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娘的身影消失在巷口,两人相视一笑,只得继续沿着灯火阑珊的河岸往回走。
陆汀驰侧头看她,眼底带着显而易见的欣赏与些许调侃:“看来沈娘子无论到了何处,都这般受人喜爱。”
江知渺扬起下巴,故意做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笑道:“没办法,人美心善,大抵便是如此吧。”
陆汀驰看着她这娇俏得意的模样,嘴角的笑意更深,顺着她的话道:“确实。”他话锋微转,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前些时日,小奚他们也到京都来了,还特意去了一趟我府上寻你。”
江知渺闻言,脚步微顿,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涌上些心虚:“啊?他们去了你府上?”
“嗯,”陆汀驰语气平淡,却故意细细道来,“在府里没见着你,那小丫头当场就掉了金豆子,哭得好不伤心,说你骗了她,答应很快回去却不见了踪影。”
江知渺顿时有些赧然,低声道:“确是骗了小孩。那时想着她不过五岁年纪,玩闹一阵,很快便会将我忘了。”
陆汀驰轻笑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宠溺:“她记性好得很。谁让我家夫人如此人美心善,让人念念不忘呢?”
江知渺被他这话说得脸颊微热,更是尴尬,忙追问:“那后来呢?你怎么哄她的?”
“还能如何?”陆汀驰叹了口气,仿佛回想起当时手忙脚乱的场景,“只得硬着头皮保证,定会将你找到,还许诺,你教她读书画画,这才勉强将小泪人儿哄好。”
江知渺心中微软,泛起阵阵怜惜,轻声道:“若我回京时他们还在,便将他们接到我那儿住些日子吧。”
陆汀驰点头应下,随即又问:“你打算何时回京?”
江知渺想了想“还不确定。想在随州多住一段时日,”她语气柔和下来,“好好陪陪祖父祖母。”
“应当的。”陆汀驰表示理解,目光却依旧胶着在她身上,低声道,“只是,京中也有人盼着你早些回去。”
江知渺下意识脱口问道:“为什么?”
陆汀驰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夜色中他的目光深邃而专注:“还能是为什么?因为京都有个人,会很想你。”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沉了几分,“我先让人去你家提亲如何?。”
江知渺没有立刻接话,却忍不住低下头,嘴角无法抑制地悄悄翘起,漾开一抹甜蜜的弧度。
陆汀驰清晰地捕捉到她这细微的神情变化,心头柔软得一塌糊涂,漾起温柔的笑意。
五日后,随州。
一辆马车缓缓停靠在江家府门外。陆汀驰先一步下车,转身细心扶着江知渺走下马车。门房小厮一眼认出她,顿时惊喜喊道:“九小姐!”
江知渺微微颔首,那小厮立刻转身快步向内通报。她并未停留,径直朝着祖父祖母所居的院落走去。
此时,正厅之内,江家老太爷江邵宗,以及长子江文柏、次子江文甫正在商议贺寿事宜。江文柏主持家事,沉稳干练;江文甫则在京中任户部郎中,难得归家,厅内气氛庄重而雅致。
忽见先前那门房小厮急步进来,气息未定便高声禀报:“老太爷、大爷、二爷,“九、九小姐回来了!”
三人同时一怔,几乎异口同声:“什么?”
小厮又清清楚楚重复了一遍:“九小姐回来了!”
江邵宗顿时站起身来,声音微颤:“人在何处?”
话音未落,又一名小厮匆匆来报:“九小姐往老夫人院里去了!”
老太太正提着水壶,专心致志地为几盆兰花浇水。忽然,一声熟悉却又似隔了岁月的呼唤自身后响起:“祖母。”
她手一颤,水壶微斜,水珠溅湿了裙角。
回过头,竟真是江知渺站在那儿,眉眼盈盈,笑意如旧。不及反应,江知渺已快步扑进她怀中,紧紧将她抱住。
老夫人手中的水壶“啪”地一声落在地上。她先是怔住,随即眼泪无声地涌出,苍老的手颤抖地抚上孙女的背,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我的渺渺啊……你去了哪里……”
忽然她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慌忙推开江知渺一些,仔细端详她的脸,又摸摸她的手臂,见确实没有伤痕,才稍稍止住哭声,却仍带着颤音问道:“小九,你究竟去了哪里?怎么一直不归家?”
江知渺还未开口,老太太已注意到她身后那道长身玉立的身影,风姿清举,绝非寻常人物。她迟疑地看向江知渺,正要发问,却见对方已执手行礼,姿态从容。
就在这时,江邵宗人未到声先至,一连串呼唤由远及近:“小九啊——小九!”
江知渺闻声转头,眼见祖父快步走来,顿时笑逐颜开,又如幼时一般扑进老人怀里。江邵宗紧紧抱住孙女,一时老泪纵横。
一片温情脉脉中,唯有江文甫神色剧变。
他目光落在陆汀驰身上,先是瞳孔一缩面露惊惧,继而转为讶异,最后凝成一种不敢置信的恍然。他迅速整衣正冠,上前一步执礼甚恭
“陆相。”
陆汀驰淡然颔首。
一瞬间,满院寂静。
江邵宗猛然回神,立即放开孙女,郑重向陆汀驰行礼:“不知陆相驾临,有失远迎,万望恕罪。”身旁的江文柏也慌忙跟着行礼。老太太愣在原地,看看陆汀驰又看看孙女,眼中尽是惊疑。
就在江家众人因“陆相”二字而惊惶失措、纷纷行礼之际,陆汀驰却并未先回应身为一家之主的江邵宗,也未看向江文甫。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江知渺身上,见她因家人这般反应而露出一丝无措的神情,他眼神示意她安定。
随即,他才从容不迫的上前一步,扶起江邵宗,动作优雅而自带威仪,声音清朗平稳,瞬间打破了院内凝滞的气氛
“诸位不必多礼。今日陆某并非以官身来访,而是……”他话语微顿,目光再次转向江知渺,虽未明说,但那片刻的停留和眼神中蕴含的独特意味,已足够让在场所有人心头巨震,生出猜测。
他这才从容接上后半句,语气温和却带着分量:“而是作为江九小姐的友人,特来拜会老太爷、老夫人,并为老太爷寿辰道贺。此前事出有因,江九小姐暂居我处,让诸位长辈担忧,是陆某思虑不周,在此致歉。”
这番话,听得江文甫心头狂跳,冷汗涔涔,让权倾朝野的陆相道歉?他简直不敢想!
江邵宗与老夫人则是惊疑交加,看向孙女的眼神都变了。他们听得懂“友人”二字背后的深意,更震惊于这位宰相话语间对自家小九明显的维护与亲近,甚至将“思虑不周”的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陆汀驰姿态放得低,语气也温和,可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周身那久居上位的迫人气场便已弥漫开来,众人丝毫不敢因他的谦辞而有半分怠慢。
他完美地掌控了全场,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经过精心斟酌,既安抚了江家人,更无声地向他们宣告了江知渺于他而言的非凡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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