，琴酒对我说，‘那位先生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也就是说，如果如今的‘乌丸莲耶’仍然是当年的那个人，那么他至少有过三次服用药物的经历。”
潮崎久世推论说：“第一次是47年前，以病重的借口逐渐脱离大众的视线；第二次是在朗姆使用药物之后，或许那次实验确定了那种药物具有普适性，并且能够复制与再现；第三次就是贝尔摩德服用药物后，也就是被称作‘地狱的堕天使’宫野艾莲娜和丈夫宫野厚司制作的药物。这三种药物具有统一性与差异性，分别对应着乌丸莲耶不同的需求。”
话音落下，两个人之间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他们凝望着远处鲜红的东京塔，脑海里都浮现出同一个景象：一个穿着晨礼服的男人站在那里，挺得笔直，在他胸前藏着一枚厚厚的家纹徽章。他似乎一直在统治，一直在接见宾客，仿佛在控制着整个世界。当意想不到的访客到来，他或许会像一只老鸦那样颤巍巍地向他点头，庄严地说：“你好，你们年轻人，大概很不同意我和我的种种努力吧？”
即便来自想象，那双眼睛里的目光仍然会使人感到浑身发凉。景光从自己的思考里回过神。
“这么多年来一直无法锁定他的位置吗？”
“在他隐遁以前还有迹可循，毕竟现在还有不少老东西还活着，明明已经老得叮当作响，却还惦记着把手伸到年轻女孩的胸口上。”潮崎久世罕见地露出了极为厌恶的表情。
“所以你...”景光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你是什么时候加入组织的？”
“什么时候？”潮崎久世讥笑：“大概是19岁，还是20岁？在此之前我在边缘打转了两三年。那些老家伙，一听到朗姆的消息就立刻振奋起来，觉得自己终于有机会抓住乌丸莲耶的把柄。”
在情报界，间谍渗入目标高层集团中有一种方法是最难的，ta需要受过训练，最好在目标所在的国家土生土长，能对自己的过往有个很圆满的解释，然后经过多年等待——也许是十年——才能爬到接触到秘密文件的有用位置。朗姆搞砸阿曼达的事情时潮崎久世刚满12岁，在那之后他受了好几年的训练，又给他找了一个老师。就像把干净的棉布浸在脏水里涮过好几次，闻起来也就跟下水道没什么两样了。
他的经历和身份完美通过了调查，他走得越来越远，与乌丸莲耶靠得越来越近。他的眼睛弥补了组织未能被窥探的部分，现在他只差最后一步。
景光心里还有另一个揣测，但他不想在今天去揭开那个伤口。今天已经说得够多，无论是情感还是记忆都不堪重负。但一想到这些所有的东西，都是潮崎久世走过了漫长的道路才来到今天这块绿色的地毯上时，他就觉得有一种让人浑身发抖的悸动。
潮崎久世会意识到自己为了这个被强行加诸的任务付出了多么高昂的代价吗？当他抬头仰视的，透过可怕的线条看见一小片湛蓝的天空时，会不会觉得玫瑰花的盛开是那么丑恶，阳光照下来又是多么残酷的一件事？他所竭力去保护的、沉默拥抱的世界并不美好与真实，而他依然还要飘荡在这个所有东西都会从手指中间流走的地方。
①爱丽丝·霍顿：原型是伊丽莎白，她也是出生富豪一直被骗，不过幸好死的时候才把钱花完。
②路易丝·弗莱彻：《飞跃疯人院》的护士。
所以，久世的人生脉络就是15岁开始洗刷身份，16岁开始在灰色领域打转，19岁加入组织，一言难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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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 6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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