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了,当务之急要先找到可充当唤魂铃的东西。盛春朝当机立断脱下外袍把蹬腿呲牙的猫儿兜好,正打结时心头突觉异样,却说不清楚具体是什么……
凭借多年眼盲的经历,盛春朝很快反应过来,背后有人正在看着自己。
那道目光带着探究、审视,还有些说不明的情绪,但至少没有敌意。
盛春朝旁若无人地继续动作,暗暗将全身感官调动到后背。手上打结到一半时,盛春朝猛地回头,后方竟是空无一人。
余光敏锐瞥见墙角处一闪而过的素色衣角,还没追上两步,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来不及了,先找地方躲起来,下一波巡查的守卫马上就到。”
盛春朝看着来人,疑惑道:“你现在才来这里?”
宋景舒应该是一路小跑,话语间带着气息不匀的微颤:“方才在路上耽误了一会,灵猫找到了吗?”
盛春朝点头:“嗯,离魂香时间快到了,只能先去占星楼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唤魂铃。”
正这时一声冲天的暴喝惊起满树鸟雀,前来巡查的侍卫已然赶到,宋景舒道:“你先带着灵猫去占星楼附近暂避,我去引开他们。”
“诶……”盛春朝还没来得及出声,只能看着白色背影渐远。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盛春朝咬咬牙,攥紧装猫袋转身,朝着方才那片衣角消失的地方追了过去。
有刺客的消息早已传遍整个皇宫,赏花游园的人群被疏散,现在四处都是巡查的侍卫,自是不能再走宫道上。
盛春朝循着当年记忆从柳园里的小路走,这处树木生得极高大,再加上位置偏僻,修建不久便被废弃了,还是盛春朝幼时贪玩忘了时间,抄近道时才发现了这条能从瑶台后直通相宜殿的路。
此时宫道上四处都是守卫,那衣角的主人究竟是什么来历?在这种时候还能不被抓住。
过了转角就是相宜殿,盛春朝轻车熟路穿过后门,只需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寝殿就是。可从回廊绕到寝殿正门的时候,盛春朝再次看到了那片素色。
这回看得更分明些,背影娇小,衣着打扮和平头老百姓无异,步伐匆忙却并不快,明显看得出来一无内力二无武功……这样一个弱女子是如何躲过重重守卫从瑶台一路来到这里的?她真的是刺客吗?
“站住!”
“再不站住,休怪刀剑无眼!”
……
几声呵斥吓得盛春朝猛然回神,细细密密的脚步声从刚才经过的后门口处传来,像是一声声敲击在神经上,令人平白生出些焦躁来。
恰好此时寝殿门口无人看守,盛春朝三两步跨上台阶伸后去推门,紧闭的雕花木门却是纹丝不动。
盛春朝又用了些力气,依旧是一样的结果,这样看来只能是有人从里面将门锁住了。虽然不知对方是何来历,来到皇宫又是为了什么,盛春朝尽量缓和语气,轻声道:“别担心,我不是来抓你的。”
语罢,盛春朝也正好从怀中摸到了那只翡翠耳环,将其轻轻放在地上后,又道:“之前是情急之下的不得已之举,其实这耳环不是我的,现在还给你。”
耳畔遥遥传来马嘶声,盛春朝没忍住多看了面前这扇门几眼,掩下心头忽然升起的些许眷恋和不舍后道:“你应该不是宫中人吧,这几天办游春宴,确实有办法混进来,但今天出了刺客,想出宫门可就麻烦了。”
“不过你可以在我的寝殿内多躲一会,反正我之后也不会回来了……”
不知怎的鼻头有些泛酸,盛春朝也不清楚为什么要跟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说这些。忍下泪意后,盛春朝又道:“总之……保重。”
马蹄声由远及近,盛春朝回头看去,原本妥帖垂在腿边的衣摆随风猎猎作响,白色本该衬得他温和又稳重,此时俯身于马背上的样子更像是一匹蓄势待发的雪狼,目光如炬,透出几分盛春朝从未见过的坚毅。
男人单手执缰绳,双腿一夹马背将后面浩浩荡荡的守卫们甩得更远,另一只垂下的手离自己越来越近,掌心摊开是明显的邀请姿态。
盛春朝也依样伸出手,很快指缝间便被坚实的暖意填满。
那只手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盛春朝只觉一阵天旋地转,须臾后眼前已然换了风光。
脚下悬空的感觉让盛春朝有些无所适从,险些将装猫袋丢下去。马儿得了号令,撒开蹄子跑得更欢了,杂乱不一的“站住”都被淹没在马蹄声和近在咫尺的呼吸声中。
背后的躯体坚实温热,说话时胸腔的震动仿佛透过衣料荡进心里,突然加速带来的失重感和眩晕感让人反应不过来,只能任凭自己砸进对方怀里,胡乱抓住的缰绳像是救命稻草,盛春朝好一会才堪堪缓过神来。
风声吵得耳膜发疼,却因为距离极近,盛春朝能清楚听见男人压在喉头的一声闷哼。无暇顾及道歉,盛春朝刚开口就吃了满嘴的风,声音也变得断续:“去……咳咳……去哪?”
无人回应,盛春朝费力抬眼,只见宋景舒嘴唇张合,只能依稀看出“占星楼”三个字。
稳住身形后总算得到片刻喘息,盛春朝刚刚适应了马背的颠簸,却正好看见侧边的小路上几个守卫直直朝这边冲出,长剑通身泛着寒光,带着劈山的气势毫不留情直逼自己而来。
想要停下已是不可能,盛春朝只能眼睁睁看着剑锋离自己越来越近,身子本能地靠近身后的坚实与温暖中。
预想的疼痛迟迟没有到来,反而是脚下不受控制地转了个方向,长剑划破空气的声音像是擦着耳尖掠过,片刻后,气急败坏的叫骂声在背后越来越远。
心脏劫后余生般的狂跳着,盛春朝过了好一会才敢睁开眼,目光所及依然是飞快倒退的山水湖色,耳边好似有连绵的闷雷作响,声声有力。
盛春朝眨眨眼,意识到这是宋景舒的心跳声;又眨眨眼,盛春朝才反应过来自己正整个缩在宋景舒怀里。
比方才剑尖逃命更急促的无措感袭来,全身血液好像都涌到头顶,在双颊炸开红艳艳的烟花,盛春朝下意识动了动身子,想要逃离这令人窒息的距离,腰间猛然传来的禁锢感却阻止了这一想法。
盛春朝下意识抬头看去,宋景舒目视前方,驾马的神情姿态皆不变,像是察觉到了盛春朝的动作,那只手揽得更紧,而后语速飞快道:“别乱动,当心掉下去。”
可盛春朝以前从未与男子有过这般亲昵暧昧的举动,头靠在人家怀里,肩贴着肩腿挨着腿,热度在隔着几层衣料的两具身体之间传递。相贴的肩头泛起一阵莫名的酥麻感,盛春朝下意识想伸手去摸,堪堪探出手就听见对方一声压抑的“别动”。
这声音带着不同寻常的沙哑,莫名有几分隐忍的意味,紧绷起的肌肉下压抑着风暴,这让盛春朝更觉得窘迫,浑身像是被蚂蚁啃咬,又痒又热,却又不敢再动,生怕影响他驾马逃命。
可马背上实在太颠簸,再加上情况危急,根本没有什么舒适度可言,方才宴会上吃过的东西仿佛又在胃里被翻炒了一遍,直直往喉管冲,可这都不是最要紧的,当盛春朝意识到后,脑子里名为冷静的那根弦“嘭”一声断了。
后腰处不知何时传来硌人的触感,还带着比体温高许多的烫意。饶是盛春朝再怎么不懂,也该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待盛春朝反应过来后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张了张嘴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敢去看对方此时是什么神情。
盛春朝集中精力在心底默念香料配方,努力把自己洗脑成一个半身不遂的瘫痪人,从腰到腿都是完全没有知觉的,可越是这样想,那里的感觉却越明显,像是被什么东西放大了数十倍,盛春朝见默念无用,干脆念出声来——
“镇痛香,应取灵犀子半两……菩提叶三……两……”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后面的东西,盛春朝只好跳过,转而去回忆它的制作方法:“温水洗涤,阳光下晾晒四十……三二十……”
盛春朝一开始还没发现自己背错了,等到后面全然想不起来时,才发现这些东西根本就是东拼西凑起来的,脑海中完全没有“镇痛香的成分和制法”,而是被后腰上的触感充斥着。
盛春朝心中大骇,暗道不能再这样下去,刚要手上使力将对方推开,下一瞬耳边传来的吐息温热:“抓稳了。”
盛春朝下意识照做,手紧紧抓住宋景舒的衣服,须臾后脚下一空,不知何时出现在眼前的占星楼正飞速下落,目光所及处越来越高,竟是宋景舒用力一蹬,带着自己径直飞向占星楼楼顶。
占星楼作为国师夜观天象、断国运生死大事之地,乃是百年前的皇帝穷极国库才修建而成,足足有九层楼之高,而宋景舒一路飞檐走壁,踏着屋脊稳稳上升,气急败坏的守卫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束手无策。
腰间的手臂十分有力,盛春朝很快就不担心掉下去一事,转而去找能作唤魂铃之用的东西。很快,盛春朝目光落在占星楼顶楼,一角屋檐下,正挂着一只通体金色、浑身散发着古朴气质的惊鸟铃。
盛春朝大喜过望,立马喊道:“看到了,在楼顶。”
宋景舒得了方向,便不再犹豫,腾云驾雾般朝着那只铃飞去,盛春朝一只手将装猫袋捏紧,另一只手已然蓄势待发,只要距离足够就能立马拨响铃铛离开画中。
仅方寸之遥时,腰间突然传来巨大的力量,却是拉扯着自己离那只风铃更远了。
明明再近一点就能碰到,如今已是功亏一篑。顾不上脚下的实感,盛春朝略带责备地抬头去看宋景舒,对方正垂着眸,目光穿过自己肩头,遥遥落在后方。
盛春朝心觉奇怪,转过头下意识望过去,看到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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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门外诉语离人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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