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雪霁,宫城覆雪,琼楼玉宇,别有一番肃穆华贵。
沈清辞跟着沈尚书的嫡女沈明薇身后,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湖蓝色衣裙,在衣香鬓影的宫宴上,像株不起眼的兰草。沈明薇嫌弃地瞥了她一眼,低声警告:“呆会儿不论看到什么都别吭声,更别妄想攀附哪位贵人。”
沈清辞温顺点头,目光却不动声色地扫过在场众人。主位上的皇帝鬓角微白,眼神锐利,正与身旁的太子说话;左手边几位王爷中,有一人格外惹眼——他穿着月白锦袍,领口袖缘绣着暗纹流云,正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手里把玩着一枚玉佩,对周遭的寒暄置若罔闻,侧脸线条俊朗,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疏离。
“那是七皇子萧彻。”春桃在她耳边小声说,“听说最是闲散,除了书画,什么都不上心。”
沈清辞眸光微闪。她曾听过关于这位七皇子的传闻,母妃早逝,在宫中步步维艰,却从不参与夺嫡,活得像个局外人。可越是这样的人,越可能藏着秘密。
宴席过半,皇帝兴起,指着殿前那株被雪压弯的红梅笑道:“众卿看这梅枝,积雪盈寸,谁能算出这一枝之上,共有多少片花瓣沾雪?”
群臣面面相觑。这问题刁钻,梅枝横斜,花瓣细碎,如何能算?几位文官引经据典,说了些“琼枝映雪,天意难测”的空话,惹得皇帝微微皱眉。
沈明薇拉了拉沈清辞的衣袖,示意她别出头。可沈清辞看着那株红梅,忽然想起父亲教她的“格物算”——万物有形,皆可量化。
“臣女沈清辞,愿一试。”
她的声音不大,却在寂静的殿中格外清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有惊讶,有嘲讽。沈尚书脸色铁青,正要呵斥,却听皇帝道:“哦?江南来的沈家姑娘?你且说说看。”
沈清辞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回陛下,梅枝虽斜,却有主次。臣女观此枝共分七叉,主枝粗三寸,旁枝各有等差。花瓣沾雪者,多在向阳一面,每叉约有二十四朵,每朵花瓣五至六片,取其中数……”
她语速平稳,条理清晰,一边说一边用手指虚点,仿佛在计算什么。众人听得目瞪口呆,连那位散漫的七皇子萧彻,也抬了眼,饶有兴致地望着她。
“……总计,该是八百一十六片。”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内侍的回报,说宫人仔细数过,确是八百一十五片,只差一片。
皇帝抚掌大笑:“好!差之毫厘,已属难得!你这算学,是谁教的?”
“家父亲授。”沈清辞垂眸,掩去眼底的黯然,“他说,世间万物,皆有定数,算得清,便看得透。”
“说得好!”皇帝颇为赞赏,“朕身边正缺个懂算学的人,就封你为算学待诏,随侍左右吧。”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一个旁支孤女,竟一步登天,得了皇帝亲封的职位?沈尚书脸色由青转白,沈明薇更是嫉妒得咬碎了银牙。
沈清辞谢恩起身,不经意间对上萧彻的目光。他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眼神里没有惊艳,只有探究,像在审视一件有趣的机关。
沈清辞心头微凛。这位七皇子,果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而她在京城的第一步,算是踏出去了。只是这一步,究竟是坦途,还是更深的漩涡,尚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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