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艾冷笑道：“怎的？莫非南燕的良才都还在这秦楼楚馆不成？”
余纳玉道：“赠大人说笑了，南燕的良才自然不会都在秦楼楚馆，可如今，京畿的秦楼楚馆确实有不少良才。”
赠艾冷笑道：“这就奇了，莫非他们进京后都迷上了逛窑子？”
余纳玉道：“并非逛窑子。”
赠艾挑眉道：“不逛窑子，难不成是小倌？”
余纳玉道：“正是。”
赠艾重重放下酒杯道：“荒唐。”
顾北庭皱眉道：“余主事，这玩笑过了。”
余纳玉看向暮钦晋道：“殿下不信？”
暮钦晋笑道：“孤督理户部催收时，余爱卿最是尽心，爱卿所言，虽有些离奇，孤总是信的。只是，”暮钦晋笑了笑道，“即便是小倌，此处也是妓院。”他看不懂余纳玉葫芦里卖着什么药，即便有什么奇人落魄成为小倌，那也该去小倌馆与其见面。
余纳玉拍了拍手，在雅间门口候着的龟奴走了进来。
余纳玉道：“把楼里最可人的青官叫来，今日殿下要为其开宝。”
他此话一出，顾北庭等人都面露不悦，他们殿下要不要睡妓女，想不想睡妓女，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小小户部主事做主了。他让殿下给谁开宝殿下就给谁开宝，殿下到底是太子爷，还是老鸨手底下的龟公。
赠艾正准备站起身发难，小腿肚被暮钦晋踢了一脚，他飞快地看了暮钦晋一眼，见他正垂着眼睛喝酒，看不出情绪。
龟奴为难道：“余大人，楼里如今没有好看的青官。”
余纳玉道：“放屁，京畿第一青楼楚风楼还找不出个好看的青官。”
龟奴道：“余大人，小的怎敢骗您，是真没有啊。”
余纳玉站起身，一脚踢在龟奴肚子上：“你这老王八是不想活了吗，难道让我们太子殿下睡别人穿过的破鞋？”
龟奴疼得直捂着肚子，却不敢站起身。
余纳玉给风幽使了个眼色，风幽款款站起身道：“余大人，您莫生气。冉爷，后院不是还关着一个漂亮妹妹么？”
龟奴迟疑道：“她……”
余纳玉又用力踢了他一脚，这一次因为龟奴是跪着的，直接踢在了他脑门上，差点把他眼睛踢瞎。这位余大人素来心狠手毒，龟奴吓得连滚带爬冲去后院带人了。
待龟奴走了后，赠艾冷冷道：“余大人，你的手未免太长了。”连殿下的房里事都要管。
余纳玉笑了笑道：“赠大人可知为何最近京畿的秦楼楚馆缺青官？”
余纳玉说出这句话时，风幽放下了手里的勺子，垂下头，隐藏目光里的哀戚。
赠艾道：“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余纳玉道：“因为那些青官都被带上了罗骊岛。”罗骊岛炸了，那些姑娘怕是连灰都不剩了。
龟奴去了很久都没回来。
余纳玉道：“去跟老鸨说，再不把人送来，小爷我烧了她这窑子。”
那丫头领着他的话飞快跑了，不一会儿，终于抬进来一个浑身瘫软的清秀丽人，看模样，不过十四五六。
把人送进来后，龟奴站在一旁不想离开，余纳玉笑道：“怎么，你要一起？”说完，他换了个坐姿，翘着二郎腿。
那龟奴方才已经挨了他两脚，知道这爷说踢那真是往死里踢的，立刻点头哈腰匆匆退了出去，却还是杵在雅间的门口。
送进来的姑娘浑身冒着汗，身体软的像滩泥，人也已经被那药熬迷糊了。
余纳玉看了眼雅间门口龟奴的背影，将风幽一把扯到他腿上，抓着她的手亲了亲，另一只手摸上风幽的大腿，在上面写道：可有解药？
风幽摇了摇头，柔顺地趴在余纳玉身上，在他手心写道：没有对症的，若是大人们不便，风幽可以帮她。
余纳玉心里暗骂，在风幽大腿上写道：算了，与你无关。
余纳玉的手更放肆地在风幽身上抚摸，笑着对暮钦晋道：“殿下，这雏儿容貌不俗，就当纳玉对殿下的孝敬，还望殿下笑纳，今日留宿此间。”
赠艾愈发生气了，冰冷道：“余主事，你的爪子不想要了？”
余纳玉道：“倒是余某招呼不周，不过赠大人方才也听到了，青官就那么一个，大人若是不嫌弃，余某这就安排其他姑娘伺候。风幽，你去看看楚楚今日在不在？”
赠艾站起身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他转身看向暮钦晋，弯身请示道，“殿下，我们回去吧。”
暮钦晋道：“留宿可以，孤听闻楚风无与的无与居还在，孤住那处。”
俗话说，坏的怕横的。
余纳玉虽然官衔不高，但他下手狠毒脾气又大，楚风楼的老鸨着实怵他。楚风无与的无与居平时是不住人的，可余纳玉说要住，老鸨很快就给开了门。余纳玉吩咐下人将那中了□□的姑娘搬进去，又恭恭敬敬地请了暮钦晋进去。
暮钦晋让顾北庭等人回去，顾北庭等人不肯。顾北庭已有家室，何腾正在议亲，暮钦晋冷下脸将二人赶走了，只留了赠艾相陪。
赠艾对余纳玉有气，知道风幽是余纳玉的相好，非得要睡风幽那屋，还让风幽陪。余纳玉笑了笑，也肯了。见余纳玉一点都不生气的模样，赠艾更生气了。
无与居。
暮钦晋走到床榻上，伸手将躺在床榻上的姑娘扯了起来，扔在地板上——郑伊的床，她不配睡。
那姑娘神志不清，意识迷乱，在地上痛苦呻吟挣扎，暮钦晋喂了她一杯水，便不再管她。
他打量着无与居，与方才风幽屋子的粉艳不同，无与居是古朴端正的黑白二色，连那床帐都是黑色的。郑伊的审美素来大气简洁，即便屈居于卖弄脂粉的青楼，她亦没有改了自己的格调。
屋子里放着一张七弦琴，其中一根琴弦已断，却没有修复。暮钦晋走过去想修复，当看清琴弦的材质时，心中微涩，没了修复的心思——这是萨达王族才拥有的虎牙琴。虎牙琴是用萨达独有的剑齿虎的牙齿以特殊工艺制成，剑齿虎本就难得，以齿抽丝更是萨达王族独有的工艺。这种虎牙琴便是宫中妃嫔都不易获得，却摆在了楚风楼中。
暮钦晋忽然记起了异诟敬穹带着郑伊回到萨达的第一年，那个处处夹着尾巴做人的四王子异诟敬穹却大张旗鼓地带着人在萨达的草原上四处猎捕剑齿虎。或许就是在无与居郑伊断了琴弦后，异诟敬穹许诺回到萨达后为她重制一张虎牙琴。
暮钦晋觉得自己此刻的心绪有些荒谬，此时此刻，他对异诟敬穹生起的不是嫉妒之情，而是同情。
他是见过异诟敬穹意气奋发的时候的，想到那时，暮钦晋嘴角挂起一丝讽笑，异诟敬穹的意气奋发却是他暮钦晋出卖皮肉换来的。
他陪满杜娜睡了一夜，满杜娜果真信守诺言，认了异诟敬穹做儿子。满杜娜自己没有儿子，异诟敬穹成为满杜娜的儿子后身价水涨船高，很多萨达的王族都来示好。
一切都如郑伊设想的一样，唯独有一件事，郑伊没想到——萨达王的身形矫健、身体健壮，不仅不见老态，近几年愈发有老当益壮的势头。
而郑伊，不愿再等。
郑伊背着异诟敬穹向萨达王示好，或许是郑伊足够美丽，又或许是看穿了满杜娜和异诟敬穹那不安分的心，萨达王接受了郑伊的示好，父占子媳，迎了郑伊做阏氏。
父占子媳，这一行为不仅让异诟敬穹像是被扒了衣服游街一样羞辱，还向其他萨达权贵暗示，异诟敬穹绝非萨达王看中的继承人。
异诟敬穹一病不起，后来在与草原其他部落争战时受伤落马，从此成了瘸子。
郑伊、异诟敬穹和他，在这段感情里都付出了真心，只因为异诟敬穹来迟了，变成了感情里的爱之次者，最后身败名裂，连形体都残缺。感情是容不下第三人的，可若是那第三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掏心掏肺，欺骗者又如何做到问心无愧，无动于衷？
暮钦晋忽然有了一个冲动：就让他蹉跎几年吧，他不聘太子妃，只等郑伊。他的感情里就只有他和郑伊，不要什么爱之次者，不去拐其他女子的真心，也不欠其他姑娘的情债，他只等郑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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