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如同流动的金液,自教室高大的玻璃窗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倾泻而入,慷慨地洒落在陈旧的课桌上,描摹出一片片斑驳陆离、不断变幻的光影地图。文化节落幕的喧腾余韵尚未彻底沉寂,空气中依旧顽固地漂浮着彩纸残留的甜腻与粉笔灰那不易察觉的微呛气息,混杂成一种独属于校园的、喧嚣过后的特殊味道。课间的短暂喧嚣如同退潮前的暗涌,在教室的各个角落骚动、奔流,学生们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三三两两地聚拢,或压低嗓音,神秘兮兮地交换着新鲜出炉的“内部消息”,或埋首于摊开的笔记本,奋力追赶着被节日耽误的功课进度。第二节课的下课铃声仿佛余音绕梁,授课老师的身影刚消失在门外,这方小小的天地便瞬间挣脱了束缚,化作一片自由喧嚷、无序涌动的临时海洋。
张甯,则如同这片喧嚷海洋中的一座宁静孤岛,慵懒地倚靠在窗边的座位上。手肘随意地支着斑驳的桌面,指间漫不经心地捻动着一本封面略显陈旧的《瓦尔登湖》。她那件熨帖的白衬衫袖口被随意地向上卷起几折,露出一截细腻白皙、宛如凝脂的手腕。蓝色的裙摆安静地垂落在膝盖处,偶尔随着她细微的动作,荡开一丝如同湖面被微风吹皱的涟漪。她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掠过梭罗那些关于林中独居、返璞归真的哲思文字,实则并未真正沉浸其中——那本书更像是一面她信手拈来、用以抵挡周遭嘈杂喧嚷的无形盾牌。她并不痴迷于湖畔的隐逸哲学,这不过是她打发时间的众多方式之一,知识于她,从来不是需要顶礼膜拜的沉重负担,而是一场她能够游刃有余、甚至略带戏谑地掌控的游戏。
前排那位扎着活泼高马尾的女生——李晓雯,显然按捺不住内心熊熊燃烧的好奇火焰,如同安装了弹簧般猛地转过身来。她的眼睛瞪得溜圆,闪烁着堪比高功率探照灯般的光芒,脸上写满了“我有大八卦,快来问我”的兴奋。她刻意压低了声音,营造出一种分享绝密情报的神秘氛围,语气里却充满了难以掩饰的雀跃:“张甯,听说你被抓去话剧社救场了?真的假的?” 她的声音轻快得如同跳跃的音符,像抛出一颗包裹着甜蜜糖衣的试探炸弹,期待着能引爆一场精彩的回应。
张甯缓缓抬起眼帘,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只是从湖面抬起了视线,唇角却勾起一抹极淡的、难以捉摸其真实含义的戏谑弧度。她的语气低沉,带着一丝特有的、如同大提琴般悠长而沉稳的韵味,仿佛清泉淌过布满苔藓的顽石:“嗯,算是吧。被班主任连哄带骗,逃不掉。” 声音里听不出太多的情绪起伏,平静中却暗藏着对这种身不由己状况的淡淡无奈与自嘲。她随手合上了书本,修长的手指在略显磨损的封面上,有节奏地轻轻叩击了几下,仿佛在为这场注定不会无聊的对话,敲响一段无声而带着嘲弄意味的序曲。
邻座的彦宸,原本正百无聊赖地在课桌上,用一支旋转跳跃的钢笔表演着令人眼花缭乱的指尖杂技,听到这番对话,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动作戛然而止,猛地抬起头颅。他的眼中瞬间迸发出震惊与难以置信交织的光芒,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他下意识地伸手,在自己那空无一物的鼻梁上——一个他表示惊讶或深度思考时的标志性夸张动作——滑稽地推了推。他的语气陡然拔高,充满了对既定印象的强烈质疑:“救场?!演……演话剧?!你??张甯?!开玩笑的吧?!” 几个短促的词语如同连珠炮般射出,最后一个“你”字更是拖得老长,仿佛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其间还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或许是担忧或许是好奇的复杂情绪。
张甯斜斜地睨了他一眼,目光如同暗夜里最亮的寒星,清冷而锐利,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她的语气淡然依旧,却像一根包裹着顶级天鹅绒的、极其锋利的细刺,轻飘飘却又精准无比地扎了过去:“怎么?在你的认知光谱里,我就只配在漆黑的台下当个鼓掌的路人甲,永远登不上那方寸之间的台面么?” 声音轻柔得如同耳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挑衅意味,唇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更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玩味。
彦宸被这轻描淡写却杀伤力十足的话语噎得一滞,连忙如同拨浪鼓般摆手,脸上迅速堆起近乎谄媚的讨好笑容,语气也如同变魔术般瞬间切换频道,从最初的震惊转为十足的好奇与急切:“哎!不不不!绝对没有那个意思!我发誓!我就是……纯粹是太意外了!打破了我的固有认知!完全没想到你会答应去演戏啊!演……演什么角色呀?能让你这位‘绝缘体’动了凡心的,肯定不是一般角色吧?” 他的声音不再高亢刺耳,反而充满了探究欲,像个急于知道剧情关键转折的孩子,身体甚至不自觉地微微前倾,耳朵仿佛都竖了起来,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关键信息。
“《雷雨》,繁漪。” 张甯的回答,简洁得如同冰锥落地,干脆,利落,直击问题的核心。她吐出这两个在戏剧史上分量十足的名字,目光便已然重新移回到摊开的书页上,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讨论今天食堂的菜色,似乎那个承载着雷雨之夜所有悲剧、挣扎与绝望的复杂灵魂——繁漪,与她本人并无多少情感关联,仅仅是一个需要按时完成的、略有挑战性的任务符号。
“繁——漪——?!” 这两个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彦宸心中激起了滔天巨浪。他的眼睛瞬间瞪得如同两只惊恐的铜铃,语气中混杂着更深层次的震惊、难以置信的担忧以及一丝对这个角色本身的复杂惊叹。“我的老天鹅啊!那……那可是个绝对的灵魂人物!核心中的核心!戏份那么吃重,内心戏那么纠结复杂,情感爆发点那么多!你……你这才刚接手几天啊?!来得及揣摩透彻、入戏吗?演出不是说……就在迫在眉睫的后天?!” 他的声音变得急促而焦虑,如同失控的连珠炮,一连串的疑问与担忧脱口而出,清晰地泄露了他此刻内心的惊涛骇浪与深深的怀疑。
张甯几不可察地、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那哼声里带着一种近乎轻描淡写的从容与不屑,仿佛在点评一道难度系数并不值得一提的奥数题:“台词部分,不必担心,我已经全部记熟了。至于你所谓的‘吃重’戏份,繁漪在舞台上的实际呈现时间,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夸张,顾问老师考虑到时间紧迫,已经对剧本做了相当程度的精简。除了几段情绪爆发的关键对手戏对白稍长一些,整体的出场频率和时长,并不算特别密集。” 她的声音低沉而自信,带着一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智力碾压般的优越感,修长的手指又轻轻翻开了《瓦尔登湖》新的一页,那姿态,仿佛在不经意间,就已挥舞着宣告一切尽在掌握的胜利旗帜。
彦宸的眉头却像打了结一般,紧紧地锁了起来,眼神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怀疑与困惑,语气也变得迟疑而审慎:“不对吧?精简了?怎么可能精简那么多?我记得……我模糊记得看过的《雷雨》原著或者一些经典的改编版本里,繁漪这个角色是绝对的矛盾中心啊,尤其是她和周萍、还有那个……四凤之间那种剪不断理还乱的、令人窒息的三角纠葛,几乎是推动剧情发展的核心引擎,很多关键的冲突爆发点都系于她一身,怎么可能戏份不算多?” 他的声音明显放缓,像是在记忆的深海里,努力打捞着那些模糊却关键的印象碎片,指间那支刚刚还活泼跳跃的钢笔,此刻也停止了旋转,悬在半空,如同他心中那个悬而未决的巨大疑问。
张甯挑了挑她那弧度优美的眉毛,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显而易见的戏谑与挑衅:“哦?听你这口气,看来你对曹禺先生的这部名作还真不是一知半解啊?难道私下里还做过深度研究?那不如,你这位‘雷雨专家’,来给我这位‘门外汉’具体分析分析,原汁原味的繁漪,戏份到底有多重?让我学习学习?” 她的声音像猫咪那带着细小倒钩的舌头,看似温和地舔舐,实则暗藏着不易察觉的试探与揶揄,目光如同狡黠的探照灯,斜斜地扫过他写满困惑的脸,带着点看好戏的促狭笑意。
彦宸被她这明褒暗讽的话语一激,那股潜藏在骨子里的、不服输的好胜心立刻被点燃了,他也跟着哼了一声,语气里透着几分被质疑后的执拗与挑衅:“光凭嘴说有什么用!剧本呢?你那本‘精简版’的剧本给我看看!我倒要亲自验证一下,到底是怎么个‘精简’法,能把核心人物精简到‘戏份不多’!” 他的声音重新变得高昂而充满挑战意味,像一个即将揭露惊天骗局的勇士,身体微微一侧,毫不客气地直接朝张甯摊开了手掌,态度明确地索要物证。
张甯似乎完全没料到他会如此较真,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唇角弯起一个更加意味深长的、带着点玩味的弧度。她侧过身,姿态优雅地从塞得满满当当的书包里,掏出那本封面已经略显陈旧、纸张边缘有些卷起的话剧社内部剧本,看似随意地递了过去,语气依旧是那种不紧不慢、带着点慵懒的调调:“行啊,满足你的好奇心。拿去看吧,仔细点,别毛手毛脚地给我翻坏了,顾问老师可还等着我还回去呢。” 她的声音轻快,像是在抛出一块供人仔细检验真伪的试金石,眼神深处却悄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倒也真想看看,他这副刨根问底的架势,究竟能从这本看似普通的剧本里,翻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花样来。
彦宸接过剧本,指尖带着一种莫名的、近乎郑重的意味,仔细地摩挲着那略微泛黄、带着明显使用痕迹的封面。他的目光如同两道锐利的激光束,迅速扫过目录和每一页顶端的页眉标记。随即,他翻开正文,开始一页页地、极其专注地细细浏览起来,目光尤其聚焦于那些标注着“繁漪”的台词段落和舞台动作提示,眉头时而紧锁如川字,时而又因某个发现而微微舒展。他的手指偶尔会停留在几处明显的折痕、或是用不同颜色笔迹做出的勾画与笔记旁,仔细端详着那些或深或浅的墨迹,那专注而审慎的神情,像极了一位正在犯罪现场,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试图还原真相的资深侦探。教室里的喧嚣仿佛被他这副全神贯注的姿态施加了无形的结界,悄然退散到遥远的地方,周遭同学们的低语与笑声都成了模糊不清、无足轻重的背景噪音。
片刻之后,他“啪”地一声,略显用力地合上了剧本,眼神中闪过一丝了然于胸、仿佛已经窥破了宇宙终极奥秘的光芒。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张甯,语气却不急不缓,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智珠在握的沉思感:“嗯……有意思,非常有意思……张甯,我先问你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你知道这次演出中,扮演周萍和那位纯洁无辜的四凤的,分别是谁?” 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像是在平静的水面下,小心翼翼地投出一个精心设计、带着致命诱饵的钩子,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上扬,透着几分一切尽在掌握的、近乎狡黠的自信。
张甯被他这没头没脑、故作高深的问题问得莫名其妙,秀气的眉毛不耐烦地蹙了起来,语气里透出几分被打断思路的不悦:“我怎么可能会知道?他们又不是我们年级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没兴趣关注这些。”像是在迅速而坚决地划清自己与这些“无关闲事”的界限,手指不耐烦地在桌面上轻敲了几下,那短促而略显烦躁的节奏,清晰地表达了她的立场。
没等彦宸施展他后续的“钓鱼”技巧,旁边一直竖着耳朵、唯恐错过任何精彩瞬间的李晓雯,立刻如同抢答般地插了进来,语气兴奋得如同连环炸响的小型爆竹:“这个我知道!这个我知道!我门儿清!是高三的学长和学姐!超级有名的!演周萍的是陈昊,我们学校公认的校草级风云人物!演四凤的是林雪,人长得超漂亮,气质绝佳!” 她的声音高亢而清脆,充满了分享独家猛料的热切与自豪,脑袋随着话语连连点头,扎着的高马尾辫也跟着兴奋地甩来甩去,像一面正在迎风招展、宣告重大发现的小旗帜。
彦宸的眼睛倏地一亮,亮度堪比瞬间点亮的千瓦灯泡,仿佛等待已久的猎物终于精准地踏入了陷阱。他故作随意地、仿佛只是确认一下般地追问了一句,语气却带着极其明显、几乎不加掩饰的试探:“哦?原来是这两位传奇人物啊……那,我再斗胆冒昧地八卦一句,这位鼎鼎大名的陈昊学长和那位漂亮的林雪学姐,他们……呃,在现实生活中,是不是……嗯……一对儿?” 他的声音刻意放缓,如同在小心翼翼地放置一枚威力巨大、即将引爆全场的重磅炸弹,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一脸期待的李晓雯,实则充满了对肯定答案的殷切期盼。
李晓雯惊得嘴巴都瞬间张成了圆圆的“O”型,足以塞进一个鸡蛋,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与被抢了风头的懊恼:“我的天哪!彦宸!你……你是怎么知道的?!神算子吗?!陈昊学长和林雪学姐确实是公认的一对金童玉女啊!这……这可是他们话剧社内部才悄悄流传的秘密八卦!我还以为今天这个惊天大料得由我来独家爆料呢!” 她的声音从最初的惊讶迅速转变为更加高涨的兴奋与激动,甚至忍不住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发出的响亮声音成功吸引了教室里几乎所有尚未完全投入学习状态的同学的注意力。
瞬间,教室的各个角落,原本只是零散分布的、竖着耳朵旁听的几张脸,如同被无形的磁力吸引,迅速向着这片八卦风暴的中心聚拢。一股强大的“八卦磁场”迅速形成并扩散开来。几个女生立刻交头接耳,发出压抑不住的、带着兴奋的窃窃私语;男生们则互相挤眉弄眼,传递着只有同性才懂的、心照不宣的眼神。空气中仿佛弥漫着噼里啪啦作响的好奇电流,将整个教室的氛围推向了一个新的**。张甯好整以暇地靠着椅背,饶有兴致地观察着眼前这番由彦宸一手导演的热闹景象,眼神中也闪过一丝被勾起的兴味盎然。她用那特有的、带着三分戏谑七分调侃的语气悠悠开口了:“哟,可以啊,彦宸同学。以前还真是小瞧你了。你这鼻子,比最顶级的警犬还要灵敏?隔着一个年级,都能精准地嗅到人家小情侣之间那点粉红色的气味儿?” 声音依旧低沉悦耳,带着调侃,像是在逗弄一只刚刚成功捕获了珍贵猎物、正得意洋洋地摇着尾巴的小猎犬,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此刻也变得更加明显了。
彦宸被这恰到好处、挠到痒处的“恭维”捧得有些飘飘然,咧开嘴,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笑容灿烂,语气里充满了掩饰不住的自得与骄傲:“嘿嘿,这算什么?基本操作,基本操作!跟你们说,这点小发现只是开胃菜,我还有更劲爆、更核心的猛料没抖出来呢!” 他的声音再次高昂起来,如同站在华丽舞台中央、手握最终谜底、即将宣布最重磅消息的金牌报幕员,手指在剧本封面上笃定而富有节奏地轻点着,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进行预热。他故意清了清嗓子,目光如同巡视领地的将军般,缓缓扫过周围那一圈聚精会神、屏息以待的同学,然后才用一种沉稳而充满自信、仿佛早已洞察一切真相的语气宣布:“我猜,并且有九成九的把握断定,咱们年级那位原先预定饰演繁漪的女生,压根、根本、就不是因为什么狗屁‘重感冒’才在演出前夕临时退出的!”
此话一出,石破天惊!教室里仿佛被瞬间按下了静音键,连空气都似乎凝固了。所有窃窃私语戛然而止,几个反应快的同学已经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连刚才还叽叽喳喳、如同小麻雀般的李晓雯,此刻也屏住了呼吸,眼神亮得如同黑夜里追踪猎物的猫头鹰,充满了对接下来惊天内幕的极致期待。彦宸非常享受这种掌控全场、万众瞩目的感觉,他故意顿了顿,如同经验老道的说书人,在最关键的时刻卖了个关子,吊足了大家的胃口,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如同展开一幅精心绘制的推理画卷般,开始了他的“结案陈词”,语气如同抽丝剥茧般清晰而富有逻辑:“你们先别急着惊讶,听我给你们分析分析,证据嘛,就藏在这本看似普通的剧本里。”
他再次娴熟地翻开剧本,这一次,他直接将书页摊开,指着几页明显标注着属于繁漪的、却又被大量修改或删减的台词页,语气条理分明,逻辑清晰得如同教科书:“你们都看清楚了,繁漪现在的戏份,从这本‘精简版’剧本上看,表面上确实显得不那么多,无非就是那么几段关键性的、情绪激烈的对白,整体出场时间也相对有限,似乎真的被边缘化了。但是!”他加重了语气,如同敲响警钟,“只要稍微对《雷雨》这部经典名作有一丁点了解的人都知道,繁漪这个角色,在原著中是绝对的、无可争议的灵魂人物和矛盾冲突的核心!她的台词量巨大无比,内心戏复杂到令人发指,情感层次丰富而激烈,是整部剧中最具悲剧色彩和象征意义的人物,她的戏份绝对不轻!”
他的手指如同精准的手术刀,划过那些被红笔或黑笔粗暴划掉、或是用潦草字迹标注着“删减”、“替换”的痕迹,目光锐利如鹰隼,猛地转向一脸沉思的张甯,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质问:“张甯,你刚才亲口说,那位顾问老师告诉你,之所以删减戏份,是为了照顾你这个临阵磨枪、毫无经验的新人,对吧?”
张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先前那份笃定已经被彦宸这番有理有据的分析搅得有些动摇,语气中带着一丝被他说服的迟疑:“对啊……老师当时确实是这么跟我解释的……难道,这里面真的有什么……问题?” 她的声音低沉,像是在小心翼翼地探寻一个可能颠覆认知的答案,眼神中闪过明显的困惑与不解。
彦宸胸有成竹地、甚至带着一丝轻蔑地摇了摇头,语气斩钉截铁,充满了揭穿谎言后的笃定与快意:“问题大了去了!这根本就是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你们再仔仔细细地看看这本剧本本身!”他再次将剧本高高举起,如同展示一件关键物证,展示给围观的“陪审团”们,“它绝对不是昨天或者今天才匆忙打印出来的,你们看这封面,明显泛黄,边角处还有不少磨损和卷边;再看里面,到处都是各种折痕、笔记、勾画,而且笔迹深浅不一,明显不是出自一人之手,也不是短时间内形成的!这充分说明什么?说明这本所谓的‘精简版’剧本,根本不是新鲜出炉的,而是早就存在,并且已经被不止一个人长期使用过了!还有,你们看这些删减和修改的痕迹,”他指向几处特别明显的修改,“手法非常统一,一看就是经过深思熟虑、系统性操作的结果,绝不是昨天今天为了应付你这个‘临时替补’,才临时起意、仓促改动的!这背后,必然是早就策划好的!” 他的声音沉稳而充满力量,像一位经验丰富的法庭检察官,正在用无可辩驳的证据链,步步紧逼,揭露被告的伪装,手指再次笃定地、富有节奏地轻叩着剧本封面,发出铿锵有力的声响,仿佛在为他那惊人的推理敲下最终的定音鼓。
张甯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重新聚焦在那本此刻显得疑点重重的剧本上,细细审视着彦宸刚才指出的那些被她忽略的细节——泛黄的纸张、磨损的边角、深浅不一的笔记……她的语气,从最初的疑惑,逐渐转变为恍然大悟般的信服,声音低沉而缓慢,像是在艰难地消化着这个刚刚被强行塞进脑海的、颠覆性的新发现:“你的意思是……这个剧本被大刀阔斧地删减,根本……根本就不是像老师说的那样,是为了照顾我这个‘半路出家’的……临时工?”
彦宸见自己的推理终于得到了关键人物的认可,脸上露出抑制不住的得意笑容,用力点头,语速陡然加快,像一块块散落的、看似无关的拼图,在他敏锐的洞察力下,迅速组合成一幅清晰而完整的、揭示真相的画面:“完全正确!百分之百正确!删减戏份的真正理由,绝不是冠冕堂皇的什么‘照顾新人’,那不过是个幌子!其背后,必然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你们再顺着我的思路想一想,繁漪这个原本处于风暴中心的核心角色的戏份,被如此粗暴地大幅削弱,谁是最大的受益者?谁的戏份会因此而变得更加突出、更加集中?当然是另外两位主角——那位多情又懦弱的大少爷周萍,和那位看似纯洁无辜、实则同样身处悲剧漩涡的侍女四凤!他们俩之间那段惊世骇俗、违背伦理的爱情纠葛,以及由此引发的一系列激烈冲突和对手戏,现在几乎占据了舞台的绝对中心,毫无疑问地成了整部剧的核心看点和最大的卖点!” 他的声音再次抑制不住地高昂起来,带着一种终于揭开黑幕、洞察真相后的兴奋与激动,手指猛地、带着强调意味地指向剧本中一段标注着周萍与四凤重头对手戏的台词页,仿佛在那里点燃了一束能够驱散所有迷雾、照亮肮脏内幕的熊熊火花。
李晓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震惊得用手捂住了嘴巴,脱口而出的话语都因为过度激动而有些变调:“天哪!你是说……这一切……都是为了……为了捧高三的那对……校园情侣?!” 她的声音尖锐得像划破寂静夜空的汽笛,眼睛瞪得溜圆,里面写满了难以置信和被这巨大八卦冲击后的兴奋。
“Bingo!完全正确!” 彦宸得意地打了个响指,随即如同法官宣判般,响亮地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语气斩钉截铁,充满了盖棺定论的绝对自信与权威,“绝对是这样!毫无疑问!陈昊和林雪是咱们学校里公认的金童玉女,人气高,关注度也高,再加上又是现实中的情侣档出演这种充满禁忌之恋的悲剧角色,话题性十足!话剧社那帮人,为了最大限度地利用这一点来制造噱头、吸引眼球,让观众的注意力能够完完全全地集中在他俩那段所谓的‘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悲剧上,所以才不惜牺牲艺术性,故意大刀阔斧地修改了剧本,把繁漪这个原本光芒万丈的角色,硬生生地给边缘化、工具化了!” 他的声音洪亮而激昂,如同在发表一场精彩绝伦、足以载入史册的破案总结陈词,脸上挂着抑制不住的、灿烂夺目的笑容,为自己这番逻辑缜密、推理严谨、环环相扣、最终直指核心的伟大发现感到无比的自豪与满足。
围观的同学们顿时一片哗然,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深水炸弹,纷纷发出恍然大悟的惊叹和表示赞同的点头,有人低声惊呼:“我去!还真有道理啊!这么一说,逻辑完全通顺了!” 也有人窃笑着议论:“绝了绝了!这内幕……这校园八卦也太劲爆、太狗血了吧!” 教室的气氛像被投入了大量干冰的滚烫开水,瞬间剧烈沸腾起来,咕嘟咕嘟地冒着兴奋的泡泡,热烈得如同一个小型的新闻发布会现场,所有人都被彦宸这番“神推理”所折服。张甯依旧姿态慵懒地靠着椅背,看着眼前这位因为成功“破案”而意气风发、仿佛全身都在闪闪发光的“大侦探”,眼神中难得地、真真切切地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佩服——这家伙,虽然有时候不太着调,但这脑子转起来的时候,确实有两把刷子。
但她的语气,却依旧保持着她那标志性的、带着三分戏谑七分调侃的独特风格:“可以啊,彦宸同学。以前还真是看走眼了,没发现你居然还隐藏着转行去当私家侦探、专门挖掘校园黑幕的惊人潜质。” 声音低沉悦耳,像是在颁发一枚含金量可疑、半真半假的荣誉勋章,嘴角微微上扬,那抹笑容里,透着点被逗乐的认可,也藏着点“看你还能得意多久”的促狭。
彦宸正完全沉浸在自己成功推理所带来的巨大满足感与高光时刻之中,听到张甯这句带着调侃意味的“夸奖”,更是如同被打了鸡血般,得意忘形,正准备乘胜追击,将他的推理链条进行最后的、完美的闭环,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炫耀与不容置疑的笃定:“那是必须的!所以我猜原先预定演繁漪的那个咱们年级的女生,肯定是早就通过某种渠道,发现了自己辛辛苦苦排练、全身心投入的角色戏份,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给暗中大幅度砍掉了,地位从众星捧月的绝对女一号,一夜之间沦为给那对高三情侣档抬轿子、当陪衬的绿叶,心里那份不爽和委屈,肯定是积攒到了极点!所以,她才在演出前夕,找了个谁也无法反驳的‘重感冒’的完美借口,撂挑子不干了!这,就叫做无声的抗议!是对这种不公平待遇最决绝的反击!” 他的声音再次拔高,如同在演讲台上,朝着全世界投下一颗最终的、决定性的、足以载入史册的重磅炸弹,手指在剧本上潇洒而笃定地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仿佛为整个错综复杂的案件,画上了一个无可辩驳的、完美的句号。
然而,命运的剧本,往往比人类自以为是的推理要更加……幽默。就在他话音刚落,那副“真相只有一个”的得意洋洋的笑容还如同雕塑般凝固在脸上时,一直若有所思、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的李晓雯,突然如同鼓足了勇气般,小心翼翼地举起了手,语气里带着点不好意思的迟疑,仿佛生怕自己接下来说的话,会打扰了这位“大侦探”完美谢幕的雅兴:“那个……彦宸……同学……等一下……我……我想说个事儿……” 她的声音明显放缓,如同在即将沸腾的油锅里,小心翼翼地浇入一瓢冰冷的凉水,眼睛狡黠地眨了眨,脸上带着点努力憋着、却又实在忍不住的坏笑,“你刚才那番关于情侣档内幕啊、删减戏份啊之类的推理,确实……嗯,怎么说呢,逻辑上听起来是挺精彩,也挺……挺合理的。就是……我们几个要好的女生,昨天放学后,还特意买了水果篮,一起去探望了那位你口中‘借口重感冒、撂挑子不干’的同学……结果吧……我们发现……她好像……是真的病得不轻,而且是相当不轻。”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继续用那种令人绝望的、陈述事实的口吻说道,“鼻涕流得跟关不住的水龙头似的,用掉的纸巾堆成了一座小山;嗓子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的破锣,说话都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嘶哑声,听着都费劲;医生的诊断是急性流感并发咽喉炎,勒令她必须卧床休息至少一周,严禁过度用嗓……所以,她退出演出,好像……真的……真的就是因为……病得实在爬不起来、也演不了了……”
李晓雯的话音未落,教室里先是出现了几秒钟诡异的、如同真空般的寂静,仿佛所有人都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个戏剧性的、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转。随即,如同被压抑许久的火山终于找到了突破口,震耳欲聋的哄堂大笑声猛烈地喷发出来,又如同失控的潮水般,汹涌澎湃地席卷了整个教室!几个笑点低的男生已经笑得前仰后合,拼命拍打着桌子,眼泪都快要飙出来了;女生们则纷纷用手捂着嘴巴,发出咯咯咯的、毫不掩饰的、带着浓浓幸灾乐祸意味的笑声。空气中瞬间弥漫着浓郁的、充满了戏谑与欢乐的烟火味,将刚才那份紧张的“破案”氛围冲得荡然无存。
彦宸脸上的笑容,在听到这个残酷真相的瞬间,就已经彻底凝固、碎裂、然后如同风化的沙雕般,一点点剥落。他的眼睛瞪得溜圆,如同两颗被强行卡在轨道上的玻璃弹珠,无法转动,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整个人像是被深秋突如其来的寒霜瞬间打蔫了的茄子,耷拉着脑袋,僵硬地杵在那里,仿佛灵魂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给抽走了。他的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想为自己那番漏洞百出的“神推理”辩解些什么,却最终只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句气若游丝、充满了自我怀疑与挫败感的话语:“不……不是吧……真……真感冒了?还……还挺严重?” 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充满了无力感。手中那本刚刚还被他当作揭露真相的“尚方宝剑”的剧本,也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窘迫,“啪”地一声,无力地、羞愧地落在桌面上,像一面在现实面前,不得不自行降下的、写满了尴尬的白旗。
张甯看着他这副从云端跌落泥潭、意气风发瞬间变成垂头丧气、窘迫不堪的狼狈模样,再也忍不住,用手轻轻掩着嘴,发出一阵低低的、如同银铃般清脆悦耳的轻笑。她的语气依旧是那种慢悠悠的、带着点慵懒的调调,却如同最上等的丝绸,轻柔地滑过最锋利的刀刃,柔和中暗藏着致命的、精准的锋芒:“哎呀呀,彦宸同学,不得不说,你刚才那番即兴上演的‘名侦探推理秀’,尤其是在分析那对校园情侣档‘内幕’的部分,确实有模有样,逻辑严谨,说得头头是道,堪称精彩绝伦,差一点点……就真的让我这位旁观者都信了你的邪呢。” 她的声音如同在寒冬腊月里,用冰雪精心雕琢而成的艺术品,光滑、清冷,却又带着点令人无法抗拒的、绵里藏针的毒舌意味,“不过呢,还是得给你一个温馨提示,下次再想扮演我们伟大的福尔摩斯先生之前呢,最好还是先扎扎实实地做足基础的调查功课,比如……至少先问问那位能提供关键证词的‘鼻涕’的意见?!” 她的语气优雅而尖锐,像是在用最温柔的姿态,递出了一杯精心调制的、加足了双份冰块和柠檬片的特调饮品,那酸爽无比、直击灵魂的滋味,恰到好处地让人在哭笑不得的同时,又不得不佩服她这精准打击的语言艺术。
没想到,被损到这个地步、几乎颜面扫地的彦宸,在最初那阵极致的窘迫与羞愧过后,眼睛反而如同在黑暗中突然发现了一丝光亮般,噌地一下亮了起来!他仿佛在张甯那番看似嘲讽、实则也略带肯定的评价中,敏锐地捕捉到了一根可以挽回颜面的救命稻草。他立刻忽略了后面那些“毒舌”的部分,紧紧抓住了她话语里的某个关键词,语气也立马如同打了肾上腺素般,恢复了十足的活力,甚至带着点急于寻求肯定、邀功似的兴奋:“是吧?!是吧!我就说嘛!你也觉得我刚才分析那对情侣档内幕的部分,推理得特别牛逼,特别到位,对不对?!” 他的声音重新变得高昂而充满期待,像一个在考试中虽然总体不及格、但某道附加题却得了满分的学生,急于向老师展示自己并非一无是处,身体再次不由自主地前倾,脸上重新绽放出渴望被表扬的、近乎孩子气的笑意。
张甯斜睨着他那副抓着救命稻草不放、强行挽尊的“求表扬”模样,唇角的弧度弯得更深了,那弧度里充满了了然于胸的促狭与更深层次的揶揄。她的语气也变得更加“和善”,那根藏在天鹅绒里的针尖,毫不留情地、甚至带着点恶作剧得逞的愉悦,又往前精准地递了递:“牛?嗯……确实挺‘牛’的。” 她故意拖长了音调,吊足了彦宸的胃口,在他那双写满了期待的眼眸注视下,话锋陡然一转,如同羚羊挂角般,自然而又刁钻,“‘牛’得就像是……福尔摩斯——身边那个永远只能发出‘Amazing!’的惊叹的……忠实伙伴华生医生。整场推理秀,最高光的时刻大概就是开场那几分钟,然后迅速跑偏,最后还得依靠别人的‘证词’才能勉强把故事圆回来,避免彻底翻车。”。
教室里再次爆发出雷鸣般的、更加肆无忌惮的笑声和此起彼伏的起哄声,同学们一边用力拍着手,一边笑着调侃彦宸这位新鲜出炉的“Doctore”,气氛热烈得如同夏夜里熊熊燃烧、噼啪作响的篝火晚会,充满了轻松愉快的青春气息。彦宸被她这番杀伤力不大、但侮辱性极强的“华生”比喻彻底击败,只能无奈地、带着点破罐子破摔意味地挠了挠后脑勺,假装长叹一口气,语气轻松地举手投降:“行行行!张甯!算你狠!我认栽!你这张嘴……我算是彻底服了!五体投地!甘拜下风还不行吗!” 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自嘲,试图用这种幽默的方式化解满身的尴尬,尽可能地保留最后一丝风度.眼神深处却悄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被激起更强斗志的光芒,显然,这位屡败屡战的“华生”,并没有真的被打垮,或许已经在盘算着下一次如何扳回一城了。
恰在此时,清脆刺耳的上课铃声,如同尽职的裁判,不合时宜却又精准无比地响起,瞬间驱散了教室里沸腾的喧嚣与骚动。同学们意犹未尽地笑着、低声议论着刚才那场精彩的“推理与反转”大戏,纷纷如同退潮般散开,各自不情不愿地回到了座位上,空气中弥漫的八卦余温,也随着老师即将到来的脚步声,渐渐冷却、沉寂。张甯重新将目光投向手中那本自始至终只翻了几页的《瓦尔登湖》,书页上那些印刷精美的文字,此刻却仿佛失去了原有的吸引力,显得有些枯燥乏味。
她的视线无意识地、短暂地掠过邻座彦宸那略显落寞、却依旧挺直的侧影。那家伙,此刻似乎已经迅速调整好了心态,又恢复了常态,手中的那支象征着他思维活跃度的钢笔,如同一个不知疲倦、永不服输的小陀螺,再次在他灵活修长的指间上下翻飞、旋转跳跃,划出一道道令人眼花缭乱的轨迹。她的唇角,勾起一抹极其细微、几乎无人能够察觉的、带着复杂意味的笑意,在心底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自语,那声音轻得如同微风拂过湖面,不留痕迹:“这家伙……脑子转起来的时候倒是不算笨,思路也挺清奇,就是有时候……好像缺根筋,容易钻牛角尖,还特别爱显摆。” 这句看似贬低的评价里,却奇妙地带着点无奈的纵容,也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或许连她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如同初春阳光般柔和的暖意。
彦宸恰在此时心有灵犀地偏过头,正好对上她那双若有所思的清澈眼眸。他脸上立刻露出一个夸张的、带着点孩童般稚气与挑衅意味的鬼脸,语气也是那种故意找茬、欠揍兮兮的调侃:“干嘛?还想再损我一轮?” 他的声音压得不高不低,刚好能让她清晰地听见,带着点不甘示弱、试图扳回一城的笑意。
张甯轻轻哼了一声,将目光彻底移回到书页上,仿佛那上面的文字突然变得无比吸引人,语气悠悠地,带着一种四两拨千斤的轻松与不屑,像是懒得再与这个“手下败将”多费口舌:“省省吧你。就你刚才那番惊天地泣鬼神的‘神探推理’壮举,已经够我笑一整天了。”
阳光依旧执着地在她身侧的窗沿与课桌上跳跃、嬉戏,耐心地勾勒出她清丽而略显孤高的侧影轮廓,将她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柔和而温暖的光晕之中,像一幅意境深远、留白巧妙、尚未完全完成、却已足够引人无限遐想的绝美画卷,于这喧嚣散尽的午后教室一角,静谧而美好地存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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