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竹耳尖一动,手上动作未停,锁好箱子随手一推,推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才起身侧耳去听门外的交谈声。
放箱子的地方离门有些距离,闻竹一开始只能听到略显模糊的声响,他竖起耳朵也只能听出来是两个人在讲话。他又走近了一些,这回听清了两个人的声音。
其中一个的声音清凌似雪泉,他听出来这是时盏的声音。另一个闻竹听不大出来,偶有两声起伏的咳嗽声,闻竹猜。这人身子应该不太好,说话气息也时隐时现。
他走到门口,方才隐隐约约的谈话声也变得清晰起来,其中一人忽然压低了声音,另一人也跟着压着嗓子,两人谈话的内容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不过……闻竹有那么一瞬间好像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但那一声闪得太快,囫囵飘了过去,他还没来得及捉住就消失了。
小世子站在门后,慢悠悠打开了门,门外说话的两人在闻竹开门那一刻,默契地同时收了声,皆转头看向闻竹。
闻竹这才看清说话的两人,一个是时盏没错,另一个却是坐在轮椅上的秋惊漾。身后还跟着几个下人都安分地垂着头不言语。
刚刚的咳嗽声也是秋惊漾发出的,闻竹想。
见到闻竹出来,坐在轮椅上的秋惊漾先开了口:“在下秋惊漾,见过闻世子,只是在下腿脚不便,还望世子见谅。”
闻竹目光有意避开秋惊漾的双腿,他拱手道:“我名闻竹,秋公子叫我闻竹便可。”
他想起时盏给他的那本册子里就有秋惊漾的名字,拜时盏那一晚上的折磨所赐,闻小世子现在对律京里只要叫得上名字的人的生平多多少少都会有那么几分印象。
比如眼前这位病殃殃的秋惊漾的腿并不是天生有疾,而是后天意外伤至根骨,这才落下难愈腿疾。
若秋惊漾是别的世家少年还好说,偏是先祖享有开国之功的簪缨世家。
作为簪缨世家的后人,秋惊漾这后天突来的腿疾对他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这代表他余生都要在这轮椅上度过,同龄少年在这个年纪最爱干的就是策马原野,游山戏水。
秋惊漾也恰值年少。
不过……闻竹记起那册子中的一行小字:据说秋惊漾本人对此并无郁郁寡欢终日落寞,而是一反常态的接受良好。
也许是闻竹刻意回避看向秋惊漾双腿的目光太过明显,后者温声对他道:“闻世子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闻世子不必过于避讳在下的腿,秋某早就不介意了。”
啊,真的有那么明显吗?
闻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道:“秋公子大量,本世子别无他意。”
却收到来自时盏冷冰冰的眼神和秋惊漾含着笑的眼睛。
闻竹不明白时盏瞪他作甚,他随口扯道:“方才我在屋内时听见门外偶有洽谈声,不知二位方才在谈论何事?能否让本世子也知道一下?”
这话明面上是在问两个人,实则问话的闻竹却是盯着,应该说瞪着时盏一个人说的。
时盏被闻竹一双乌黑澄亮的眸子瞪着,他偏开头先败下阵来,解释道:“秋公子的舍房与世子相邻,见属下在外候着,便问屋内可是世子殿下,属下言是。”
闻竹问:“没啦?”但他刚才明明感觉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秋惊漾也附和道:“唔,没了,确实如他所言不假。早就听闻镇北侯将军骁勇善战,一直想见令尊一面,不过今日得见世子也算了一心愿。”
闻竹心想:“他爹骁勇善战和他有什么关系,想见他爹就想见他爹,和他有什么关系?秋惊漾你不会夸人可以不夸的。他只是一个妄想日日及时行乐的纨绔公子哥罢了。”
他讪笑两声,回道:“秋公子这话我可不敢受,家父为国尽忠,而在下只是一庸碌之人。”
只是秋惊漾怎么会在他隔壁?
前脚江温白还与他故作玄虚地卖关子,说什么住在他隔壁的是当今太子凌柏觉,怎么后脚一开门,隔壁就成了病恹恹说话气若游丝的秋惊漾了。
闻竹不经意瞥向秋惊漾,目光落在方才被自己刻意避开的秋惊漾的膝上,看到了一小块木牌,木牌正面刻着贰零叁。
小世子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江温白这人怎么还说假消息?
秋惊漾笑了下,正想说点什么,身后的下人向前一步,附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句话。秋惊漾脸色微微一变,他看向闻竹,略一欠身,温声道:“在下有事先行一步,明日学堂上见。”
闻竹点头,笑着回道:“明日见,”
秋惊漾一抬手,就有下人走上前来推着秋惊漾离开。
闻竹目送着秋惊漾离开直到他消失在长廊的尽头,才转过身来看着时盏,他向房间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使唤道:“时伴读,到你干活的时候了。辛苦你帮本世子收拾一下床铺吧,记得收拾齐整些。”
时盏拧起眉头,冷冷道:“不会。”
闻竹道:“你不会本世子会?”
时盏道:“为什么是我?”
闻竹理所应当道:“你是本世子的伴读啊。”
时盏:“……”镇北侯与他说时,只说护这位小少爷周全,可没说还要给这小少爷铺床铺。
他一开始的任务只有护送闻竹直至他平安入京。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要求。
所以他拒绝很合理。
闻竹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道:“难不成要本世子自己铺床?你是伴读我是伴读?”
真真是倒反天罡,这伴读居然妄想他堂堂镇北侯世子自己铺床。
真是闻所未闻。
闻竹也未闻。
时盏回道:“伴读又不是随身仆从。”
哪有让伴读铺床的道理,而且他甚至算不上伴读一名,顶多算个暗卫?反正怎么也扯不到铺床的活上。
闻竹靠在墙上耸肩,懒懒道:“不好意思啊,谁让本世子从雁城到律京只带了你一个人呢?只能委屈辛苦一下时伴读你了……”
时盏站着没有动。
小世子见状深吸一口气道:“本世子的房间可不敢随随便便让别人来收拾,万一来了个心术不正歹毒至极的坏人,因为觊觎本世子貌若潘安掷果盈车的绝世容颜,以及——嫉妒本世子惊才绝艳才高八斗举世无双聪明绝顶的才华想暗杀我怎么办。所以!为了本世子的小命着想,只能辛苦你了时伴读。”
他一口气说了一长串话,说完道:“哇,本世子真是世间独一无二的人,我要是被杀了那真是我朝的一大损失啊。”说着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仿佛真的刚从某个心术不正歹毒至极觊觎和嫉妒他容颜和才华的坏人的手中逃脱。”
时盏嘴角抽了抽,这小世子倒是会拐着弯地夸自己。
他站在原地,仍不为所动。
闻竹说得都要口干舌燥了,转头一看时盏不动如山。
这人怎么还一动不动,难不成真属木头桩子的?
看来只能那样了。
小世子靠着墙,低头垂下眼,长睫盖住眼眸,看不出情绪。
时盏瞥了一眼,想看这小世子还能整出什么来。
只见面容清俊的少年叹了口气,声音里是盖不住的沉郁:“本世子年仅十七岁,一人颠沛流离从雁城来到律京,放眼望去在这偌大的律京城里,本世子一个熟识的人也没有……眼下,在这方寸学堂之内,能与本世子能算得上相熟的只有你,本世子在这能信任的也就只有你了时伴读。”
“时伴读……”闻竹的声音更低了些。
“时盏……”这下声音听起来快哭了。
时盏:“……”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闻竹又要张口。
时盏按了按眉心,赶在他开口前先发制人:“属下这就去给世子殿下整理床铺。”
闻竹立刻抬起头,一脸的云销雨霁,笑容灿然,哪里还有半分刚才泫然欲泣的样子。
时盏:“…………”
敢情这小世子是装的……
时盏定了定神,耳边仿佛还回荡着闻竹那句软声的“时盏……”
他摸了摸耳朵,开始怀疑他当初是不是犯了什么癔症?还是被北疆不饶人的风沙迷了眼入了耳?
他到底为什么会接下这个任务?
如果他真的上辈子作恶多端,那应该让他这辈子过得凄苦万分。而不是千里迢迢一路护送一个没脑子的废物点心进京后,还要给他当伴读,当伴读就算了,他现在还要听这位小世子絮絮叨叨一大堆最后只为了让他替他收拾房间床铺。
时盏:“……”
他上辈子指定是干了什么滔天大罪,所以这辈子才要让他遇上闻竹这么一个人来折磨他。
说是精修,写作重写,念作加多一千字。
一下午修了两章感觉整个人都虚脱了……[托腮][托腮]
真想穿越时光问问去年的微月清光写的时候在想什么……[化了][化了]
说点正经点,我更喜欢这章修后的,CP属性更加明显了。感谢大家阅读(鞠躬[红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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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欲泣(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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