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苔被他的泪烫到,骤然仰头,脖颈轻颤。
他鼻尖仍轻蹭着她耳垂,温热的气息裹挟着幽微的宁神香,在两人唇齿间袅袅漫开。
月光从雕花窗棂倾洒而入,为屋内镀上一层银霜。
“商听澜……”青苔声音发颤,带着几缕未散尽的绯红,仰头望向商策。
他竟还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却见他长睫颤动,仿若振翅的蝶,落下的泪折射出细碎光芒。
“阿苔……”商策嗓音沙哑,似被砂纸磨砺过,带着压抑已久的情愫,如暗流般汹涌。
青苔心口一颤,她抬手,指尖抚上他眉眼,替他拭去泪水:“我在这儿。”
等她话落,商策喉结滚动,再度低头,这次的吻带着珍视,如春日惊雷,震颤着两人的心弦 。
“多谢……”商策的声音被隐在囫囵里。
…………
夜风拨出清响,二人堪堪分别时,那抹温热触感还留在唇间。
等情绪稳定下来,商策玄色衣袍下胸膛起伏得厉害,衣袖的暗纹隔着掌心。
他的拇指抵在青苔唇角。
这抹海棠香从指腹渗进血脉,玄铁护腕都在欢喜发颤。
青苔忽然后退半步,她耳尖红得像是揉了胭脂。
商策这才惊觉自己逾矩,指尖蜷进掌心,喉结重重滚了滚。
“今日……”他开口才发觉声音哑得厉害,清了清嗓子。
他忽然执起她的手。
“自此,吾身属卿。”
“商氏听澜,往昔种种,皆袒露于此。唯有你,窥见我全部真心 。”
骤歇的间隙,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竟不知其亦擅情意之辞,一语便乱了心弦。
两情相悦,实乃人间至喜,教人欢忭不已。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如丝线般穿过二人──
“心意昭昭,岁岁念之。”
轩牖之外,惠风缱绻,悠悠然轻拂檐下金铃。
似为眷侣情长,欢颂良缘之喜。
…………
北疆至霖景路途遥远,
等青苔的信送到之时,已是三天后了。
“少爷,这是近日海商出的新茶。” 贴身小厮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小心翼翼地迈入阁楼。
盏内茶汤澄澈,袅袅热气升腾,茶香瞬间在屋内氤氲开来 。
谢惊鸿还是一袭大红锦袍,慵懒地靠在雕花梨木椅上,乌发随意束起,几缕碎发垂落额前。他闭目养神,萦绕耳边的是余言的琴音。
他最近倒是常来茶馆抚琴。
听到小厮的话,他眼皮都未抬一下,只轻轻 “嗯” 了一声作为回应 。
他好似又变回了那个无所事事的世家公子,沉溺于这舒适乡,每日闲散度日,听琴品茶,仿若世间纷扰皆与他无关 。
“谢小少爷,有北疆来的信!” 一名小厮匆匆踏入阁楼,手中拿着一封用火漆封口的信件。
谢惊鸿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他连忙坐正身子接过信,快速拆开。
信纸上的字迹娟秀,正是青苔的笔迹。
信中言及,“幕后主使乃阕州协领陈嘉佑。个中曲折,盘根错节,碍于种种缘由,实难详述。烦请谢公子告知北镇抚司左大人,其可携证人就此结案,此人已死,真相昭然,无需深究 。一切安好,青苔。”
谢惊鸿手持信笺,心下暗自忖度:“这阕州协领陈嘉佑,难道就是青苔的三伯?”
念及此处,谢惊鸿再不迟疑,抬手招来小厮,附耳低语一番,言辞间神色凝重,末了还特意嘱咐几句。
小厮领命而去,脚步匆匆。
茶香袅袅,谢惊鸿轻撩衣摆,安然落座,只待左正道与秦凌到来,好从长计议 。
秦凌与左正道身着素色便服款步而来,身姿挺拔,周身透着一种卓然不群的气度。
二人刚踏入阁楼,便引得周遭一阵轻微骚动。
女子们或手持团扇半掩娇面,或与同伴交头接耳,皆忍不住频频侧目,低声赞叹:“瞧那二位公子,好生俊朗,气质不凡呐!”
左正道性子直爽随性,平日里一心扑在公务上,对这些目光浑然未觉,只大步流星地往约定的雅间走去。
而秦凌久居案牍之间,甚少露面,多数人不识这新任的县令也正常。
二人身后还跟着陈益。
无人看到混乱的场面里,只顾低着头的陈益上阁楼时,与那琴师悄然换了眼神。
雅间内茶香弥漫,左正道一屁股坐下,端起茶杯,仰头猛喝几口。
也不顾茶水已然带了凉意。
茶汤滑过喉咙,片刻后,丝丝甘甜在舌尖散开。
他不禁咋舌赞叹:“啧,谢小公子的茶,实为佳品。”
三人有同查案之谊,已超脱了身份地位年龄。
谢惊鸿也没和他客气,更不拐弯抹角,他收了往日的玩世不恭,一脸严肃:“说正事儿,阿邰的信来了。信上说,幕后之人乃是阕州协领陈嘉佑,可携证人结案了──但他已死。”
左正道正惬意地靠在椅背上,手中把玩着茶盏,闻言,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原本舒展的眉头紧紧拧成了个“川”字。
他放下茶杯,身体前倾,神色凝重:“阕州协领?为何从未听说过此人。幕后之人不是姓黎么。”
谢惊鸿轻轻摇头,目光中透着思索:“阿邰嘱咐其中缘由不便明说,此人很可能就是黎庆裕。”
一时间,屋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那人当真有只手遮天的能力,能将人的名字身份更改。
这时,谢惊鸿注意到了一直沉默寡言站在角落里的陈益,出声道:“陈管家,你只管出面作证。等这军饷案了结,苗县令就能洗脱冤屈了。”
陈益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动容:“全仰仗几位大人费心,苗大人清正廉洁,却遭此大难,若能沉冤得雪,实乃万幸。”
秦凌一直安静地听着,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待二人说完,他开口询问,声音沉稳:“边疆战事如何了?”
左正道接他的话:“据说商家大败北临,杀得北临丢盔弃甲、狼狈逃窜。此番崭露头角,立下大功,商家怕是复兴有望,往后该平步青云,风光无限咯。”
“商家?”谢惊鸿微微挑眉,“世族里唯一存留的商家?”
秦凌眼中也闪过一丝疑惑。
见谢惊鸿秦凌不解,左正道摩挲着下巴,给他们简单介绍:“正是。商家早些年手握重权,圣上忌惮,发配到了边疆,一晃十多年了。只听闻他们一门忠烈,在边疆屡立战功。好巧不巧,我来霖景的路上与商家的人有一面之缘,”他像是在拼命回想,“当时那三人被设了埋伏,只一人会武,且身手敏捷,以一己之力能敌数十名杀手——想来有此等身手,目的地还是边疆的,也只能是商小将军商策了。”
二人听闻,皆微微颔首,脸上露出惋惜之色,可惜如此人才被湮没在边疆数年。
秦凌抬手轻捋了捋衣袖,想到什么缓缓开口道:“那这蝴蝶玉牌之事又当如何?”
谢惊鸿闻言,微微蹙起眉,轻轻摇了摇头,神色间带着些许凝重,“阿邰信中并未提及,这其中或许已生变故。”
说罢,他微微眯起双眼,似在思索着其中的种种可能。
左正道摆了摆手,脸上露出笃定的神情,朗声道:“无妨!目下咱们手头的证据已然充足,况且这陈嘉佑也已身死。细想一番,他该是确确实实牵涉进了这桩案子里。既然邰姑娘信上说可以结案,想来边疆那边的事宜也都处置妥当了。”
秦凌微微颔首:“的确。这案子最终水落石出,能换苗县令清白,也算不负多日奔波查访。”
说罢,他抬眸望向谢惊鸿,眼中满是探寻之意 ,“不知邰姑娘信上是否还提及其他事?可否让我一观此信,或从中寻出更多端倪。”
秦凌所言确实在理。
青苔心思细腻、聪慧过人,这信件之中,说不定暗藏玄机。
这么想着,谢惊鸿不再犹豫,抬手入袖,动作利落地掏出信件 ,双手递向秦凌,说道:“秦大人请看,这信上可还能瞧出些什么疏漏之处 。”
秦凌不经意接过,看到字迹时,握着信件的手指突然收紧,在掌心皱出细碎声响。
“秦大人?”
“雪臣?”
二人看他异常的神色,疑惑询问。
他却只听见自己血脉里奔涌的轰鸣。
是青苔的字迹。
她从小临摹他的字帖,他不会认错。
左正道在他眼前摆了摆手,见他仍没反应顿了顿,“可是信件有异?”
秦凌喉间泛起铁锈腥气──“一切安好,青苔”六个字力透纸背,最后一横她收笔时习惯性上扬的弧度,如出一辙。
左正道从未见过秦凌这般失态,那双向来执笔稳如磐石的手,此刻正颤抖着抚过信件边缘。
他反复摩挲,仿佛要确认这不是又一场午夜梦回。
惊得檐下白鸽扑棱棱飞起。
谢惊鸿突然意识到信件内容,浑身一僵。
秦凌霍然起身,玉佩撞在茶案上铮然作响,他浑然不觉,只固执的看向谢惊鸿,
“是她对吗?”
秦凌觉得有团火从心口烧到眼眶。
他没等回应却又盯着信件低笑出声。
那日牢狱里浑身是伤看着了无生气的她──
一想起就痛心到要把心口剜了去的场景——
太好了,你还活着。
真的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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