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西砚有一个令同专业同学羡慕的天赋,他学什么语言都很快,这对需要深入不同地方做田野调查的人类学专业学生来说无疑是一个很大的优势。别人还在吭哧吭哧地阅读英文二手资料,他已经能够跟当地人沟通交流了。
小时候跟父母在雅加达生活过一段时间,学过一阵子印尼语,他记性好,到现在也没怎么忘掉,加上来了之后他便积极去找语言学校学习,日常沟通不是大问题。他听了老板娘和柏屿的对话,心里有点纳闷,但不好意思多问,便端着盘子跟柏屿在一个角落的空位落座了。
柏屿没有费劲热络气氛,坐下就说:“吃吧。”
沈西砚抿着嘴笑,看得出来柏屿应该很饿,他握着勺子,大口往嘴里送食物,吃得挺快,但姿态相当优雅的,像一直敏捷的豹子,令人赏心悦目。
沈家的家训是吃饭要细嚼慢咽,做任何事情都不能操之过急,因此沈西砚吃饭总是慢吞吞的,柏屿快吃了一半,他才挖了一小角。
柏屿停下来,捏着勺子问:“吃不惯吧?”
沈西砚摇摇头,“我吃得慢。”
柏屿也慢了下来:“白人一般吃不惯,吃过一次就不来了。”
“我不是白人,我是中国人。” 沈西砚为自己辩解。
柏屿大笑起来,仔细看着他,心想这位朋友怎么好意思一本正经地说自己是中国人,除了名字是纯纯的中国名字,五官怎么看都是明显的白人模子,肤色是象牙白的,笔直的鼻子小巧精致,亚洲人就算整形也做不到这个程度,嘴唇很薄,典型的英国人特征,瞳孔虽说是琥珀色的,接近东方人的颜色,但双眼皮很深邃眼睫毛又很长,这点就让亚洲人望尘莫及了吧。
“诶,你不是说自己是从英国来的吗?”
“但我有一颗亚洲胃。”
“那亚洲胃,这里的食物还合胃口吗?”
“我从小就喜欢吃米饭,喜欢米饭拌各种东西吃,这一点就跟我哥哥很不一样,我哥哥也是混血,但他却更偏爱黄油和面包……” 一个yes or no的回答,沈西砚絮絮叨叨地扯了一大通,“这个牛肉汤汁浇在米饭上我很喜欢。米饭有一点糯,挺特别的,在别的餐馆一般吃不到这种口感的米饭,汤汁浓郁又鲜甜,味道家常温馨,很像我妈妈偶尔会做的菜。”
柏屿静静看了他一眼,然后笑了笑,“真难得,我也很爱吃这里的米饭。我常常跟老板娘开玩笑,她是不是在米饭里施了什么魔法,老是吊着我的胃。”
沈西砚忍不住想要多了解他一些:“教练,你中文说那么好,是中国人吧?”
柏屿说:“嗯,不过我很小的时候就来这边了。”
“你一定是南方人。”
“怎么看出来的?”
“南方人爱吃米,北方人爱吃面。”
柏屿说:“你懂挺多的嘛,我父母都是浙江人。”
沈西砚一听,感觉自己和柏屿又拉近了距离,“我妈妈是上海人,我们在中国离得很近耶。”
柏屿点点头,他不愿意多说这些,转移话题:“要不要吃椰子冰淇淋,老板娘亲自打的。”
“要!”
餐厅没有空调,只靠天花板上呼呼转动的吊扇驱赶热意,但那股热意粘人,如影随形,挥之不去,只有吞下冰淇淋的那一刻,才稍稍缓解了一些。
柏屿早就习惯了,很意外沈西砚融入得这么好,他坐在不大的喧闹的餐厅里,安安静静地吃饭,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清雅的姿态反倒给闷热的环境带来一丝清凉。
吃完饭走出餐馆,柏屿说:“不问我要带你去哪里啊?”
沈西砚心想,天涯海角我都愿意去,他眨眨眼:“我们去哪里?”
“乌鲁瓦图。”
“是你冲浪的地方?”
“不去海边,你不是怕水嘛。”
“那去哪里?”
“寺庙去不去?”
“乌鲁瓦图寺?”
“嗯,你去过?”
“还没机会去,我在旅行手册上看过介绍。”
“那去吗?”
沈西砚爬上车,“乐意之至。”
柏屿弯了弯唇角,把头盔递给他,“有点远,别睡着,抓稳一点。”
乌鲁瓦图寺是巴厘岛南边颇有名气的庙宇,它坐落在一个陡峭的悬崖上方,沿着寺庙内狭长的观景长廊漫步就可以俯瞰汹涌咆哮的印度洋。
烈日当头,懒散的观光客们还在酒店或者咖啡店的冷气里避暑,此时这座不大的寺庙门庭冷清幽静,只有躲在碧绿色树叶后面的蝉鸣声聒噪不已。
柏屿在一片树荫下停好车,摘下头盔后朝自己头上盖了一顶白色的棒球帽,棒球帽下面是一副黑色的墨镜,沈西砚仰头的时候正好看见他立体又冷酷的侧脸,心“砰”地又跳了一下,感慨这人随意一收拾就有大明星的风范,英俊地有些过分。他看得有点出神,正在解头盔扣子的手三心二意,磨磨唧唧了一阵也没解开来。
柏屿凑过来,低头看了看,“这里缠住了,我帮你解开。”
他的呼吸靠得很近,沈西砚羞赧地又红了脸。
“好了。” 柏屿灵巧地解开了扣子,盯着他的脸说:“你今天脸怎么一直红着,身体不舒服吗?该不会发烧了吧?”
“没有,都是晒得,我防晒霜涂少了。” 沈西砚摆摆手,别开眼。
柏屿将信将疑,最后点点头,“有不舒服的话别硬撑,及时告诉我。”
“嗯。” 沈西砚说,“我们去买门票吧。”
验票的人朝他们招手,沈西砚不明所以,柏屿附在他耳边说:“不用买,我刷脸带你进去。”
他们走过去,柏屿朝那人打招呼,“伊达在吗?”
那人说:“在呢。你运气怎么那么好,每次来的时候,大祭司都在。”
柏屿笑嘻嘻地和守门人胡侃了几句,然后从边上的竹筐里面拿了两件紫色的纱笼。出入寺庙有衣着的要求,如果穿得是长裤,只需在腰间系一个腰带就可以,如果是短裤的话就要再围一件纱笼。”
紫色的纱笼在阳光下焕发华丽的光彩,和柏屿并肩走在只够容纳两个人的石阶上,沈西砚的心里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他们都戴着帽子和墨镜,穿一黑一白的上衣,系同色的裙布,走在同一条窄路上,手臂有时不小心会碰在一起。今天是他们第二次见面,但沈西砚恍惚觉得他们两个人认识很久了。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他惊诧。
“你看那面悬崖,就是很多人说的情人崖。” 柏屿指着一面从海岸边横亘而出的悬崖,光秃嶙峋的崖壁上覆盖着稀疏的草甸,崖顶植被茂密,砖红色的寺庙屋顶隐约可见。
“情人崖?”
“你不知道?奥,那也正常。” 柏屿摸了摸下巴,自顾自说下去,“很多中国游客会问我们‘情人崖’在哪里,我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也很惊讶。”
“为什么?”
“因为这里根本没有‘情人崖’,其实是某些导游为了让自己的行程更加有趣丰满杜撰出来的。”
沈西砚倒不是很惊讶:“中国游客特别喜欢听故事,我去旅游的时候,山山水水背后都有这样那样的传说。”
“那这里是爱情圣地吗?” 情人崖,是不是一起来这里的人就有机会成为情人?会不会还有系同心锁的地方呢?沈西砚充满期待地想。
柏屿笑了笑,“故事中这里是为爱殉情的地方。受父母反对的痴情男女双双跳下悬崖,来捍卫爱情的忠贞。”
“啊。” 沈西砚发出一声哀叹,他还没来得及感慨,惊觉头顶的帽子不翼而飞了,“我的帽子不见了……”
他们停了下来,看见不远处古老苍翠的罗望子树下,一只粉脸长尾的小猴子正把玩着一顶蓝色的渔夫帽。
这不就是几秒钟前还在沈西砚头顶的帽子嘛!
柏屿叹了口气,“这里的猴子比较顽皮。我去拿回来。”
这时从树林里面慢慢又走出了好几只大猴子,表情严肃,虎视眈眈地望着他们。
四对二,形势似乎不大妙,柏屿和沈西砚很有默契地互相对视了一眼。
“这个寺庙里有好几个猴子家族,你看那个最大只的,就是这里以凶悍出名的某个家族的大家长,他们家啊抢帽子这都是小事,以前还有游客被扒过衣服,扇过巴掌。” 柏屿悄声说,仿佛他们也能听懂人话似的。
沈西砚忍不住笑出来,这些猴子真的要成精了,“要不还是算了吧,反正我家里还有其它帽子……”
柏屿摇摇头:“不能惯着他们,否则以后游客都不来了。”
这些猴子果真不怕人,柏屿靠近后,他们丝毫没有躲开的意思,似乎就是在主动等候敌人步入自己的陷阱。柏屿蹲下来,客客气气对猴子们说了几句话,然后伸手准备拿走帽子。没想到猴子不给他面子,朝他甩了个凶脸,灵巧地逃走了,一眨眼,蹿到了沈西砚的身后。其它几只大猴子也纷纷围过去,沈西砚一下子被猴子包围了。
“喂,你们不要太欺人太甚。” 柏屿插着腰,有点无奈,他看到一只皮猴子还盯上了沈西砚的墨镜,于是拿出杀手锏,“你们再顽皮,我就要向大祭司告状了。”
大祭司的威力多少有些震慑作用,那只皮猴子想要摘墨镜的手收了回来。
柏屿还没松口气,那只皮猴子一个跨步,跳上了沈西砚的肩膀。
每天中午12点更新,求收藏和评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 8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