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射仙山看似近在眼前,实则不然,薛寒碧站在甲板上远远眺望了片刻,始终无法确定下与它之间的距离。
并非是过于遥远而肉眼难以估量之故,而是那姑射仙山似乎是被设下了某种结界,教人只可远观,看似在接近时,反而愈发远离。
薛寒碧有心用法术探查一番,但又顾忌施术时的魔气会暴露身份,尽管心中已开始泛上急躁,也只能按兵不动见机行事。
“洪老伯!”陆叔贤自二层轻轻一跃而下,匆匆向船尾跑来,“那便是仙岛吗?我们要如何才能上岛?”
看来这帮凡修也发现了姑射山的结界,还算有几分真本事,可惜也真的就只有几分本事,对这结界完全束手无策,只得来求助作为向导的洪老汉。
“坐船过去即可。”洪老汉的语气依旧平静。
薛寒碧却激动了起来:“六个字!老伯,你这次竟然说了六个字!”
洪老汉、陆叔贤以及谨记“凡人需要睡觉”天一黑就窝进船舱此时姗姗来迟的申伯颜:“……”
“咳咳。”薛寒碧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看天看地忙活了一圈,然后像才发现申伯颜似的,极为狗腿地迎了上去,“阿姊,是来找我的吗?”
申伯颜不动声色地把袖子从她手中抽出,目不斜视地朝陆叔贤走去,温声道:“可是方才诸位仙长不是说这仙岛周围设了东西吗?”
态度对比简直不要太明显!
薛寒碧瞬间如晴天霹雳般呆在原地,陆叔贤却如承恩露般乐开了花——这大概就是那什么“东边日出西边雨”?
这厢薛寒碧还沉浸在“三师兄不理她却对‘淑娴’温声软语”的打击之中,那厢陆叔贤已经在“对呀对呀”地殷勤附和了。
“对呀”你个大头鬼!薛寒碧在没人看得到的地方对着陆叔贤狠狠翻了个白眼,她现在看这玩意儿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然而洪老汉对这出“大戏”似乎充耳不闻,仍旧一如既往地稳操船舵,重复道:“坐船过去即可。”
“行吧,反正出发前便说好了都听洪老伯的。”陆叔贤挠挠头,神经大条地没再继续提出疑问,“李姑娘、李兄,那在下先去转告师兄们一声。”
薛寒碧其实好奇好久了,陆叔贤在他这帮同门中怎么老像被排除在外似的?出发前赁船是陆叔贤去赁的,似乎还是自掏腰包;上船后陆叔贤老是一个人跑来找他们“姐弟”二人,不管跟他们待多久也不会有同门来找他;现在也是跟个跑腿的似的,被打发来传话……
薛寒碧正打算跟着陆叔贤上去一看究竟,不料胳膊却被申伯颜一把拉住,一直拽着她进了船舱,又极为谨慎地关了门,这才严肃地开口:“这一路上我始终觉得你有事瞒着我,这仙岛上可是有你想要的东西?”
薛寒碧低头不语。
申伯颜又问:“你想要的那个东西,可是为了给我治病用的?”
如此轻易就被拆穿,薛寒碧心知躲不过这一遭,闭了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索性抬起头不躲不闪地望着他,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道:“我曾在藏书阁的古籍中看到过,东海之洲有山姑射,上有麒麟,饮其血可疗百病。”
“胡闹!”申伯颜闻言低声怒呵道,“这世间早就没有麒麟了,你难道不知?我观此岛甚为诡异,若我们在岛上用了法术,暴露行踪再引来上天界的人,要如何全身而退?还有这些凡人,上天界的人定然不会放过他们,难道要弃他们于不顾吗?”
尽管明知一层的船舱只有他们二人,不可能被听到,但申伯颜仍谨慎地压低了声音,紧蹙的两条墨眉和言语间明显的怒气,让强作镇定的薛寒碧气势弱了一弱,没忍住缩了缩脖子。
薛寒碧很清楚,与往常的小打小闹不同,此时此刻的申伯颜是真的动怒了。尽管申伯颜一向纵容她,但是绝对不会容忍她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但事已至此,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上岛找死吧?”薛寒碧憋了半天,终于硬着头皮道。
其实她更想问申伯颜的是,在他心中,她这有着一半肮脏魔族血脉的低贱之人的安危,甚至是这些素昧平生却仅凭道听途说就恶意中伤他的下流之辈的安危,难道都要比他自己的生死来得重要吗?
然而两人却都只是沉默。
对视着,对峙着。
可薛寒碧知道申伯颜一定会低头,因为他已经无可挽回地走入了她给他制造的绝妙困境里——
以申伯颜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无力在保证那些修士对此毫不起疑的情况下带着这艘船上的所有人返回灵宝镇,此为其一;若由薛寒碧出手,则不同寻常的魔气定然会引起上天界的注意,此为其二。
唯一不暴露身份的办法只有放任这些凡人上岛,再由申伯颜施术抽去这些凡人脑中有关他们二人的记忆,他们二人再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良久,申伯颜发出了一声自嘲般的嗤笑:“我竟不知,你何时学会了这样的算计!”
“一百年的时间,足够我学会很多了,三师兄。”虽然计划行通,但薛寒碧心中不知为何莫名升起一股烦躁,她几乎是有些失控一般地还嘴道。
“想必让我用原貌化成女身,也是你的好算计?”
“是。”薛寒碧竟然感到了一丝诡异的愉悦,头皮都有些畅快得发麻,“也不全是,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有三师兄这样的美人在侧,我当然要千方百计多看一眼是一眼。”
闻言,申伯颜的眸中竟然染上了些许痛色,他匆忙躲闪着低下了头,声音变得喑哑了几分:“你究竟把我,把我这个师兄,当成什么了?”
鬼使神差地,薛寒碧缓缓抬起手掰过他的脸,强迫他与自己对视,而他也十分顺从。
那两瓣漂亮得宛如含苞待放的月季一般的朱唇近在眼前,甚至能隐隐约约看见覆在其中洁白如珍珠般的贝齿,似乎在无声地引人采撷。
而薛寒碧确实也这么做了。
就在双唇将触未触之际,舱门被敲响了。
薛寒碧如梦初醒一般,被这暧昧非常的距离吓得弹射了出去,“三三三三三三三师兄!我我我你你你……”
门外对坏了一桩“好事”毫不知情的陆仙长“淑娴”兄还在兴冲冲地喊道:“李兄,李姑娘!咱们到了!”
薛寒碧吓得如同魂飞魄散一般,根本不敢看申伯颜的脸,慌慌张张地应了声“好”之后,以一个乱七八糟的姿势落荒而逃般夺门而出。
待气喘匀,薛寒碧方才注意到船已经安然停靠在岸边,不免讶然——这怎么可能呢,她明明看见姑射仙山并不在海面上,船又如何能够靠岸?
薛寒碧顿时十分后悔方才竟和申伯颜窝进了舱里不知道在干嘛,她就应该好好待在船尾洪老汉旁边,看他到底是怎么把船靠上岸的——不过话说刚才她和申伯颜在舱里干嘛来着?怎么突然想不起来了?
她只依稀记得似乎是自己被抓包了,紧接着突然就差点把她三师兄给非礼了……想到刚才那诡异的一幕,薛寒碧瞬间脸红得像“淑娴”初见“三娘”一般。
但片刻后,她便立刻反应了过来——她的记忆又出现了断层。
所以她刚才是又被什么不知名的欲念控制了心神吗?这该死的天魔血脉!
好在这次被及时打断,希望她没有真的对她三师兄做出什么于礼不合的事情才好。
“李兄,愣着做甚?走吧走吧,咱们上岸看看!”
薛寒碧抬头,正对上陆叔贤单纯无害的笑脸,忍不住发自内心地对他回以微笑:“多谢。”
陆叔贤则被这突如其来的感激砸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以为薛寒碧是在谢带他们姐弟二人同行之事,爽朗地拍了拍她肩膀笑道:“李兄你这人还真是客气!”
这时一阵幽幽的桂花香拂过——申伯颜若无其事地路过二人率先下了船,朝已经在岸上的其余人走去。
眼见着那抹窈窕的倩影逐渐走远,陆叔贤这才小声道:“李兄,在下其实早就想问了,你可是惹你家阿姊生气了?这一路上她怎么总是一看见你就故意拉着在下到一边去。”
闻言薛寒碧竟又见鬼地想到方才在船舱里和申伯颜那将亲未亲的暧昧距离,瞬间像只被当场抓获的偷腥的猫一般:“谁,谁知道他!”
陆叔贤对她的反应感到奇怪无比,然而还没等他有所反应,立刻又被对方倒打一耙:“而且你不是很开心吗?能同我阿姊单独相处。我这可是在帮‘淑娴’兄你制造机会懂不懂?”
“李兄你在说什么呢!在下才不是……”
“好啦好啦,我懂的。”薛寒碧扳回一城,成功把问题堵了回去,心满意足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扬长而去。
陆叔贤被戳穿了心思,羞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老六,你一个人在那磨蹭什么呢!”岸上为首的修士不耐烦地催道。
“来了来了。”
一行人吵吵闹闹,总算都上了岸。
这姑射仙山似乎从未有人造访过一般,触目皆是一片片郁郁葱葱,幽深的密林静谧得仿佛在提醒来人,此处并不属于人境。
薛寒碧刻意落后几步,与被打发来队伍末尾的陆叔贤同行,前方的洪老汉也同他们隔了两三人的距离。
打定与为首的修士一同走在队伍最前面的申伯颜听不见后,薛寒碧低声问道:“‘淑娴’兄,你们这趟是要来仙岛寻什么东西吗?”
陆叔贤似乎有些闷闷不乐:“我们本来是下山游历的,沿途听说这岛上有天魔的线索,师兄们说以防万一,来查看一番为好。”
薛寒碧闻言乐了,心道有个天魔余孽就活生生地走你旁边呢,还有什么可查看的?但她依旧从善如流地扮演着自己凡人的角色:“天魔?那岂不是很危险!你们能是她的对手吗?”
“无妨的,因为其实不止我们听说了这个消息,各大宗门都有派人前来。在我们之前已有其他宗门的道友上岛,我们现在正是要前去与他们会合。”
薛寒碧立刻一副自责的表情:“那我们姐弟二人硬要跟着前来,岂不是给诸位仙长添乱了!”
“李兄多虑了,其实我们都心知肚明,这岛上绝不会有什么天魔。毕竟若是真的,上天界早就派兵下界围剿了,那轮得上我们这些凡修来凑热闹。更何况……”陆叔贤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大师兄对李姑娘一见倾心……你们要同行,大师兄高兴还来不及,怎会认为是添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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