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为保自己的乌纱帽,定了此案为用火不当、意外之灾……后来,我一路状告,却屡屡遭拒。进了京,我身无分文,被人卖到帅府为婢。本以为,我能在帅府的庇佑下平冤,却不料……走投无路之下,我哪还有顾虑,便求到了晋王殿下面前……”
朝堂之上寂静无声,只有香蕊颤抖的声音。
香蕊讲完,众人哑然片刻,纷纷唏嘘不已。
香蕊试泪:“今日上朝,并非是与殿下相送,而是将当年证物交由殿下,乞求殿下信我所言。”
卫衡取出金饰证物,展示给众人:“这便是今日,香蕊交给本王的,当年凶手遗落在案发现场的物证。”
他特意拿在温萦面前,温萦满脸慌乱,已是不知辩驳。
京兆府尹袁昉走上前:“娘娘,五日前的小巷一案,在现场也发现了同样的物证。”说着,他也取出金饰物证展示。
刑部侍郎董志便道:“如此,也就说明,十年前雾州的凶手与五日前小巷的凶手是同一人。”
“正是。”袁昉道,“此金饰是从玉带上被人扯下来的……”
温观识见着金饰,已是料到什么,他狡辩道:“袁府尹,你拿这么个物件,就想把小巷之案定成凶杀案吗?还有,十年前的雾州之案,时间久远,当时究竟如何谁也不知,总不能单凭这女子的一面之词,就推翻当年结论吧?
一年到头,各州县起火的案子数不胜数,总不能因为是起火,就将两案认定是一人所为。且不说这物件究竟是不是从玉带上掉下来的,单是前几日小巷周围居民的口供,便可确定小巷起火是意外之灾。袁府尹,你怕不是从何处找了伪证,想要攀诬什么人吧?”
袁昉道:“温侯此言差矣。小巷起火并非意外。仵作检查了死者,发现死者鼻腔、口腔中并无黑烟。若是意外之灾,死者必是因火烧而亡,他们会吸入大量黑烟,鼻腔、口腔中不会一点儿黑烟都没有。可事实是确实没有,也就说明死者在起火之前,便已被杀害。”
他又取出玉带,拿到温观识面前,将金饰挂于玉带之上:“温侯爷可认得此玉带?”
温观识哑口无言。
温言成早已料到此事必与温萦脱不开干系,她胸口重重起伏着,却不知所措。
袁昉拱手:“娘娘,臣还有一事要报。前日夜里,京兆府少尹外出查案回京时,从山间救下一人。此人坦白,他便是五日前,小巷的纵火之人。还有,昨日有人自首,坦白自己参与了十年前雾州卓家一案。娘娘,此两人均已在宫外候着。”
“宣,宣。”温言成只觉头脑昏沉,却又不得不追查下去。
应骁与鹭元被人带上殿前,不等开口,温萦便抖得不成样子。
二人详细阐述自己所为,并指认这一切都是受了温萦的指使。
“先杀害其家人,再玷污女子,再纵火……让证据灰飞烟灭……”
温萦跪倒在地:“胡说,胡说!娘娘,娘娘……他……他们做错了事,臣将他们训斥一番,赶出府去。他们……他们怀恨在心,在此攀诬,娘娘,他们所言不可轻信呐!”
袁昉将证物、证词摊到温萦面前:“温将军,您也承认,案发之日到过小巷,还有十年前,下官查过卷宗,当年您被太宗派往雾州。证物、证人、口供,证据确凿,温将军还拿什么狡辩?”
温言成晃晃悠悠起身,伸出的指尖抖动不止:“来人,将温萦拿下,押去刑部大牢。雾州卓家一案、小巷一案,两案并审,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务必彻查清楚!”
“是!”
宫门高耸威严,门前侍卫身姿挺拔,双目炯炯有神。
叶端等在宫外,一动不动注视着大殿。
梁行上前施礼,欲言又止。
叶端低声道:“她一切都好,你不必挂念,等时机成熟,我会让你二人相见。”
梁行颔首,又慢慢退下。
终于,大殿上有人出来,百官三五成群,交头接耳着渐渐散去。
叶端视线不离大殿,直到看见香蕊走出……
“姑娘。”
香蕊走出宫门跑向叶端,二人相拥,喜极而泣。
卫衡远远停在二人身后,静静看着两人……
“温萦知道你我之事,定会因此大做文章。可他沉默至今,一定是有所顾虑,让他不敢提起自己到过小巷一事……”
卫衡眼前浮现叶端沉着的神情,她谨慎与卫衡分析着。
“殿下故意引起温萦疑心,让他除掉小厮,他便认为世上再无知他罪行之人,依他之性,必会肆无忌惮。
我得给他送个证据,要他相信你我确有私情。不过这个,需得殿下助我……”
“不能让京兆府在宫外抓捕温萦,一来温萦必会狡辩,二来他身份最贵,又是一军主将,若他耍起横来,袁昉只会放任他……
就在殿上坦白一切,让百官作证,让太后决断。就算有太后偏袒之心,百官面前,也由不得她……”
“剩下的,就靠殿下在宫中多多照应了……”
安和宫,温言成手撑着额头,长吁短叹。
温观识不住道着:“娘娘,他可是你的亲侄儿,你可得救他啊……”
周誉在旁一言不发。
温观识说得急了,温言成一下拍在桌上:“够了!哀家为你们做的还不够多吗?温萦这个逆子,终日只知饮酒作乐,你身为父亲,可曾管教过他?他若有半分改正之心,何至于落到如今这种地步?”
温观识哑口,他大叹一声,懊恼地垂头,呜咽着哭起来。
温言成看一眼周誉:“周相,你可有什么法子?”
周誉为难许久,才开口道:“娘娘,依臣看,为今之计,与其救出温萦将军,不如……弃车保帅。”
温观识一听,立时竖起眉毛:“周誉,你此言何意?”
周誉道:“温侯息怒,且听我把话说完。唉……温萦将军做得确实过分了。
温萦将军应是不知应骁和鹭元还活着,他才在朝上欲攀诬晋王与叶端,却不料中了晋王的计,让袁府尹在百官面前把新案旧案一起揭露出来,闹到如此地步,实在让人措手不及。
想来温萦将军与晋王私下定有怨愤,两人都是有备而来,只是晋王技高一筹,如今晋王已是占了上风,又怎会轻易放过温萦将军?说不定,他还留着后手。如若我们从中动了手脚,若被晋王发现,只怕事情会更糟。
宁济侯府能有今日有多不易,旁人不知,我三人可深有体会。娘娘,温萦将军所为,难为世人所容,救他便是在拿侯府的荣耀做交易,彼时救下温萦,而侯府与娘娘的威望一落千丈,这真的划算吗?故而,依臣看,不如就顺应民意,严惩温萦,或许还能保住侯府荣华。”
“可……他是我的亲儿子,我不能见死不救啊。”温观识哭诉,“从小到大,他跟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冷眼,我自知亏欠他,平日里便对他多有骄纵,都是我的不是。”
温言成看看周誉:“周相已有办法了,是不是?”
周誉轻叹一声,仰了仰首:“偷梁换柱,金蝉脱壳。”
温言成与温观识相视一眼,瞬间安静下来。
尚无竹进来:“娘娘,晋王殿下来了。”
温言成示意一眼温观识,他忙抬袖口擦了擦泪,三人稍稍松一口气,温言成又看一眼尚无竹,便让他宣卫衡进殿。
卫衡进殿,扫视三人一眼,接着施礼直言:“娘娘,臣弟是为北江使臣而来。他们离京之期在即,我朝是该考虑下一步的行动了。”
卫衡细细分析着两国形势,北江的优势为何,劣势在哪儿,长荣该如何应对……
温言成与温观识只是点头应着,显然思绪并不在此。倒是周誉与卫衡适时应承几句。
温言成道:“……就照晋王说得去做吧。”
卫衡颔首:“是。”
盛夏,树上蝉鸣格外响亮。
送北江使臣启程,万胜大叹一声:“唉……总算是走了。”
卫衡淡淡道:“万尚书就这么不愿看见北江使臣?”
万胜笑笑:“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他压低声音,“不瞒殿下,老夫虽已垂垂老矣,可这腰间之剑,想出鞘久矣,将要按不住了。”
卫衡闻言,看一眼万胜,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好!”卫衡道,“我朝有万尚书此般勇毅之臣,何愁不胜!万尚书,待秋来,征收粮草,广纳兵员,一切按计划行事!”
“下官明白!”
皇宫大殿,董志汇报调查的温萦一案。
“……主犯温萦,犯罪行为属实,证据确凿,按我朝律法,当判处斩首;从犯应骁、鹭元,犯罪行为属实,念其有自首行为,且心怀悔过,按照律法,或可从轻处置,死罪可免,改判流刑,或送去边境充军……”
温言成阅完折子,道:“温萦罪大恶极,不必等秋后问斩。来人,拟旨,判处温萦斩首,立即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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