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迹中的一夜，漫长而煎熬。
墨小鱼几乎未曾合眼，时刻关注着谢云止的状况，持续不断地将自身微薄的灵力混合着定魂珠的清凉气息，渡入他枯竭破损的经脉。丹药之力化开，暂时稳住了他濒临崩溃的生机，但那深入骨髓的伤势和过度透支的本源，绝非短时间内能够恢复。
黎明时分，沼泽上空弥漫的瘴气稍稍淡薄了些，投下些许惨淡的光线。谢云止的呼吸终于变得稍微平稳绵长了一些，虽然依旧微弱，但至少不再是那种令人心惊胆战的断断续续。他缓缓睁开眼，眸中的涣散褪去，虽然依旧布满血丝，却恢复了几分清明。
“感觉怎么样？”墨小鱼立刻凑近，声音带着一夜未眠的沙哑和浓浓的担忧。
谢云止试图动一下，立刻牵动了内腑的伤势，闷哼一声，眉头紧蹙。他摇了摇头，声音依旧低哑，但比昨夜清晰了许多：“死不了……只是，暂时动不了了。”他的目光落在两人依旧紧握的手上，又抬眼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有庆幸，有痛惜，也有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情绪，“你……不该来的，这里太危险。”
“我说过，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墨小鱼语气坚定，没有丝毫动摇。她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心口一阵阵发紧，“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伤得这么重？还有……黑风岭之后……”
谢云止闭了闭眼，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再睁开时，眼底是一片沉郁的痛楚和冰冷的愤怒。“黑风岭突围后，我凭借溯梦玉对碎片的微弱感应，一路向东南遁逃。但伤势太重，速度大减，很快便被几批人马追上……其中，有青云宗的长老，也有……魔道之人。”
他顿了顿，呼吸有些急促，显然回忆这些经历让他情绪激动，牵动了伤势。“我且战且逃，凭借祖龙传承和斩渊剑，勉强周旋。但追杀者太多，不乏元婴修士……为了摆脱他们，我不得不数次强行催动尚未完全炼化的龙元，导致旧伤反复爆发，新伤叠旧伤……最后，被一名魔道元婴以秘法重创神魂，不得已，才遁入这万骨沼泽，借助此地险恶环境暂避……没想到，伤势爆发，再也无力出去……”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墨小鱼能想象到那是何等惨烈的过程。被多方势力围剿，重伤之躯独自面对无数强敌，一次次燃烧自己……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都是为了我……如果不是为了救我……”她的声音哽咽。
“不。”谢云止打断她，眼神异常认真，“与你无关。这是……我的宿命。”他话中有话，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沉重。
就在这时，谢云止的眉头忽然紧紧皱起，脸上掠过一丝极其痛苦的神色，他猛地捂住胸口，溯梦玉在他衣襟下散发出不稳定的、躁动的光芒。
“怎么了？”墨小鱼紧张地问。
“碎片……附近有……强烈的碎片感应……但……不对劲……”谢云止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额角渗出冷汗，“这感觉……很混乱……充满了……怨念和……欺骗……”
强烈的碎片感应？在这万骨沼泽深处？
墨小鱼心中一动，想起墨桑婆婆曾说，封灵碑碎片散落各地，可能存在于任何地方。她顺着谢云止感应的方向望去，那是遗迹更深处，几根倾倒的巨大石柱后方，似乎有一个被藤蔓和淤泥半掩的洞口，隐隐散发出一种令人不适的、阴冷的气息。
“你在这里休息，我去看看。”墨小鱼站起身。定魂珠对碎片的感应不如溯梦玉敏锐，但靠近后应该能有所察觉。而且，谢云止的状态不能再拖，必须尽快找到办法离开这里，任何可能的线索都不能放过。
“小心……”谢云止想阻止，却无力起身，只能担忧地看着她。
墨小鱼点点头，握紧青钢剑，小心翼翼地拨开纠缠的毒藤蔓，走进了那个幽深的洞口。
洞口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眼前豁然开朗。这里竟是一处巨大的地下石窟，石窟中央，有一座残破的祭坛。祭坛由某种黑色的石头垒成，上面刻满了早已风化模糊的诡异图案。而祭坛的中心，赫然供奉着一块约莫巴掌大小、非金非玉、布满了裂痕的碎片——正是封灵碑碎片之一！
然而，与星陨湖那块碎片散发出的纯净、古老、守护的气息不同，这块碎片通体笼罩着一层不祥的、近乎黑色的暗沉光泽，不断散发出混乱、怨毒、以及一种……令人作呕的欺骗意味。
更让墨小鱼瞳孔骤缩的是，在祭坛下方，散落着一具早已腐朽的尸骸。尸骸旁，有一只以特殊秘法保存、历经岁月而未完全损坏的玉匣。
她强忍着那块碎片散发出的负面气息带来的不适，走上前，小心翼翼地用剑尖挑开玉匣。里面，是一卷以某种兽皮制成的、颜色暗沉的手札。
她展开手札，上面的字迹潦草而癫狂，仿佛书写者在极度激动或绝望的状态下写就。然而，上面的内容，却如同最冰冷的利刃，瞬间刺穿了她的灵魂，让她浑身血液都几乎冻结！
“……失败了！全都失败了！什么狗屁封灵大阵！什么拯救苍生！根本阻止不了‘归墟’！这是天地法则！是轮回！”
“……哈哈哈！云羲！墨澜！你们这些蠢货！为了一个注定要发生的结局，白白送了性命！”
“……既然阻止不了，那不如……顺应它！在‘归墟’之力最狂暴的瞬间，以溯梦玉为引，以持玉者和守阵人为祭品，窃取那一丝诞生的‘界源’！唯有如此，方能超越轮回，成就永恒！”
“……可惜……功亏一篑……被那老泥鳅（祖龙）察觉……反噬……我不甘心……苏氏后人……定要……完成……吾志……”
落款——苏衍！
手札从墨小鱼颤抖的手中滑落，掉在冰冷的石地上。她踉跄着后退一步，背脊狠狠撞在冰冷的石壁上，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真相……原来这就是真相！
倾天河之劫，并非异魔入侵，而是天地自我更新的“归墟”法则！所谓的“修复”封印，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是个逆天而行的徒劳之举！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苏衍，他真正的目的，根本不是拯救，而是要在那毁灭与新生的间隙，窃取世界的本源之力！三百年来的恩怨，无数人的牺牲，青云宗乃至整个正道对谢云止的追杀……竟然都建立在一个如此荒谬、如此残酷的谎言之上！
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瞬间蔓延至头顶，让她如坠冰窟。她想起谢云止接受祖龙传承时，祖龙那悲壮却带着误导的嘱托；想起他们一直以来的目标，竟然是去完成一个注定失败、甚至可能助长苏衍阴谋的“使命”……
她失魂落魄地走出洞窟，脸色苍白得吓人，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小鱼？怎么了？”谢云止看到她这副模样，心中一紧，强撑着想要坐起。
墨小鱼缓缓走到他身边，瘫坐在地，将头深深埋入膝盖，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却没有发出任何哭声。那是一种悲恸到极致，连眼泪都流不出的绝望。
她将那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碎片和那卷兽皮手札，递到了谢云止面前。
谢云止疑惑地接过，当他看清手札上的内容时，他的身体猛地僵住！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握着兽皮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指节发出“咯咯”的声响。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比墨小鱼还要苍白。那双刚刚恢复些许清明的眼眸中，先是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随即被滔天的怒火和一种……被命运彻底愚弄的、深入骨髓的悲凉所取代。
“呵……呵呵……”他发出一阵低沉而沙哑的笑声，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苍凉，笑着笑着，眼角却渗出了两行滚烫的液体，混合着血污，滑落下来。
原来，他拼死想要守护的，是一个谎言。
原来，他视为使命的，是一个陷阱。
原来，三百年前的悲剧，根本毫无意义。
真相，果然如刀，刀刀见血，彻骨冰寒。
亲爱的书友们：
当你们读到苏衍手札揭晓的真相时，想必也和我一样感到彻骨冰寒。三百年的宿命竟始于一个谎言，云羲和墨澜的牺牲成了最苍凉的注脚。
此刻在万骨沼泽深处，两个刚刚拼凑起的灵魂又要面临更残酷的考验——当信仰崩塌时，该如何找到继续前行的意义？
不知道你们是否也注意到了那块不祥的碎片？它散发的气息与星陨湖的碎片截然不同，这会不会是苏衍留下的另一个陷阱？
在命运的十字路口，每个选择都重若千钧。如果是你，会带着这个真相继续前行，还是就此沉沦？
期待在评论区看到你们的思考。你们的每一条留言，都会成为照亮他们前路的光。
让我们一起，陪他们走过这段最黑暗的旅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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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真相如刀彻骨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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