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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太公钓鱼

问世间万事,因果轮回,可有定数?

有的。

说实话,孟楚云第一眼并没有认出眼前人就是三年前,上元宫宴上那个有些瘦弱,畏畏缩缩的少年……

眼前的人看上去至少比他高一个头,穿着一身玄色劲装,肩宽腰窄,身量极好,脸庞一洗当年的稚气和怯懦,眼神如蛇一般阴冷,在对视的一瞬间,孟楚云已心跳如雷,更何况他忽地凑到他身前,压迫感排山倒海。

三年前种下的因,三年后结为果,砸他个措手不及。

三年前,上元宫宴,他半醒半醉间将萧寅误认作他人,做了他此生最出格,最不忍卒想的一件事。

他以为萧寅此番是旧恨带新仇向他索命,加之心中有愧,便提笔写下了「我对不住你」五个字,本想继续写下去,将因果叙述一番,心念却陡然一转。

他不能写!

若真写了,现在的萧寅恐怕会用尽手段让他悔不当初!

情急之下,他一把抓起草纸揉成团就想往嘴里塞,没曾想萧寅反应迅捷如雷,猛地站起身抢先一步夺走了纸团。

萧寅展开皱皱巴巴的纸团,「我对不住你」五个字赫然入眼,他睨了半躺在地上的孟楚云一眼,恨道:「果然是王狗党孽。就是你们,上书把我哥哥送到了北凉苦寒之地!」

萧寅步步紧逼,孟楚云节节后退。他忽然意识到,萧寅把他抓来,似乎不是为了三年前那一夜荒唐,而是为了二皇子萧衍一事而来。

他遥遥想起去年某日朝堂上的一场大戏。

承平十七年,北凉欲燃狼烟,派世子阿尔领八万大军兵临阴山关,向南凉宣战。当时以南家为首的主战派以「国之脊梁不可折」为号,自愿集结子弟兵北上抗敌以彰国威,获得了朝中大部分重臣的支持。偏偏这时,王褚之之子,兵部侍郎王易临朝上书,言北凉此举乃激将法,若轻易被激起好战之心,中计迎战,日后只会有接二连三的小战争,如蝇吸血,将我朝兵力消耗殆尽,届时恐怕想力挽狂澜亦无力回天。南凉虽为泱泱大国,但天下四雄之争仍未落幕,需谨守兵力以待时用。王易此言甚重,但长远视之亦不无道理,于是不少朝臣纷纷倒戈附和。

安帝问:「爱卿以为如何?」

王易道:「臣有一计。」

「说。」

王易拱手道:「北凉与西蜀本质同为蛮夷,早年西蜀蠢蠢欲动,陛下便封二殿下为靖西南王,驻兵剑门关,成效甚显。如今异曲同工,只是北凉更为凶悍,臣以为不妨稍稍改变策略,遣一位皇子前往北凉……」

王易欲言又止。

安帝道:「但说无妨。」

王易得了允许,续道:「臣以为不妨遣一位皇子前往北凉为质。」

朝堂上一片倒吸凉气之声。

安帝倒是镇静,扬手让他继续说下去。

王易振振有词:「皇子为质自古有之,此举并非示弱,更非自辱!孙子有言: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北凉凶悍,一旦开战,无日无之,与其斗力,不如斗智,以此法建立互信,为我朝增添耳目,一箭双雕。」

南商裴抱袖,悠悠道:「那么王侍郎以为,该派哪位皇子前往北凉?」

王易正色道:「太子需坐镇东宫,二皇子曾驻守西南三年,如今归来,不论地位、经验皆最合适。」

此言一出,在场的朝臣都心知肚明。北凉入侵只是楔子,真正的戏肉在王、南两家的角力。珍珑棋局中,两家各自掌握一枚无字棋——王皇后之子太子萧令言与南贵妃之子靖西南王萧衍。谁抢先为自家棋子刻上「帝王」二字,谁便是将军,能吞噬棋盘上的象车马炮。而他们现在的玩法,则是要直接把对方挤出棋盘,独留一镇山之虎。

南商裴笑讽道:「人尽其用四个字,王侍郎是贯彻始终啊。」他话锋一转:「那么臣亦建议,不如让五皇子前去北凉,历练一番。」

一直沉默纵观全局的安帝却忽然开口:「不可。」

南商裴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随即拱手作揖,敬听圣命。

安帝托着腮,似有意避开五皇子的话题,他单手摩挲着玉扳指:「王卿所言在理,就这么办吧。至于人选,朕再斟酌。」

于是不久后便有了那场以废科举为名的王南党争,王党拉拢了一批科举出身的寒门士子后,开始联名上书,请二皇子萧衍赴北为质,杜如春和王易同供职于兵部,关系密切,自然是上书的一员。

结果呢,上书十天后,安帝点头了,北凉也传来鹰信,两国达成协议,萧衍便再次踏上了征程。此次博弈,王家看似胜了,可萧衍赴北两个月后,太子萧令言突发重疾,性命垂危,在这场斗天时、斗地利、斗人和的博弈中,王、南再次打成平手。

朝堂的波诡云谲,萧寅毫不在乎,甚至让他去赴北凉也无所谓,可他偏偏接受不了萧衍的再次离开,偏偏每次萧衍都走得潇洒,留他一人在深宫中,重复日月轮替的寂静岁月。

他本就是个被丢弃在深宫里长大的落魄皇子,自小冷眼惯受,他无欲无求,早已做好孤独一生的准备,可某一日,他的二哥来了,在他那冷清的院子里教他栽凤凰树,做秋千,给他讲宫里宫外各种趣事,整个童年。

萧衍的到来就像一抹暖阳照进了孤冷的心,让他对人起了贪欲。

他每想起萧衍在西宫陪自己读书游戏的童年时光,就会想起承平十三年的那个正午,萧衍被封王赴西南剑门栈地那天走得有多潇洒。

朱雀门外,银鞍白马,少年藩王意气风发。

他的二哥,总是为家为国着想,显得他这个弟弟十分可有可无,可偏偏那些温暖是实实在在的,让他否认不得。

赋予一个孤独之人被陪伴的美好感觉,再将美好生生挖走,远比叫他孤独终老残忍百倍。

所以他恨王易,恨那些自命清高的文臣们,一人一笔将他哥哥送到山高路远的北境、一人一刀将他心头的肉狠狠剜去!

所以他在西宫接到密信,说有当初发起上书,导致萧衍不得不远赴北凉的王狗党孽在瓮城,他便马不停蹄赶来抓人。

他要亲自将他心上的痛苦千倍百倍地奉还,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孟楚云被萧寅一步步逼退至墙角,「铮」的一声,脚腕上的铁链也已拉到极致,他退无可退,巨大的阴影将他整个人笼罩,萧寅背着光,眸中闪烁着寒芒。

孟楚云想逃。

他想解释自己其实不曾参与上书,可张嘴发现只是徒劳。情急之下,他脑子转得飞快,双手一把抓住萧寅的衣摆摇晃,「呜呜呜」地申冤。

他必须想办法,至少让萧寅打消杀他的念头,再取回杜如春的玉印。

萧寅眸色骤暗:「你干什么?」

暗卫探头:「殿下,他好像有话要说。」

萧寅不耐烦地打断:「不用你说。」

孟楚云不停朝萧寅身后使眼色,萧寅看了看身后的暗卫,吩咐道:「下去,在外面守着。」

暗卫领命,走了,幽冷寒湿的囚室只剩萧寅和孟楚云。

孟楚云趁萧寅愣神的瞬间,狼狈地伸手够到被扔在地上的狼毫笔,还好墨水未干,他顾不上取来新纸,直接在灰墙上胡乱狂草。

黑字和灰墙着实不相配,墙上的字被渗水融化得一塌糊涂,根本不可分辨。萧寅忍无可忍,转身去取纸。

趁着他转身之前,孟楚云挣扎而起,后退几步,然后猛然往墙壁撞去!

萧寅想慢慢折磨他以泄恨,他便直接在他面前假意求死,引他上钩,如此便多一分对峙的机会。

果然,在头即将和墙壁相撞之际,一股强大力量将他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孟楚云痛哼一声,摔落在地,沾了一身草屑。

「尔敢!」

孟楚云躺在茅草堆里,几近虚脱,距离死亡一步之遥的后怕姗姗来迟。

萧寅愤怒地揪住他的衣领:「你和王狗杜狗义正词严上书的时候,就不想想是什么下场?」

他的神色愈发癫狂,杂糅着几分悲哀,仿佛一个被抢走心爱之物的孩童在无助地吶喊,以发泄心中的委屈。

「世人不识,不知我,不顾我便罢了!可该属于我的东西,我自要去拿回来!有什么错!」

萧寅猛地俯身,一把攥住了孟楚云的衣襟将他狠狠掼向墙壁,一只手扬起拳头,那拳头带着风声,狠狠砸在孟楚云耳边墙上。

巨大的劲风刮过孟楚云的脸侧,他如受惊的鹿般看着萧寅,那一刻,他真的怕了。

许是眼中的惊惧与绝望过于纯粹,刺得少年心头一窒,萧寅慌乱地将他松开。

明明他和萧寅一样,心里有着难以诉说的委屈。

目睹挚友惨死,刺激失声,偏偏挚友死前还「托孤」于他。

还未来得及喘口气,醒来就被囚在不知何地,被连番质问。

一瞬间,孟楚云彻底崩溃了,他嚎啕大哭。

他很久没这样哭过。

狂放的、狼狈的、无半点体面可言的穷途之哭。

萧寅看着忽然崩溃的孟楚云,心底烦躁至极。明明他是害他失去重要的人的罪魁祸首,他还没在他身上寻到一丝复仇的快感,对方就缴械投降了。

这种自以为风骨铮铮聪明绝顶的伪君子,还敢在他面前哭得委屈!

他怒喝:「别哭了!」

孟楚云哭的更大声了。

「我叫你别哭了!」

理智一旦失去,局势便完全失控。

高窗外,风雨如晦,如摧如折。

两人在狂风巨浪中载浮载沉,既是激荡,也是平息。

风雨中,有人恍惚听见人声,细听又似无声:「若我帮你找哥哥,能否让我不死?」

黑暗中,有人眸色湿润,却格外明晰。

过了许久,窗外云停雨歇。

牢内安静得连呼吸声都足以让人心尖震颤。

……

第一缕曙光透进窗缝,孟楚云被一声巨响乍然惊醒。

萧寅一脚踹开了门,他看上去冷静了不少,只是面色依旧不善。

暗卫跟在他身后,手里提着一个食盒,粗暴地把食盒往地下一放。

一夜过后,孟楚云心绪也异常平静,他打开食盒,捧起热粥,当着萧寅的面喝了。

他越喝越急,喝完,把空碗放在地上,轻轻推到萧寅脚边,抬眼静静望着他。

萧寅心头一震,酝酿了一整晚的威胁和嘲讽悉数堵在喉间,预想中的崩溃、求饶没有出现,这让他无比烦心。

这时,孟楚云敲了敲碗边,萧寅竟读懂了他的意思:

我饿了,我还要。

萧寅冷哼一声,猛的一脚将瓦碗踢飞在墙上,可怜的碗「哐当」一声碎成无数片。孟楚云刚伸手,就被萧寅一把抓住:「你又想作什么!」

孟楚云他一字一字,清晰地做着口型:「你不是不想我活吗?」

萧寅终于忍不住,弯腰捡起一地瓦碎,狠狠剜了孟楚云一眼,摔门而去。

……

萧寅走了,却没替他解开枷锁,孟楚云只得被困在这方寸之地,百无聊赖地看高窗外的时辰流逝,思绪纷飞。

昨日在瓮城,他大概率已被南商裴视为眼中钉,大理寺是待不下去了,他必须另觅他处,蛰伏一段时日。萧寅的囚禁,正好成了他隐身的绝妙借口。

昨晚之后,萧寅显然打消了杀他的念头,如今也就是为了一口气把他继续囚着,那么他何不顺势而为?

可接下来三日萧寅都没再来过,只遣了一名暗卫来送一日三餐。那名暗卫孟楚云认得,正是三日前把他踹醒那位,只是如今他的表情变得很古怪,每天只放下食盒便匆匆走人。

这天,孟楚云在那名暗卫匆匆离开之前扯住了他的衣角,递给他一张纸条。

「五殿下打算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暗卫摇了摇头。

孟楚云知道,想撬开这种暗卫的嘴难如登天,他们就像被豢养的獒犬,除了主子的话,谁也不听,还会咬人,可是忠诚恰恰是他们最好利用的一点。

于是他又从袖里掏出一张折迭起来的纸条,交到暗卫手中,然后迅速取来一张新纸,写道:「请交给五殿下,这是我给他的答复。」

孟楚云把话说得暧昧,暗卫迟疑地接过,正要打开确认纸条内容,被孟楚云一把按住,朝他摇摇头。

暗卫一激灵,迅速把手抽走。他的神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收下纸条,逃也似的离开了牢房。

孟楚云心里「噗嗤」一笑,感情这暗卫是怕他再递什么要命的东西,竟如此谨慎。

太公钓鱼,饵已下水,接下来便静待鱼儿咬钩吧。

如是又过了两天,孟楚云还没等来鱼儿,倒是等来了一支冷箭。

有人要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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