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骂道:“就是你们,别人我们管不着,懂不懂规矩,你们要过去交十两银子。”
飞雪忙下来,拉拉鹤云的袖子,拿出十两银子笑道:“他头回做这个,冒犯几位爷。对不住,对不住。”
那护卫接过,掂掂银子够数,说道:“不是这位姑娘,都给你们赶出去。走吧走吧。下回长点眼。”
几人忙上车进城,飞雪才问车主:“以前过来也得十两银子?”
车主摇摇头:“这可不知道,我送你们到城西头,剩下的你们自己走。”
鹤云问:“怎么只送到这儿?”
车主应道:“给的银子只够到这儿的。要往前,得再加。”
飞雪看着一车的孩子,说道:“车主再送送吧,这要走得走到什么时候?”
苏灵留下的银子已经不多,鹤云低头不语,以后无有苏灵额外给的银子,可如何走得。
好容易到了青莹山,将孩子们送至学堂,忽见苏等过来说道:“你们才回来,两个月别人走两三趟了。罢罢,跟我回观云堂吧。”
飞雪、鹤云到观云堂,苏等道:“你们歇着,门主没空儿见你们,她叫我问问这一路上你们遇上什么麻烦没有?”
飞雪、鹤云将孩子不耐长途奔波、多有生病告诉苏等,又问周定城索要银钱可是长例。
苏等点头,见他们疑惑解释道:“莫说青莹山,方圆千里都是周定城的地界儿,他不单单要过往的份例,连山上粮食、衣料、盐茶也得向他们买。门主这几日和雾大家商量着想在山下划一片地方,让孩子们过一个冬天再上山。”
飞雪听了说道:“这是好事,为何以前想不到呢?”
鹤云猜道:“这片地方得送周定城不少的钱吧。”
苏等点头:“梅公子说的不错,银子开销是一个原因,别人愿不愿意给咱们也是个因由。孩子们留在山下,也得有人管着吃喝吧。周定城也会想这样一步一步咱们是不是就下山来了。”
飞雪见苏等这回她的态度与前大有不同。却见她拿出两枚小铁牌说道:“这是青莹门人每人一个的牌子,门主特命人做的。因你俩没有正式入门,所以比别人的略小些。”
飞雪、鹤云接过铁牌,见小小巧巧,刻着飞雪与鹤云的本名,听苏等说道:“从此以后你俩便是青莹山的一份子,门主也特准你们可以保留自己的名字。在山上就带着,下山时,挂在永安堂里。”
飞雪问:“挂在永安堂里?”
苏等点头,笑道:“若是死了,还有个地方知道你在世上走一遭。”
青莹山永安堂里一个小房间,几个柜铁架上从上到下密密麻麻地挂着铁牌,那皆是已故弟子的名字。其中一个铁钩上单独挂着陶君逸的名字。他的铁牌已经微微生锈,苏灵用油布擦拭光亮。一旁挂着苏夜魄的铁牌,下面稀疏的挂着七个铁牌。夜魄在位三载,七名弟子去世,却有近百人因他叛出师门。
苏灵望着铁牌,这位曾深深喜爱,却又亲手送走的师兄,背叛师父祸害师门,险将青莹山断送。而自己登上门主位,怎样才能使青莹山长久存活下来。
苏灵向前走几步,自己铁牌的位置下,有已故弟子和山外弟子的铁牌数百。其下一条用绿松石串成项链,极其显眼的,是苏夜鹭的铁牌。苏灵摩挲着这枚铁牌,自己当初继位,乱无头绪,只能派相对熟悉的夜鹭下山,回头来看的确不是好的决定。那么现在自己欲在山下占上一片地方,被夜雾极力阻拦,这当真也是一个不好的决定么。
苏灵左思右想,走出永安堂。苏滃在阴凉处行礼笑道:“门主,我那里烹了香茶,请门主赏光。”
苏灵点点头,到苏滃的居所,斜躺在长椅上,闻着苏滃点燃安神香,忍不住说道:“还是你这儿舒服。”
苏滃笑着,看苏灵饮罢茶,站在身后轻揉苏灵的太阳穴,不觉片刻后见她睡着了。苏滃悄命弟子们出去,自己则坐于窗旁,在画屏上绣花。
半个时辰后,苏灵醒来,精神和缓,眼前看到透亮窗边的苏滃坐在画屏前专注地刺绣。苏灵屏住呼吸,眼神随着苏滃的一举一动流转。果然美人在前,不舍离眼。若有人能与她相配,便是那日初见游筠砜时,于月下的他了吧。
苏灵忽地心中一动,若留在他的身边不与师父报仇,如今便与他日日相对,可惜自己终究不能选这条路。
闻得檀木长椅吱呀响了一声,苏滃并未转头。
苏灵接着看苏滃一针穿过画屏,在后面穿了什么东西才又穿针到正面,问道:“你做什么?”
苏滃道:“周定城的夫人快六十大寿了,给她做一件福袍。”
苏灵才想起这事儿,问:“她过寿还早呢,现在就做?”
苏滃点点头:“是呀,刺绣费时费功,有的甚至要提早一二年做。听说夫人喜欢桂花,我就拿干桂花缝在内里,做好之后幽香阵阵,从容优雅。到时请门主送去,也好讨得欢心。”
苏灵对讨好周定城之事非常不屑,伸手拿了小块酥糕扔在嘴里说道:“她过寿是冬天,大雪封山的怎么去。”
苏滃笑道:“正是大雪封山,我们艰难送去,才显得诚心,或者城主满意,给我们山下一块地方呢?”
苏灵听了一乐,转而说道:“这么容易,夜雾早做了。”又想到苏滃这么辛苦不能冰了她心,应道:“不过,夜雾做不成的事儿,我苏灵去说不定就行。”
苏滃见苏灵明白,笑了笑,说道:“门主,我有个事儿求您。”见苏灵微微点头,苏滃接着说道:“飞雪耳聪目明,是块好材料,派她接孩子进山着实浪费了。不如交给我训练如何?”
大出苏灵意料,“虽说她进了山中,不过我无意让她进媚门。”
苏滃说道:“不是每个媚门弟子都去做那引诱之事。以潮忻飞雪的武功,难成大器。不过耳目极好,若能由我训练她,上可用于探听消息,下足以保全身家性命。”
苏灵听此,盘算着这也算是飞雪的一个出路,于是交代苏滃:“飞雪可以交给你,你也务必全头全尾的还给我。”
苏滃肯定地点头,随后敲响铜磬,媚门弟子从外进来。却是夜链在最后磨蹭着进门向苏灵报道:“门主,苏等护卫请您过去。”说着夜链抬头瞄了苏滃一眼,不禁向外挪了挪。
苏滃见夜链无话,挥手示意他出去,站起帮苏灵整好衣服送出门去。
苏灵回到观云堂,夜雾见了对苏灵说道:“这是跟夜城的弟子。这是门主,把事情报给门主。”
苏灵点头坐下,听那弟子说道:“禀门主,自下山来,门主声威远播,夜城令主已十余条生死令,正在一一执行中。但其中一条生死令,雇主指明要门主亲自下山执行。”说着将怀中藏着的生死令取出,交与苏等。
苏灵接过打开看罢,交给夜雾看。
弟子接着回道:“夜城令主回复此人,生死令自有人执行,无需劳烦门主。那人却将酬劳加上千两银子,且已送到了。令主命弟子前来禀告门主,此事如何处理?是否仍交由弟子去办并归还这千两银子。”
苏等先说道:“门主知道了,你先去休息。”
那弟子见苏灵点头,行礼后退出。
夜雾说道:“门主,据弟子打探,令上这个叫屈池金的人住在南莽广茂山的毛竹林里,曾是南莽第一高手,虽已隐退十余年,不过武力不减当年。”
苏等低声道:“隐退这么久,谁与他寻仇?”便听得夜雾微咳一声,是在提醒自己不当琢磨雇主的身份。
夜雾向苏灵说道:“既然雇主不守我们的规矩,这张生死令可以不接。”
苏灵笑道:“接,既然肯加钱就告诉他,我苏灵武功独一无二,多这一千两可使唤不动我,让他加上五千两。银子到,我就去。”
苏等点头应下,出去告诉那弟子去了。
夜雾问苏灵:“门主,这武功独一无二的话还是不要传出去。太过瞩目非是好事。”
苏灵不以为意,说道:“咱们青莹山这把剑当然是越锋利越好,名儿亮了银子才能多多的来,也才好做我想做的事儿。我下山,这山上还得你操心。”
夜雾忙道:“这是属下份内应该的。”
苏灵看向夜雾,暗想一定要攒下多多的银子,到时看你有什么话说。
未及半月,夜城向苏灵传回消息,那名特殊的雇主非但同意了额外要求的五千两银子,甚至多加了二千两,但是要求苏灵亲自去一趟,交代他的要求。
这趟生死令果然很不一般,既然有钱赚,苏灵痛快地答应了。拿到地址,夜雾询问派多少弟子同去。苏灵道:“我自己去就行了。叫他们准备准备。”说罢,苏灵即刻下山。
这个地址写的是周定城外一处茶摊。茶摊怎么符合出得起几千两银子的雇主的身份,苏灵知道真的见面地点不在此,应该另有地点。于是顺着找过去,见了茶摊主,报上姓名。
那摊主上下打量了苏灵,请她里面坐,又端了茶点过来。
另外有一位穿着蓝靛色衣服的男子从内走出,向苏灵低声说道:“苏门主好,在下刘庆,专程来接您,请随我来。”
苏灵跟着他,登上茶摊后的一辆马车,里边已经坐了一个人,便是上次拦路请自己去周定城的张可。
张可欠身,笑道:“苏门主好久不见。”说罢请苏灵向内坐上主位。
苏灵便明白为何会约在周定城外了,坐好后问道:“既然是周城主要见我,一句话的事儿,用不着花这么一大笔银子。哎,城主见我是为啥?”
张可不多说话,只道:“在下只办事,不问其他。”却又拿出一方长锦帕,说道:“苏门主,路途机密,得罪了。”见苏灵点头同意,用锦帕将她双目遮住。
沿路走上两天,张可才带苏灵下车,走到一所院落内。进屋后,张可解开锦帕嘱咐苏灵:“苏门主,在下还有职责送您回去,到时自会过来。”说罢,张可退步出去将门关上。
苏灵便打量这所小小的会客厅,桌椅摆件、屏风花瓶都小小巧巧,却精致得很。一阵脚步声传来,苏灵看时,见一人从屏风后转过,他高大雄壮,虽含笑意,却眉目威严,又面留长须,身着绣花长袍。苏灵暗道:“这人好生威武。”
来人于主位上坐下,对苏灵说道:“苏门主,请恕我招待不周,请坐。”
苏灵眼看这人非常像夜雾对她描述的周定城城主模样,问道:“敢问您是周定城周胜德周城主?”
这人呵呵一笑,点头承认:“两次相请,都不曾请到苏门主过来。只好用这种特殊的方式了。”他说罢,挥手止住苏灵解释,接着说道:“你我之间不必客套。今日请门主过来,是商量杀屈池金的事情。”
苏灵点头应道:“好,城主请说。”
周城主道:“关于屈池金的容貌、武功和所在位置你们打听下来应该不难。”
苏灵道:“不难。我想这个对周定城来说,也不难。多花八千两银子交给我做这事不是杀一个人这么简单吧。”
周城主呵呵一笑,用炯炯有神的眼睛对苏灵说道:“有些事情应该交给能做它的人来办。我知道青莹山有些事情向来不肯做。不过,苏门主已经打破了陈规旧矩,我想,我托付的事情也能做得到。不妨告诉你,屈池金知道过去的东西太多了,上头有意将他灭口。我不能做的事情你来做,当然我会给予丰厚的回报。如何?”周城主紧紧盯着苏灵的神情。
苏灵心想他所指的上头水太深了,参合他们的事情,师兄夜魄便是眼前活生生的例子。也是青莹山躲在偏远一隅的原因。行念归心重新问世,果然又被注意到了。钱虽好,苏灵仍想回绝:“青莹山在城主的手下一百多年,只是些小打小闹。周城主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恐怕能力不足,误了城主的大事。”
周城主见苏灵拒绝,眉目间微带不悦,仍笑道:“哎,苏门主不必自谦,这件事既然交给你,自然是深思熟虑之后决定的。听说门主想要山下的一片地方,这件事情我可以考虑考虑。”
杀屈池金可以得到山下的一块地方?未免太简单了。苏灵知道先例一开,那么势必被卷入朝廷权力的纷争之中,到时如何自处?低头思索间,苏灵忽然看到周城主方才走出的屏风后,露出一双浅黄色的鞋子,那里有人在偷听他们说话。
周城主见苏灵眼神飘忽,同样看到屏风后的那双鞋子,遂站起身来,走到屏风前,跪下说道:“您来了。”此意是提醒屏风后那人已被发觉,也是提醒苏灵需要行礼。
但苏灵不知来者是何人,真假难辨,只是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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