阚雨：“姐，你忘了自己没化妆啊，屏幕里你像101斑点狗。”
皮肤雪白，伸长脖子好奇看主人的斑点狗幼崽。
居蕙啊了声，腰弯的更低，把棒球帽还给他：“谢谢了。”
居蕙整理好，等井宽把改词版的《爱情万岁》唱完，找准时机起身，拉蒋一影离开。
一路上还能听到雕塑系新生们的“学姐学姐”，居蕙口罩上的眼睛眯着笑，脚上慌忙逃窜。
手机这时响起，是盛戚京。
他竟然会给她打电话，打的还是她好几年前的号码。居蕙震惊，不敢接也没心思接，半分钟后通话自动挂断。
盛戚京手机在桌上暗了又明，又暗，他知道居蕙不会接，压根没想过亲耳去听嘟嘟声。
他了解居蕙。
她身边那男人盛戚京认识，跟她许久的助理经纪人，这么多年也只有他跟在身边。他拿回手机，上滑，把微博丢出后台。
秘书此时敲三下门，冲进来：“太好了盛总，刘总送您的未开封窖藏开箱顺利！琥珀色，香气也没错，是劳润1973年未登记过的Pente。哈，这下算有定海神针了，盛总决定什么时候办……”
秘书胸腔起伏，紧急皱了下眉。
他说的一长串盛戚京压根没听，他低头正刷手机。
又过了会儿，像是刚处理完信息，盛戚京抬头，才看见秘书，疑惑问：“步秘，你怎么进来的。”
念及情分，盛戚京应当叫他声小舅，秘书握紧刚打印好的检测报告退出办公室，和工位上的秘书助理打了个照面。
他没理会两人青涩的笑，低眸整理衣领，转回身，敲门。
接着敲门，直到他头顶发泥快被烧干，指背快敲烂，他才听见盛戚京拖声答——进。
他低头，盛戚京正站在窗边，握着手机在打电话。
盛戚京：“接着说吧。”
居蕙：“说什么。”
居蕙听不明白，坐在副驾上皱紧眉，她在后视镜里又对上蒋一影的镜头了。
她表情不佳，蒋一影才收回手。
“盛总，我们之前计划的，在墨皴举办劳润酒庄老年份垂直品鉴会，可以用上刘总送您的这箱Pente。品鉴会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听筒清晰，居蕙知道他秘书现在在汇报工作。但话筒好像静音了，居蕙半晌没听见盛戚京怎么回应。
盛戚京：“怎么不说话，你觉得品鉴会该怎么办。”
居蕙：“你在等我说，我怎么知道。”
“品鉴会改在若北举办，私人活动，别再邀请太多媒体，具体名单我会让程亦安排。”
程亦，门外对步秘书傻笑的秘书助理之一。
居蕙听见一声好的。
盛戚京坐回位置，问居蕙：“朋友送了箱好酒，到时候你也来尝尝？”
居蕙偏头，看向窗外多出的小雨滴：“你边和秘书聊工作，边给我打电话。”
“不行么。”
“没有，可以。”
半晌。
“就是让我想起盛枕了。”
居蕙说出他们共同想起的人，像美酒的余沫终于上浮：“他也这样晾过我，让我难堪，我去的话你会要求我一定喝杯餐前酒吗？”
“居蕙。”盛戚京声音完全冷下来，“来，或者不来。”
“再说吧。”居蕙头脑清醒，她不能直接拒绝盛戚京，“等我有时间回国再说。”
居蕙把电话挂断。
雨开始下的急了，蒋一影在身后念了句：“不知道后面的学生们怎么办…”
阚雨没说话，居蕙在想其他，回程的路上因为摸不清的低气压变得很安静。
车前灯混着前玻璃的雨珠忽闪而过，像薄黄色的起泡酒，居蕙手臂开始发痒。
“姐，别乱抓。”
“没事，草坪上的秋蚊子而已。”
“居蕙姐，你过敏了吗？”蒋一影闻声站起来，顿了下，想起什么又说，“嘉平哥之前提过你手臂会起疹，线香能帮忙缓解，要去嘉平哥那拿吗？”
“不用，已经好了。”
居蕙拍拍小臂，手掌握拳给他们看，没有疹子，没有血痕，“放心吧啊。”
蒋一影和她对视，点头坐了回去。
手机上。
蒋一影：【嘉平哥，居蕙姐是不是有寻麻疹呢，刚刚下雨，我们还在车里她就挠胳膊了。】
边嘉平：【她在若北。】
边嘉平回复的很快。
边嘉平：【她和你，还有谁？】
蒋一影见识到居蕙姐说的监视是什么意思了：【还有她经纪人。】
过了会儿，边嘉平回信息：【不是因为下雨，她没有寻麻疹。】
蒋一影歪头，那应该是因为草坪？她不清楚，但再问清具体原因也没必要，重点是问线香在哪买。
蒋一影刚想着怎么问合适，边嘉平接着发来：
【线香是请师傅做的，她知道放在哪，叫她赶紧去拿，别死要面子。】
雨一直下到第二天。
居蕙今天换上了难把袖子撸上去的纽扣长衬衫。
今天她要和阚雨接着看工作室选址，马上就要十一假期，今天就算车号限行，那也得打车或再租一辆，租房这事一天都不能耽误。
阚雨敲打居蕙：“你不能总想着休息，既然都和缪斯睡过觉了，那就专心创作，这几天给我看你改的草图。”
居蕙抓着方向盘，手指焦躁地像在弹钢琴：“哪里休息了，我的灵感都用在给云总设计戒指了好吗。”
“你不是去了两次，没做？”
居蕙被阚雨蠢笑，他现在真以为上海是她的充电桩了，去一趟灵感就能满，一趟支持一项工作。
居蕙眉宇舒展，顺着他话说：“应该是没新鲜感了吧，第一次见淋了身雨，还挺愉快。第二次见化了妆还买了生日蛋糕，他都没举。”
“他多大？”
“你关心他干嘛。”
“我说年龄。”
阚雨揉揉太阳穴，眼睛盯她活蹦乱跳的手，这要没了方向盘封印，他们现在得去医院包扎。
“哦，三十一。”
“嘶……”
居蕙瞪他：“干嘛，又不老，你活不到三十一？”
“不。”阚雨苦笑，“现在是个人都想过什么年纪结婚生孩子，人家应该是觉得自己老了，谁三十一岁还和大学女友纠缠。”
居蕙哑声。
阚雨把空调冷风关掉，悄悄瞥了方向盘一眼，勾唇。不错，老板这乱撩拨的毛病被他一嘴说好了。
关于「年龄和已婚已孕必要性呈正相关」这一论断，居蕙并不认可。
她身边围绕着未婚已孕、未婚但自认已婚的反论断案例。
年龄并不影响他们的个人选择，真正行之必要的事在他们到居蕙这个年龄前就做了，所以居蕙真正要做的不过是享受当下。
这是居蕙的想法。
但盛戚京怎么想，她不知道。
他看见蛋糕时会不会想这是妻子孩子买的该多好。或者希望自己的手在抚摸一个心仪的适婚女性。
不怪盛戚京不举，想想她也萎了。
居蕙真该多了解盛戚京些的……
等这事情胡思乱想完，时间已至半夜。居蕙的睡裙辗转到肚子上，整个人称大字形摊开。
两臂那一横慢慢翻涌起蚂蚁搬着猫毛往一撇一捺上爬的痒感。
居蕙咳嗽了两下，拿手互相搓了搓胳膊，确定现在时间，凌晨两点半。
呼地一下，居蕙爬起床换衣服出门。
这时间，正合适开车拿线香。
居蕙双臂发痒的毛病是因边嘉平得的，她自我地为他定罪。
鸿门宴是边嘉平带她去的，盛枕想见居蕙是他同意的，喝的那口起泡酒是边嘉平陪她喝的，连能让瘙痒缓解的香都是边嘉平找来的。
居蕙有资格骂边嘉平。
线香位置在CBD的云阙酒店套房2003，边嘉平留给她的固定房间。
在前台报上姓名身份证，对方公事公办地给居蕙递上房卡，微笑：“祝您入住愉快。”
居蕙乘电梯上行。
2003门牌，停住，滴声开门。
茉莉清香扑面而来。
合门，开灯，居蕙顺着玄关往卧室走。
“居蕙。”
她被人叫住，声音来自侧方。
居蕙在廊中央僵住，转头。
书房门未关，灯未开，边嘉平面对门口而坐，无框眼镜闪出电脑上文件的英文长难句。
边嘉平视线下移问她：“胳膊怎么样了。”
第二天，阚雨带着早餐出现在居蕙家门口时，刚好收到老板的微信通知：今天先不签宋庄的工作室租赁合同，她现在要去看其他房子。
准确来说是边嘉平的，准备送给居蕙当工作室。
居蕙开车，边嘉平坐副驾，这感觉奇怪的不行。
边嘉平观察过车内饰问：“这车是你刚买的，还是租的。”
居蕙本打算一路少说话：“傲南借我的，我还没了解买车流程。”
“挂牌需要北牌指标，我可以给你。”
“怎么给，继承？还是过户？准备当我爸爸还是当丈夫。”
边嘉平盯了居蕙一会儿：“都可以，如果你需要的话。”
“滚啊！”
“云阙的公司指标，你想要，我就给你搞明白，那房子也是。”边嘉平说完，别过头看窗外。
打开车窗，风呼啸着卷过来。
他和若北的秋天融为一体。
“嗯。”居蕙闷声，听不出情绪，“别着急示好了，等我看过房子再确定要不要接受你道歉。”
边嘉平不说话。
车停在边嘉平第一次来这接她的地方，盛戚京家门前。
地图上房子位置在loft隔壁，原来是真的隔壁，这和盛戚京家共用一堵墙，相隔0米。
边嘉平皱眉：“你说过他家好住……是气我的？算了，没想太多，也没想买这么近，这儿只有这栋房子户型类似。”
地理位置有些尴尬，居蕙面上点点头，从口袋拿出手，准备推门进院看房。
“吱呀——”
熟悉的地方再次鲜活，盛戚京从隔壁出来，一身黑西装，像个风尘仆仆的早晨。
“好久不见。”
盛戚京微笑问候。
不知是对居蕙还是边嘉平。
“居蕙，有时间聊聊么。”
居蕙承认这是个巨大的抉择，一边是终于要和解的边嘉平，一边是她也有一肚子话想问的盛戚京。她握着院子的铁门，推不开又合不上，像阵阵叹息。
“去吧。”
边嘉平推了她一把。
“我抽根烟，进去等你。”
烟雾缭起，居蕙和盛戚京消失在他视线，边嘉平却又觉胃痛，很快把烟掐了。
秋风吹着，这院子的前主人兴致高雅，在院子里种了两颗柿子树，果子橙红，高高挂起，坐下能看它们一天。
边嘉平盯着去年掉下来的果子残渣，好一会儿。
他收到居蕙发来许久不见的语音信息：
【嘉平哥，你先走吧，下次再一起看房，嗯……抱歉先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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