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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樱花树下(一)

“留言成功,”听筒里的女声终于不再重复那句固定的话语,“若需继续通话,请投币。”

山野良介愣了一下,刚想开口就听见刺耳的挂断提示音响起,他有些乏力地把听筒挂回电话箱上。

“到头来还是要收费。”良介整个人瘫软地贴着电话亭的墙壁慢慢滑坐到地板上。

透过圆形的玻璃窗,良介仰头望着郊区的天空,这个位置看不见月亮,倒是几颗闪烁微弱光芒的星星点缀着黑幕,让它显得不那么单调。

“什么时候才会天亮啊。”良介从怀中掏出那部屏幕布满裂痕的手机,上面的时间显示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刚过五分钟。

良介注意到了时间下方的未接电话提示,才想起傍晚在公交站时曾收到一条电话,只不过它那时候响铃还不到一秒钟就匆匆挂断,良介便没有放在心上,现在回过头想想才发现有那么多可疑的地方。

良介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回拨过去,即使他不确定这个时间点对方是否能够接通电话。

嘟……嘟……

电话响铃大概六声后就传来了挂断提示音,这让良介感到更加疑惑。

于是他再次拨出这个电话。

嘟……

电话响铃甚至没有超过三声,挂断提示音就唐突地响起,而这次是良介自己取消通话的。

“人家大概率是在睡觉或者开车,”良介盯着那串号码喃喃自语,“说不定是拨错电话了。“

他把手机收回口袋,将身体缩成一团,拥抱着自己,思绪却逃离大脑,穿过圆形的玻璃窗,往深寂的夜空飘去。

宫川自顾自地朝公园里面走去,年仅八岁的山野良介胡乱将怪叔叔的褐色外套穿好后,才急匆匆地小跑跟上,任由外套的衣摆在草坪上拖出一条长长的痕迹。

两人找了片空闲的草地盘腿坐下,宫川就安静地坐在草坪上,深邃的眼眸眺望远处的东京塔,那里似乎记载着属于他的故事。

良介则在数身上的褐色外套有几个补丁。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沉默持续了大概十分钟。良介看了看宫川叔叔,又看了看远处的东京塔,终于沉不住气,踉踉跄跄站了起来。

“宫川叔叔,我想去附近转转。”

“别走太远。”宫川并没有把视线从东京塔上挪开,只是背对着良介嘱咐说。

良介答应了一声,然后朝着公园出口走去,在街道旁的一棵樱花树前停下脚步,他在进公园时就注意到这棵树了。

“好美啊。”良介抬头痴痴地望着樱花树,夜风轻盈地掠过树梢,顺势带走的几片粉嫩的樱花花瓣,在空中飞舞盘旋,最后飘荡着落在泥土里,落在过往行人的肩上。

良介伸出双手,等待着花瓣轻飘飘地降落在手心中。摊开的手掌,迎接着即将到来的芬芳。

“你是谁?在我家门口做什么?”樱花树后面没有预兆地探出一个女孩,粗壮的树干挡住了她大部分身体的画面。

女孩的声音轻柔婉转,像是细细的琴音,悠扬在耳际,让人感受到她独特的韵味。

山野良介被突然出现的女孩吓到了,双腿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踩在了人行道和马路的警戒线上。

女孩从樱花树后走了出来,站在良介的身前,她穿着件淡紫色的和服,轻轻地歪着头,可爱的脸蛋上则是一副好奇的表情。

“我……我叫山野良介,我……我在看樱花。”女孩的靠近让良介的脸上泛起红晕,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可是现在已经很晚了。”女孩弯下腰去看良介手腕上的卡通手表,屏幕显示的是东京时间一点三十二分。

“我和我的宫川叔叔刚刚才到东京。”良介伸出手指向不远处的公园。

“你很喜欢樱花吗?”女孩那双灵动的眼睛轻轻地眨了眨。

“算是吧,”良介抬头看着满目的樱花,“东京的樱花比北海道开得早诶。”

“你从北海道来的吗?”

“对啊。”

“我以前去过一次,那里的雪山好看。”

“我以前从来没有来过东京,但是宫川叔叔说他以前来过。”

“宫川叔叔是谁呢?”

“载我来东京的司机叔叔。”

在东京深夜的街头,在樱花树下,两个小孩子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即使认识不到十分钟,但却有聊不完的话题。不知道什么时候,女孩和良介坐在松软的泥土上,背靠着樱花树睡着了。

樱花树的花瓣落在他们的手心。

当阳光透过樱花的间隙时,细碎的光斑随之在泥土地上布满。恰巧其中一束阳光洒在了山野良介身上,他因为脸上火辣辣的感觉而醒来。

良介揉着惺忪的睡眼,却找不到穿紫色和服的女孩,他有些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

“那个女孩,”宫川掐灭了刚点燃的香烟,将它随手丢进街道边的垃圾桶,“天一亮就走了。”

良介没有说话,只是将褐色外套上的灰尘拍打掉,然后递还给宫川。不知不觉眼角却多了几分湿润,似乎遗憾常伴着他的人生。

良介想要假装不经意地将眼泪拭去,泪水应该在山野杂货店里就已经流干了,可是它却怎么也止不住地往外涌。

“我想你该看看这个。”宫川突然从那件褐色外套的某个口袋中掏出一张揉皱了的纸条。

良介急匆匆地上前接过纸条,用手指将它的皱纹履平。纸条上面用青涩的字体歪歪斜斜地写着几个字:我会出现在每个傍晚的樱花树下。

良介顿时破涕为笑,用袖子擦掉眼角的泪水。

“接下去有什么打算?”宫川看着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男孩,用沙哑的声音开口问。

“宫川叔叔有什么推荐吗?”良介将纸条收进口袋。

听见良介的话,宫川不禁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回过神来:“既然都来到东京了,那就去浅草寺看看吧。”

“浅草寺?”

“十几年前我和我的妻子曾到那边祈愿过,”宫川将褐色外套穿好,“去看看总没有坏处。”

岁月不再是他们的岁月,可回忆仍是他们的回忆。

就像在《答案之书》里面写的一样,岁月唯一没有带走的东西是我拖拉的毛病。久等了,嘻嘻。

承蒙关照,感谢阅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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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樱花树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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