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我煎熬了一天,在见不见那位先生的问题上反复徘徊,我看见日头一点一点地从湖上褪去,那对甜蜜的情侣早已分开,牧覃在离我不远的栏杆上吊着,晃着小身子,扭过来扭过去,仿佛在跳一支遥远年代的舞。
晚风有些冷,我打了个寒战,搓了搓牧覃的头,说:“下来吧,要回去了。”他又晃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跟上我下了船。
我已经决定要见见我的先生了,时间是慢性毒药,漫漫的等待,会蹉跎了人,也会蹉跎了感情。
我给戴蒙打了个电话,他的号码两年来从未改变。
他隔了许久才接电话,声音听起来成熟而厚重,有丝丝的沙哑,“您好,请问是哪位?”
“戴蒙,”我不由得哽咽,又叫了他一遍,“戴蒙,我是提。”
“噢,是你。”他不重不轻地说。
“我在卢塞恩,”我忍住满腔失望与心伤,“我想见见你……还有牧覃,他也想见见你。”
戴蒙没有回答,我等了又等,他始终不肯吐露一个字,我继续道:“上个星期去看你的设计展,很棒;牧覃看到你的照片,大声跟我说,‘姑姑,你看,那是姑父!那是姑父呀!’瞧,虽然他没见过你,小家伙还能认出你来呢……”
我捂住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我听见戴蒙咕噜喉咙的声音,他此刻一定感动得热泪盈眶,却仍旧无只言片语。
“戴蒙,”我又叫他一声,“我想见你,请不要拒绝我,好吗?”
那声音里充满了哀求,我以为定能打动那位铁石心肠的先生,然而如意算盘落了个空——他拒绝,道:“我正给一家公司设计总部,到了关键时期,大概是没有时间去见你们的,对不起。”
“我不会耽误你的时间,不过是见见你,你也不用花时间搭理我,我只是想见见你,没别的企图。”
“提,你是真的准备好要见我吗?你确定你的解释我能接受吗?”
我愕然。
他接着说:“等我们两个人都准备好,我才能跟你见面。”
“好吧。”我妥协,挂掉电话再没心情呆在卢塞恩,在沿湖的长椅上坐着,木然看着泛着红鲤鱼鳞片光的湖面,不知该思些什么。
万家灯火亮尽时,三兄妹才来到湖边找到我,约翰甚是可怜,手里拎着不下十个袋,左歪又斜,脸上却笑眯眯的,巴蒂西亚跟表姐挽着手,一副青春少女模样,一见到我就大声抱怨着脚踝要脱落了,却不肯坐下,踮着脚看湖上最后几条像泛白的鱼肚皮的帆船。
“我们回去吧。”我轻轻地说,彼时巴蒂西亚全神贯注地盯着卢塞恩湖,约莱娜跟约翰坐在我对面的长椅上窃窃私语,我的话摇曳在风里,不久被吹散了。
“我们回家去吧。”我再次提议,但声音仍旧轻轻的,如同刮过的夏风。
“可是已经很晚了,”巴蒂西亚说,“还是暂住在你家里,行不行?”
我没吭声,她以为自己不受欢迎,一张脸耷拉下来,好似挂着墙上的肉色热水袋,我赶忙说:“我的手机没电了,你跟戴蒙联系。”
她信以为真,从包里翻出电话,拨通戴蒙的号码;我正襟危坐,紧张地等着电话那头的回音,偏偏巴蒂西亚怕扰了牧覃,走得远远的,只拿眼神跟我交流。
待她挂电话,已是五分钟之后的事情了,巴蒂西亚面红耳赤,定是经过了一番争吵,她噗通一声在我旁边坐下,喘着大气,愤愤道:“你一定是生戴蒙的气才吵着回家;真是气死人了,我说要投奔他,他居然拿忙碌来推脱,还打算让咱们住旅馆,说是稍微的动静便能把他的灵感弄走,这是什么话!”
“设计师的确如此,没什么好生气的。”我说。
“sue,你不用替他讲好话,”巴蒂西亚吐了口烟儿,说道:“不过,好说歹说,他终于肯收留咱们,这还有点哥哥的架势!”
“今晚我们要住在……我家……里?”我问。
“是呀,”巴蒂西亚说,“我想一个人住一间房,不过,跟约莱娜住一起也可以接受,我希望你家有足够的房间。”
“放心,”我有些心虚,却理直气壮地说:“房间够的。”
约莱娜这时从对面站起来说道:“我有个朋友在卢塞恩大学,她希望我能见见她,所以,我今晚恐怕要跟大家分开了。”
巴蒂西亚正想说些什么,约翰也站起来,抱歉地搓着两只手,说:“恐怕我也要告辞。”
我问他为何,他吞吞吐吐,最终才羞涩地说是想看看卢塞恩的夜景,住进当地的旅馆体验一番,我认为有些道理,便不再强求。
五人一起吃过晚饭后分手,我跟巴蒂西亚驱车赶往戴蒙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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