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那天下了一场雪,雪很大,许凌晞撑伞走在前面,贺鸣祈撑伞跟在她后面,二人离得很近,贺鸣祈稍快半步,就能和她并肩。
许凌晞是在高一下学期转到一班的。
早上八点半,分班名单前人头攒动,贺鸣祈一张一张看过去。
高一一班,许凌晞
高一二班,贺鸣祈
“可惜,咱俩不在一个班。”贺鸣祈瞥了她一眼,欠儿吧唧地遗憾道。
“不在一个班多好,不然我怕我忍不住一天骂你八百回。”
贺鸣祈算是许凌晞竹马,两个人从幼儿园开始就在一个学校,兴趣班报的都是同一个机构,间歇性互相挂念,经常性两看相厌。
“给你的。”贺鸣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棕色的木制小盒子:“恭喜你离北大又进一步。”
许凌晞拿在手里,盒子被他握在手里久了,还带着少年的体温。
盒子里是一个校徽。
北溪中学是县城里最好的中学,北溪县临近省会X市,周围还有另一个地级市。
中考过后,两市层层筛选,还剩下一些成绩不错的学生,这些学生基本都选了北溪。
北溪中学放在省会X市可能普普通通,但是在地级市里可以排进前三。这些人去市里也只能分到普通高中的普通班,留在北溪可以上重点班。
北溪为了留住生源,给前一百名去北大研学的机会,为期两个月,费用全包。
贺鸣祈就是其中一员,校徽是研学的纪念品。
“我现在不想上北大了,我要上清华!”
贺鸣祈不知道她又抽什么风:“那校徽还我!”
许凌晞飞快把盒子装进口袋:“给我就是我的了。”
九月开学后,前一百名组成重点班,每班五十人,期中期末掉下去的就拜拜。
高一一班和二班都在致远楼四楼,北溪的教学楼每层都是四个教室,两边都有楼梯,一班刚好在楼梯口,已经有十几个人在排队。
贺鸣祈陪她走到队伍末尾,又叮嘱道:“你报完名先别急走,在校门口等我,咱俩买书去。”
“知道了。”贺鸣祈见她应下,继续往二班走去。
北溪中学绿化做得不错,只可惜现在是冬天,树光秃秃的,一班又在二楼,树也这么高。枯灰色的枝桠顺着枝干往上长,试探着想伸到教学楼里,站在教室外的阳台上,伸手就能摸到。
许凌晞盯着树发呆,心里想着报完名买完书,回家路上还能去吃一碗胡辣汤。排队的学生三三两两地聊着天,许凌晞一个都不认识,她是这学期才进一班的。
其实说完全不认识倒也不尽然,至少听过名字,或者偶尔在校园里见过几次。她也不想攀谈,就杵在队伍里傻愣愣地发呆。
一班的班主任是教语文的,叫安欣然。看着很年轻,长头发扎着,染过的栗色已经褪了一半,眉毛是纹的,眉形和颜色都很温婉,耳朵上戴着银质耳钉,看起来时髦又低调。
又是语文老师,许凌晞从小到大的班主任都是语文老师,贺鸣祈也一样,自己妈妈也是语文老师,也当班主任,她一度以为只有语文老师才能当班主任。
直到初二那年,贺鸣祈迎来了一位教数学的班主任,她大吃一惊,贺鸣祈因此嘲笑了她很久。
安欣然抬头,看了盛嘉一眼,:“许凌晞同学是吧?咱们班上课进度会快一些,内容也多,跟不上的地方及时问老师,问同学也行。你是新来的,更要努力。”
凌晞点头应下,填好报名表就离开了。
北溪一共四栋教学楼,两边各两栋,中间是一片绿化,树不算密,铺着石板路,林子里蜿蜒着一条手掌深的人造水源,最宽处不过一米。也没什么实际用处,纯属丰富校园景观。
雪还在下,颇有几分愈演愈烈的趋势。洁白的雪落得很轻,将水面凝成冰,天暖和些还有人在树林里背书。
许凌晞走到学校门口时,贺鸣祈已经在等她了。
少年带着耳机,穿着北溪的冬季校服,一款深蓝色混灰色的冲锋衣,耍帅把领子全拉起来,微微遮住了下巴。高中生抽条很快,贺鸣祈已经超过一米八了,看这架势大有继续往上长的意思。
虽然个子一直在往上长,肌肉一时却跟不上,看着有些单薄。
“走吧,去买书。”
“别怪我不提醒你啊,明天有摸底考试。”贺鸣祈收起手机,幸灾乐祸地说。
“什么?开学第一天就考?你为啥放假之前不说。”不能怪凌晞惊讶,她以前在普通班的时候哪见过这架势。
“天地良心!出成绩那天我就跟你说了,你自己回去看微信聊天记录!”贺鸣祈受了这么大一个冤枉,立刻抓住机会,咬牙切齿质问她:“你!是!不!是!没!认!真!看!我!的!消!息!”
许凌晞眨了眨眼:“那可能是我忘了。”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哦,考试可不容易。”
“知道了。”
“今天晚自习的时候你记得把练习册都写了,我是指各科,这是预习的配套作业,明天上课要讲。”贺鸣祈见她不说话,开始传授重点班听课经验。
许凌晞有些惊讶:“今天都写了,那课后作业写什么?老师会发试卷吗?”
“课后作业?咱这不正去买吗!”贺鸣祈手一摊,看着她震惊的表情冲她耸肩。
“你有什么话一次性说完。”
“没了没了。”
二人吵吵闹闹到了书店,店里人很多,各年龄段的学生都有,大多是家长带着孩子来买开学要用的东西。
书店一楼本来是卖课外书和文具的,开学这几天专门放了桌子,摆一些常见的参考书,去了只要跟店员说是哪个年级的,立马就能精准的收到自己要买的书。
贺鸣祈带着她径直上了二楼,二楼人也不少,但和一楼比起来称得上冷清。辅导书按年级和学科分类放在书架上,一整个架子就是一个年级。
他拿的是某知名教辅,主打题量充足,题型广泛,比起大多数教辅,难度整体要高很多,堪称高中必刷题。
许凌晞见他一伸手就把各科一次配齐了,忍不住开口:“要买这么多?写得完吗?”不是凌晞怀疑他的能力,实在是各科都买题量有些太大了。
怪不得早上不发书,还让她背着书包来。
贺鸣祈一边把怀里的书塞给他,一边给自己重新配了一遍:“写得完啊,课前预习的时候写一些,上课老师带着写一些,写不完的留着当作业。政治和历史写选择题,大题只写提纲。”
许凌晞见他说得头头是道,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轻咳两声:“我还以为你们重点班也重理轻文呢?
这话说的不无凭据,在她知道的几所学校里,就没有不重理的,即使说着文理没差,真正做的时候也会歪屁股。她对此也没什么意见,毕竟分科的时候选理的人更多。
贺鸣祈理好书凑了过来:“我们老师就是怕大家选科的时候不够客观,所以要求各科都学好,文科三门,有一科平均分低于80,不上美术课;有两科低于80,美术音乐都不上;如果三科都没到80,课表上的晚自习就要被政史地占领了。”
这说得什么话!重点班竟然还有艺术课!
单算这些书折后就花了五百多,许凌晞没有找爸妈报销的计划,打算让她哥爆点金币,看在妹妹这么认真学习的份上。
“你吃早饭了吗?”许凌晞问他,盛嘉估摸着这懒货还没吃,打算请他去吃胡辣汤。
好巧不巧,贺鸣祈今天起了个大早吃了饭,但这会儿也不撑,索性说自己没吃,就跟着她走了。
许凌晞去的胡辣汤店是家小馆子,和一家馒头店挨着,两家店是一对儿夫妻在经营,开了很多年,卖各种各样的早餐。豆浆油茶胡辣汤,油饼油条菜夹馍,还有各式各样的粥,应有尽有。
店刚好开在上学路上,她去的频率不算太高,偶尔家里没准备早餐就去吃的,又恰好时间充足,就会去吃一次。有时周末嘴馋了,就起个大早去喝刚出锅的胡辣汤,心血来潮时也会叫上贺鸣祈,贺鸣祈每次都来,所以他也吃了很多次。
豆芽千张花生米,面筋木耳肉丸子,各式菜烩在一起,熬成浓稠的胡辣汤。其实原料也不是固定的几种菜,盛嘉尤为喜欢这家胡辣汤里的花生米,是过了油的,所以即使在锅里煮了很久也是脆的,配上豆芽,特别好吃。里面还放了胡椒粉,喝下去整个上身都暖了起来。
许凌晞又要了两个油饼,油饼看起来很大,但实际上用的面团只有一小块,刚炸出来的,吃起来很香,一个泡在胡辣汤里,一个就着吃。
贺鸣祈也要了跟她一样的配置。
这会儿还算是早餐高峰期的尾巴,两人挤在一个小桌子上,店里也没有多余的凳子,书包只能背着。
“我现在感受到知识的重量了。”
“说什么呢,这些都是老师的爱。”
“这爱也太沉重了,有些承受不起。”
贺鸣祈忙着喝汤,还抽空回了她一句:“可能学校很看好我们这届吧。”
这话有些稀奇,向来老师都只会说“你们这届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最好二字老师敢说她都不敢听。
“你听谁说的?”
贺鸣祈放下勺子,嬉皮笑脸道:“偷听老段说的。”
北溪中学并不在高考大省,虽然只是县中学,但是最辉煌的时候,一届出了两个清北,其余985若干,一本上线率百分之六十二。
“所以老段说这届是最好的一届,那么不出意外的话,咱们至少也跟那年的差不多。”贺鸣祈说完,又试探着问她:“你有想考的学校吗?”
许凌晞摇摇头:“还没有,感觉高考还离我有些远。”
“哼哼,明天让老段的试卷给你紧紧皮,你就知道什么是压迫感了。”贺鸣祈幽幽地盯着她。
许凌晞对他翻了个白眼,对他“大逆不道”的话不做理会,付了钱就往外走。
吃完饭雪已经停了,贺鸣祈家和她家不顺路,在店门口就分开了。走了一会儿,贺鸣祈回头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变成一个像素小点,才转身接着往前走。
许凌晞回到家时刚过十一点,家里没人,她又有午睡的习惯,这会儿也差不多到了时候。
刚躺到床上又觉得睡不踏实,心里烦得慌,又想到贺鸣祈说的那个“题很难的摸底考试”,,一下子睡意全无,拿出试卷复习打算复习。
试卷是贺鸣祈复印给她的,上学期的暑假作业,他们老师专门出的题,不是外面的普通货色,做起来也要花些功夫,凌晞抱着侥幸心理,万一明天的考试会出类似的题呢。
于是狠狠复习一个多小时,刚躺到床上,花出去的五百多块钱又冒了出来,都是她的压岁钱啊!
许凌晞又爬起来打开电脑,在微信里找出“零食”,给他发了一张照片 ,是自己今天早上买的厚厚一摞书。
“哥,上高中好累啊。”附带一个猫猫流泪的表情包,之后才安心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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