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黑暗中猛然刺入白光,与此而来的是某个语气相当无奈的熟悉声音:“你还真是一点不客气啊,把这当自己家了?”
渡云迷迷糊糊睁开眼,一张巨脸出现在眼前,一缕银白发丝垂落,落在了他的头上,他一把拂去,当真就很把自己当一回事一般开口:“我困了,不睡这里睡哪,您窗户漏风,我怕我睡到半夜风给我这个小纸片子吹飞了。”
瞧见渡云这般理直气壮,聆星忽然感觉自己才是客人,不过她本来也就不是过来兴师问罪的。
“该起来啦,我给你找到新身体了,来看看满不满意?”聆星二指揪起渡云,还未询问他的意见,就朝着屋外走去。
来这里已经不知过了多少天了,这是渡云第一次离开这个房间,他扭头四处张望。这位仙君的府邸看起来相当大,但是一路上并未看见其他人,但该有的设施一样不缺。流水回廊,凉亭的檐角飞翘,拱桥下游鱼相戏荷叶间,修剪得整齐的灌木郁郁葱葱,空气中弥漫着混杂的花香,栀子花茉莉花玉兰花桂花兰草梅花的香气扑鼻。仙君不愧是仙君,明明这些花都是开在不同的季节的吧。
“如何,我洞府好看不?”聆星察觉到渡云四处打探的目光,适时骄傲询问。
渡云说了句公道话:“还可以,是你自己设计的吗?”
“设计当然是我设计的,实施下去就是我那个小书童的事情啦!”
渡云环望了眼大到无边的仙君府,幽幽道:“我知道为什么你那个小书童要跑了。”
于是聆星装作没听见,哼哼了几声将话题转回渡云的新身体上去了:“你不知道啊,我给你找个一模一样的身体有多难?”
“有多难?”渡云真的很好奇。
“首先,这身体得是别人不要的身体;其次,这具身体还得能够容纳灵力;最后,才是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别人不要的,你的意思是这是尸体?”渡云叹气。
“是!”聆星答得坦然,“能捏小人的仙君早就不在了,好歹我还懂得些许复生的手法,算你走运!”
算了算了,好歹是个人,渡云也不想计较了,还是赶紧找个合适的身体回去找师姐师兄,他真的已经等不及了。
看着被冰包裹住的那个小小身体,渡云有些许的恍然,像是他的灵魂在回望过去,透过悠长的岁月,最后定格在那个小小的他身上。
“我说一模一样就一模一样吧,仙君一言,驷马难追,保证是童叟无欺的啊!”聆星快活地眨眨眼,“要不要来试一试这具新身体,我会教你如何控制他。”
“还有你的新名字,莫归冥,如何?”
“哼,一般。”
妙晓仙君聆星说的不错,君舒月与楼鹤二人还活着,他们被前去后山采药的一青崖庐外门弟子宴竹所救。而据这位所言,二位伤势极重,尤其是楼鹤,更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不过还好我发现了你们,把你们救了回来。”宴竹端起药碗,试图让面色阴郁的楼鹤喝下药。
“小师弟他真的死了吗?”楼鹤声音颤抖,他死死攥住拳头,脸色苍白。
宴竹放下汤药碗,翠绿眼眸垂下,沉声道:“是,渡云师弟他用自己一身灵力重新封印了巨兽‘吞日’,消散了。”
“‘吞日’,是‘吞日’啊,为何我们没有早些看出来,若早知如此,小师弟也不必……”楼鹤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忽又急切睁开,“那师姐呢?师姐有没有事?”
“放心,你师姐好好的呢。”宴竹哄小孩一般轻拍楼鹤,“明明你伤得更重一点啊,现在才醒,你师姐前些日子已经醒了,现在正在好好修养呢。”
“好,那就好,把药给我吧。”楼鹤松了一口气,双手端过药碗一饮而尽,“让宴竹师姐费心了。”
见楼鹤已经喝了药,宴竹也放下心来:“你们要是能乖乖养伤才是让我安心,好了,好好休息吧,不打扰了。”
双腿像是被什么东西绑住一般动弹不得,稍微挪动一下,便有剧烈疼痛袭来。记忆回到巨兽袭击的那一天,最后的印象停留在他被高高抛起,最后狠狠坠落在砂石地面上。
师姐无碍真是太好了,等自己好了以后去看看她吧,顺便,安慰安慰她,小师弟已经不在了,活着的人更应该懂得生命的意义,好好活下去才是。
门口传来一声轻响,轻轻的话语:“我听说你终于醒了,便来看看你,你睡了吗?要是打扰你休息了的话,我明天再来。”
是师姐的声音,楼鹤连忙提起精神,笑声朗朗:“睡了那么久呢,怎么会还要睡呢?”
于是君舒月便进来了,坐在了楼鹤旁边,沉默不语,偶尔抬头看一眼楼鹤,在触及到他脸上的伤口后又迅速低下头去。
最终还是楼鹤打破了沉默:“师姐,你的伤怎么样了?”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君舒月这下倒是抬起头来了,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嗯,你,你还好吗?”
“只要我乖乖吃药的话,肯定也马上就能好的,师姐你不用太担心!”
“我是指渡云的事情。”君舒月一下子将心里面的郁结脱口而出,紧绷着的面容松懈了下来,“你还好吗,不要太难过,毕竟我们还在,青崖庐还需要我们。”
“嗯,我知道的。”楼鹤应答,“我们更应该好好活下去,连同小师弟的那份。”
“你能明白真的是太好了,本来我还在担心你走不出来,毕竟你一直是我们当中最重感情的那一个。”君舒月放松下来的微笑亲切又带着哀伤。
楼鹤听罢淡淡摇头:“我反倒是担心师姐啊,我担心你会觉得一切都是你的错,不要自责好吗,师姐。”
“再谈下去我们又该陷入悲伤之中了,还是不要谈了吧,我们能记得他就足够了。”
压抑的气氛稍缓和了些,而随后一阵急切的呼喊声便彻底打破了这压抑氛围:“哎呀呀,小鹤!小鹤!小鹤!你没事吧!”
一个中年男子冒冒失失闯了进来,满头大汗,表情焦急,他便是青崖庐掌门君照野了,同时也是君舒月的舅舅。他在看见楼鹤睁着的眼睛后,拍了拍心口:“太好了,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和你爹交代?我们青崖庐明年的招生费和扩建费可怎么办?”
我就知道——楼鹤扯了扯嘴角,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我死了的话,您就和我爹说我已经成仙了。”
“啊呀,我可是云游到一半突然赶回来的!”君照野继续自说自话,“那处新地点我还没到就急匆匆赶回来了,不过,不过,咳咳,当然还是我的弟子最重要了,所以我不顾一切赶回来了!”
“那您还真是关心我们呢。”楼鹤继续赔笑,笑容干巴巴的。
“哦哦哦,还有月月,月月的伤怎么样啦?”君照野好似现在才看见君舒月,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君舒月裹着厚厚纱布的右胳膊,但被君舒月躲过去了。
“掌门,我希望您以后可以稍微负点责任,不要总是外出云游了,您总是说要外出云游找好苗子扩充我们青崖庐,但自从您十多年前带回了渡云后,您就再也没有找到过其他的弟子了。而这次‘吞日’的突破封印,您也并未在场,若不是渡云,恐怕青崖庐如今已经是一片平地了。”
“‘吞日’突破封印?原来如此,原来是那里出了问题。”君照野陷入半晌沉思,当他重新抬起头后,又是往常那张略带不羁的笑容,“好的,我不走了。”
五轮草木枯荣,已是五年后。
“我需要你们下山执行一个任务,也有可能是好几个。”君照野唤来二人,他坐在高椅之上,双手平摊在膝上,语气难得认真,“你们要去一个特殊的黑市,得到最特殊的商品以及最特殊的线索。”
“特殊,有多特殊?”楼鹤忍不住出声询问,“还有,一个还是好几个,好几个到底是几个?”
君照野的笑容高深莫测:“你们看了便知。”
“那黑市在哪?我们要怎么去?购买商品的货币是特殊的吗?”君舒月好歹算是问了些有用的问题。
然而:“嘿嘿,我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你让我们去做什么?君舒月感觉自己的拳头硬了,她怒容望向君照野,高声道:“楼鹤,我们回去!”
“诶诶诶?好。”楼鹤其实对这迷雾似的任务相当感兴趣,但师姐既已发话,不想走也得走咯。
“停!你们会遇见一个小仙童,他会知道所有相关事宜。”君照野急得站了起来,伸出手就想拉住欲走的二人。
“他会帮我们?”君舒月蹙眉,明显还有些不耐烦。
“呃,其实要说实话的话,不一定,甚至你们都不一定能见到他。但是,但是若你们真的相遇了,相信我,你们一定会只恨为什么不早一点执行任务!”
“那小仙童魅力这么大?”楼鹤满脸写着不相信。
君照野再次笑得高深莫测。
“其实你们接也得接,不想接也得接,因为我已经把这个任务给揽下来了,只能拜托你们啦,为了青崖庐,勇敢的去做去行动吧!”
“啊对了,还有一件事,最好不要告诉别人你们的真实身份哦。”
这个人!君舒月气绝。
因为不怎么靠谱的掌门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二人只得自力更生,第二日二人便下山了,一到市集,君舒月便直奔贩卖古籍的小摊子。即使鱼龙混杂,真假难辨,但她有信心选出里面最有价值的一本,当然如果可以淘到有关“特殊的黑市”的古籍就更好了。
天阴沉沉的,浓厚的乌云密布,空气中满是潮湿的气味,一阵带着潮湿气息的风从街头吹过街尾,吹响了某雅致人家檐角挂着的风铃。
楼鹤倚在一旁,他看不懂如何挑选古籍,只饶有兴趣地抱着胳膊,看着君舒月在一堆破破烂烂的旧书,啊不,是古籍中挑挑拣拣。风拂过他的发丝,他抬头望天:“师姐你动作最好快点,看起来要下雨了哦,我们没带伞的,要是回客栈的半路下雨可就麻烦了。”
君舒月头也没抬,仍认真地翻阅着摊子上摆放的各式真假难辨的古籍,懒懒回应:“放心,我自有分寸,不会让你淋着半分的。”
“走得急了些,除了钱什么都没带,不过有了钱一切都好说了!”楼鹤很是豪气地说。
“行啦行啦,您楼公子最富了,还不快走,是想被雨淋吗?”君舒月晃了晃手中那本封皮已经不在了的古籍,“选到合适的了,走吧!”
客栈老板娘看着面前站得笔直的一对青年男女,哗啦哗啦翻着册子,准备记录二人信息:“什么名字?”
只说真实身份不能说,没说名字不能说,于是楼鹤回答:“我是楼鹤,这位是君舒月。”
“二位什么关系呢?”
“啊,这个啊,她是我姐。”见老板娘神色古怪,便又补充了一句,“不是亲的哈哈。”
“几间房哩?一间要的不?”
“还是两间吧。”君舒月连忙说,“要有窗户的。”
“放心的呐,咱这都有窗子的喔,亮堂堂哦。”老板娘停下手中动作,“不过二位要等一等的,房间还在收拾着哩。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在那边等一下就好。”楼鹤客客气气地递上票子,“这几天的餐食还麻烦您啦。”
老板娘收下票子,眉开眼笑:“成成成,客人真是大气。”
楼鹤看向门外,已有细细的雨丝飘落了,路上行人皆是加快了脚步,而就在雨即将倾盆而落时,从外面闯进一个小童,额前的碎发因被雨润湿,软趴趴贴在额头上,一身淡淡的海棠红色裳的袖口处以金线勾勒出复杂的符文图案,年龄虽小,却气质出尘。
小童淡漠转过脑袋,那对琥珀色明亮瞳孔明晃晃撞入楼鹤眼中,楼鹤不可置信站起身,看着那踮起脚尖与老板娘说着话的小童。
“等等,这是……小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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