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狼藉的山谷间。林师妹的尸身倒卧在血泊中，双目圆睁，仿佛还残留着临死前的惊惧。那柄淬毒的短剑仍插在她胸口，幽蓝的刃身在月色下泛着不祥的光泽。
墨小鱼站在原地，浑身发冷。她看着谢云止缓缓站起身，溯梦玉在他胸前泛着温润的光晕，与眼前的惨状形成了诡异的对比。
"你......没事吧？"她轻声问道，声音不自觉地发颤。
谢云止没有立即回答。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眼神复杂难明。方才那些汹涌而来的记忆碎片还在识海中翻腾，让他一时分不清现实与幻境的界限。
"那些画面......"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你看见了吗？"
墨小鱼轻轻点头。洪水，倾颓的宫殿，还有那个在危难中紧紧相拥的瞬间——每一个画面都如此真实，真实得让她心口发疼。
"那是......前世吗？"她忍不住问。
谢云止的目光终于聚焦在她脸上。月光下，她单薄的身影仿佛随时会消散，唯有那双眼睛，与记忆中某个模糊的影子渐渐重叠。
"或许吧。"他轻声道，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一缕鲜血从唇角溢出。
"你的伤！"墨小鱼急忙上前扶住他。
碰触到他手臂的瞬间，两人同时一震。某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在指尖流淌，仿佛这个动作已经重复过于百遍。
"无妨。"谢云止稳住气息，轻轻推开她的手，"锁魂符的力量被溯梦玉挡住了大半，只是识海受了些震荡。"
他的动作很轻，却带着刻意的疏离。墨小鱼的手僵在半空，心头涌上一阵涩意。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显然，方才的打斗已经惊动了巡夜弟子。
"你快走。"谢云止神色一凛，"若是被人发现你在这里......"
"可是林师妹她......"
"我会处理。"他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记住，今晚你从未离开过杂役房。"
墨小鱼还想说什么，但看见他坚定的眼神，只得咽下话语。她最后看了一眼林师妹的尸身，转身没入树林的阴影中。
回到杂役房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墨小鱼和衣躺在床铺上，睁着眼直到天明。脑海中反复浮现着昨夜的一幕幕：苏清清疯狂的眼神，林师妹倒下的身影，还有谢云止推开她时那双复杂难明的眼睛。
晨钟响起时，她随着其他杂役一同起身，仿佛昨夜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然而指尖残留的触感，以及心头挥之不去的寒意，都在提醒着她那残酷的真实。
*---
接下来的几日，青云宗内暗流涌动。
林师妹的死被定性为"修炼走火入魔，不幸殒命"。宗门为她举行了一个简单的葬礼，弟子们议论纷纷，却无人敢深究真相。
墨小鱼注意到，谢云止开始频繁地前往藏经阁。有时她远远看见他的身影，总是独自一人，步履匆匆。苏清清似乎也收敛了许多，不再像从前那样时时出现在他身边，但偶尔四目相对时，墨小鱼总能从她眼中看到一丝隐藏极深的恨意。
这日傍晚，墨小鱼被派去打扫藏经阁外的石阶。她低着头，认真地擦拭着每一级台阶，忽然，一片阴影笼罩了她。
抬头，正对上谢云止深邃的眼眸。
"随我来。"他低声道，转身走向阁后的小径。
墨小鱼犹豫片刻，放下手中的抹布，跟了上去。
藏经阁后有一处荒废的凉亭，四周古木参天，十分僻静。谢云止在亭中站定，转身看着她。
"这个，"他递过来一本泛黄的古籍，"或许能解答你的一些疑问。"
墨小鱼接过书，只见封面上写着《青云秘事录》几个古朴的字。她翻开书页，一段记载跃入眼帘：
"永夜历四百三十二年，天河倒悬，洪水肆虐。谢氏先祖云羲携溯梦玉力挽狂澜，终镇洪水于西山之渊。然此一役，云羲力竭而亡，其道侣墨氏为护神玉，亦以身殉道......"
她的手指微微发抖，继续往下看：
"苏氏一族本为护玉世家，然其族长苏衍觊觎神玉之力，欲强取之，终遭反噬，魂飞魄散。自此，苏氏与谢氏结下世仇......"
"所以......"墨小鱼抬起头，声音哽咽，"苏清清接近你，不仅仅是为了溯梦玉，更是为了复仇？"
谢云止轻轻点头，目光望向远处的山峦："三百年的世仇，岂是那么容易化解的。"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她忍不住问，"苏清清在暗，我们在明......"
"我们？"谢云止忽然转头看她，眼神锐利，"你为何要卷入这场纷争？"
墨小鱼怔住了。是啊，她为何要卷入这场与她看似毫无关系的恩怨？可是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她，这一切都与她息息相关。
"因为......"她深吸一口气，"那些幻境中的画面，让我觉得我也在其中。"
谢云止沉默良久，忽然轻声道："你可知道，那日锁魂符击中我时，我看见了什么？"
她摇头。
"我看见了你。"他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在倾塌的宫殿里，你为我挡下了致命的一击......就像前世一样。"
墨小鱼的呼吸一滞。
"所以，"他向前一步，目光灼灼，"无论前世如何，这一世，我不能再让你为我涉险。"
这一刻，他眼中不再有往日的疏离与迷茫，只有一片澄澈的坚定。墨小鱼望着他的眼睛，忽然明白，那些被遗忘的前世记忆，正在一点点苏醒。
"可是......"
她还想说什么，远处忽然传来呼唤声："谢师兄！宗主请您去凌霄殿议事！"
谢云止皱了皱眉，深深看了她一眼："记住我的话，远离这些是非。"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墨小鱼握紧了手中的古籍。夕阳的余晖洒在书页上，将那些古老的文字染成了血色。
她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抽身了。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有些缘分，一旦开始，就再也无法轻易割舍。
夜色渐深，她独自坐在杂役房后的石阶上，望着天边的明月。忽然，一道黑影从墙头掠过，快得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但地上多出来的一枚玉简，证明刚才确实有人来过。
她拾起玉简，神识探入的瞬间，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若想知晓真相，今夜子时，后山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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