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不能叫他们去江岸。”蔡霈休方走,玲珑二童对视一眼,便要往泯愁江赶,宋寄言顾不得许多,扯声唤道。
宋寄悦杀死一尊火炮后的兵卒,本就要脱身退来,听妹妹呼唤,身形掠得更快,软剑铿然纵出。冯晖听得背后剑鸣,转身竖剑前劈,但见宋寄悦手腕急抖,软剑若灵蛇卷身绕往其颈项。
冯晖不以为然,长剑快转,绞住剑身。宋寄悦见他毫发无伤,眉头一皱,内力震出,软剑倏地展身缩回。冯宇嘿嘿一笑,出剑道:“没那相气的臭丫头帮忙,看你还能如何伤我们。”
此时宋寄言也从旁挺身攻来,嘴上不饶人道:“别受伤了再哭鼻子。”“你……”冯宇气得抖唇,剑势更为凌厉。
宋寄言双眼如今可觑得几丝光亮,只觉得眼前一道银光晃过,宋寄悦先一步截去此击,将人拉到身侧,冷声道:“若二位不与习国为难,我们自然不与你们为难。”
冯晖略略抬眼,经此过招,他已察出宋寄言眼睛有异,再一望宋寄悦面容,哼道:“兴州已归属我国,习国贼寇频繁扰袭,既入了兴州地界,何以成了与你习国为难?”宋寄悦沉色未应,宋寄言出声骂道:“真是好不要脸,石帮主说新济军在兴州城内一通滥杀,在城外筑起九座京观,你们自诩正义之士,却是助人干出这等暴虐无道的勾当,若沙天帮是贼寇,那你二人便是畜生不如,必遭天诛地灭。”
冯晖脸色愈发阴沉,何涛因兴州久拿不下,攻占之后便杀了不愿受降的习**民泄愤,尸身尽数堆在城外以为警示。如此嗜血手段,冯晖心中早有微词,只是他兄弟二人听命于林大人,而此次前来,林大人已吩咐让他们以攻城为要,一切听从何涛调遣。此事不说便罢,宋寄言这一提起,倒叫他无可争辩。
冯宇瞧兄长憋气不语,知他心生恻隐,已是辩驳不能,当下使剑攻道:“要打便打,何必要去论个由头。”宋寄言上步撩剑,嗤笑道:“说不过就动武,当真是新济贼人做派。”
宋寄悦双目一抬,冷冷说道:“既然说不到一处,那便失礼了。”音罢,软剑抖手刺出。冯晖轻叹口气,将愤恨化进剑法,抛剑高声道:“乾坤无定日月行。”冯宇方横出几剑,闻言一喜,转手向上拍剑,张口应和:“太初天开生乾坤。”
但见双剑凌空交旋,冯晖率先纵身抓剑,顺势扑下,舞出无数剑影,急攻而来。宋寄悦举目凝望其中剑气,俱是大开大合的雷霆招式,与先时使的刁钻剑法可谓大相径庭。
习武之人,机敏异常。宋寄悦当下便察觉凭手中软剑抵不住这轮攻势,是以掌运快剑,忽左忽右,运气向后不断急退。冯晖抢占先机,自不会轻易放过,每使一剑就如落下千钧之力。
冯宇同一时接下长剑,招式中却是显出凌厉剑气,穿挑快刺,极尽变化。宋寄言倾耳辨声,心气沉而不发,飞雪剑挥得缓密,拖出重叠剑影,然足下退得快急,只在对面剑尖逼身时,方快扫一剑格下。
姐妹俩有心避招,以待寻出破局之机,是故且战且退,逐渐向江边靠近,外人看来便是玲珑二童步步紧逼,胜券在握。
眼见姐妹两人退无可退,二童双剑一并,阴阳之气交汇融合,威势立增。宋寄悦抓住宋寄言右肩,双足一顿,掠至江面小舟。冯宇不容她脱逃,足下连点,欺身而上,瞬息间刺出数剑,宋寄悦偏身闪躲,使剑斜上,倏地剑尖回勾变招,若拍石激浪,尖锐森冷,无迹可寻,径取他左眼。
冯宇脸色刷白,慌忙中竟闭了眼,冯晖急喝出声,抢到身后,长剑贴脸刺出。但听叮的声响,宋寄悦细眉一蹙,软剑眨眼收回,反身又是一式甩出。冯晖左手抓紧冯宇肩膀,索性松开剑柄,剑身贴着冯宇颈部转到另一侧,将袭来剑尖弹开。
船头狭窄,站下三人已是勉强,两人夹着冯宇来回过招,却是身形交互变化,剑法流水利落,全无阻滞。
宋寄悦软剑收放自如,攻防相宜,最是得手,极快一剑已达无影无迹,出其不意。玲珑二童有真气护体,冯晖出剑心无顾虑,长剑在双手中不断来回交换,任你剑技古怪冷僻,也无处可落。
如此缠斗,并非长久之计,宋寄悦纵观情势,玲珑二童被她姐妹引开,沙天帮众人大抵已逃离大船,不少人摸到了火炮处。当下局势转好,宋寄悦趁隙侧勾一剑,冯晖脚不挪地,一掌按下冯宇脑袋,长剑平直扫出。宋寄悦眼皮一跳,飞身向后,轻飘飘立于乌篷之上。
宋寄言旋身跃到她旁侧,轻声道:“姐姐。”宋寄悦神色如常,并未偏头去看,只叹道:“顾好自己,事了再与你算账。”听其言语,多有维护之意,宋寄言心下倒是松了口气,正待应答,忽听宋寄悦笑道:“前辈打不过就要跑吗?”
却是冯晖瞧见江岸异况,深知他二人被故意引离,今日渡江势在必行,万不可因使气争胜误了大事。想通此节,冯晖碰了碰冯宇,二人再不迟疑,反身欲折回岸上。
宋寄悦见二童执意离去,运气闪身,几个翻腾拦在二人身前,软剑挥扫如鞭,分抽左右,迫得二童跳开。冯宇方落脚站定,软剑便流水涌来,变脸怒喝:“今日我还杀你不得。”蓦地挽起数朵剑花,疾刺不下五剑。
只听两剑交击声不绝,冯晖转头一瞧,新济又一尊火炮即将损毁,不由分说,提剑挤入斗场,铮铮接下宋寄悦两剑,剑气横截荡出,逼得她退开几步。
趁此间隙,冯晖捉住冯宇肩头,便往码头石台子迈去。宋寄悦正要再次相拦,忽听得花无影的声音自某高处传来:“左小儿何在?若不现身,何涛我便一剑了结了。”
那声音凝而不散,传到四下,场中众人听到新济将领何涛被抓,心头不免惊疑,纷纷循声望去,便见有三人立于木石搭的高台上,为中的是一名头戴兜鍪,身上铠甲被解开,露出便衣的中年男子。现下天光已亮,虽相隔数丈,但不少新济兵已认出此人确是何涛将军。
如今何涛双臂诡异垂下,腹中插有一把长剑,脸色青黑,看不出生气。花无影手握剑柄,一头金发在曦光照耀下,显出金黄光晕,仿佛神女落凡,双眼中却饱含愤恨杀意。众人只见她手腕轻轻转剑,何涛立时身体一抖,发出痛吟,旋即又失意识。
“花无影,你简直冥顽不灵,若你杀了何将军,今后便是与我新济为敌!”左冷仟放声大吼,双脚凭空急踏,风一般掠往高台。他来势汹汹,运足掌力迅猛劈去,出手便是杀招。
眼看花无影即将毙命当场,忽地一道人影从她身后窜出,双拳与左冷仟掌力对上。左冷仟看清来人,脸色急变,一时泄气落下。
五觉挡下一掌,重返高台,目中却是不忍,望向一旁的戚铃,迟疑道:“戚施主……”戚铃冷冷扫过下方兵卒,宽慰道:“五觉,你先前也看见了,何涛凶残暴虐,既已出手,便没有后路。”五觉张了张嘴,似下定决心,颔首退到旁侧。
蔡霈休随后奔来,望着高台四人,转眼就见左冷仟愤然一掌打向近处沙天帮人,那人惨叫一声,飞出丈远,霎时没了生息。左冷仟伸指叱道:“花无影,你当如何?”
“你们新济害我族人,何涛罪该万死。”花无影目光如炬,长剑利落抽出,银光一晃,何涛脑袋应声掉落,“我要你们这些新济人偿命。”
如此雷霆手段,众人皆是始料未及,左冷仟面透青红,一口气险些喘不上来,何涛乃新济名将,立功无数,如今就这般死了,新济军不由骚动起来,已有人心生退势。
“今日若顺利渡江,在场将士,赏金百两,加官封爵。”左冷仟飞身一抓,捏住一人脖子,脸色甚是阴沉,“若要违背,有如此人。”
五觉就见那人头一歪当即瘫倒在地,已是气绝。左冷仟连杀两人,场中新济将士无不胆寒,下一刻,便有人带头向江边砍杀冲锋,生怕再惹人不快,自己小命不保。
见两方人厮杀再起,五觉脸色惨白,抻着脖子频频往江边瞧看。左冷仟厉声喝道:“小和尚,若你执意与新济为敌,就是对不起列祖列宗,死后有何颜面去见无觉方丈?”五觉闻声愣怔不动,半晌无言,左冷仟再接再厉,续道:“抱佛寺养育你长大,若哪日敌军杀来,你的师兄弟全会因你今日所为而死。”
五觉环顾四下,目所及处皆是两国人的尸首,血腥气浓烈冲鼻,只觉阿鼻地狱不过如此,痛苦道:“别打了,你们别打了。”左冷仟指着花无影恨声道:“若不是你勾结这狗贼杀了何将军,也不会平增伤亡,现在迷途知返尚不为晚。”
“放你全家的狗屁。”饶是宋寄言性子较从前稳重,听得此番言论也免不了勾起火气,“习国百姓不是你们杀的?天衍宫不是你们毁的?究竟是谁先挑起战事,害死无辜人性命?”
玲珑二童匆匆赶至,到底晚了一步,冯宇定睛望向何涛落地人头,忧心道:“哥,这如何与林大人交代?”冯晖视一眼左冷仟,纵身道:“先把尸首抢回来。”几个跃步踩上高台横杆,冯宇应声掠出,去拿何涛首级。
左冷仟伺机而动,大袖一拂,立时向高台发难,蔡霈休与宋寄悦见状齐齐出手蹿上。
冯晖方踩上第二根横杆,但觉劲风骤起,转身向后一躲,宋寄悦软剑落空,呛呛扭转剑锋,一脚登上,向下抖剑快刺。冯晖上路被拦,右脚勾住横杆,振剑连挥,二人见空出招,聚神闪躲,转瞬间已斗数合。
宋寄言身法轻盈,先一步到达何涛首级前,冯宇咬牙欲执剑相抢,宋寄言面露轻蔑,一脚把首级踹进新济军中,新济军猛见一颗黑乎乎物什砸落,以为敌人发来火弹,纷纷作鸟兽散开,待认真一瞧,见是何涛首级,更无人敢上前。
何涛受如此折辱,冯宇怒瞪一眼宋寄言,转身再追。宋寄言拔足连踏,踩着数人肩头又抢先一剑刺上何涛首级。冯宇手中落空,双目发红,斜剑直取人咽喉,宋寄言将首级抛高,横剑来绞,待划开剑尖,翻身又一脚踢远首级。
左冷仟从另一侧奔上,眼看便要登顶,蔡霈休此刻矮他半身,右手急出攥紧他脚杆,奋力向下拉扯。
“找死。”左冷仟勃然大怒,顺势落下,掌风呼啸而来。蔡霈休站稳脚跟,拳动如雷,悍然迅疾。拳掌一触即分,左冷仟背抵木桩,几根木头咔嚓断裂,蔡霈休几欲跌落,但觉半边身子麻软无力,足下一顿,翻身上得高台。
五觉当即上前接应,焦急道:“蔡施主,这可如何是好?”蔡霈休问道:“五觉,你知晓自己身世了?”五觉默然不语,轻轻点头,他知方丈待他与寺中师兄弟不同,以为自身愚钝,全因方丈仁厚,才多受关照。
花无影突然现身,说他是新济皇室后人,如今新济无主,他就是下一任皇帝,捉了他就能引出何涛。起初他只当花施主认错了人,宋施主与花施主因他生起争执,之后更是大打出手。花施主说只有他出面才能结束这场战争,他不想再看无辜人丢掉性命,不愿新济再造杀孽。何涛罪行,他有目共睹,见宋寄悦被刺伤,他忙出手应下,接着跟花施主去见了戚施主,才知自己身世是戚施主说出。一切进行的实在顺利,她们成功擒获何涛,带人来到此地。
“蔡施主当心。”五觉眼见左冷仟掠来,飞身扑出,砰砰对上两掌。左冷仟青衣飘飘,伫立高台,冷声道:“和尚,你当真要帮仇敌毁我新济功业?”五觉脸露迷茫,怔怔地道:“新济若不进犯,便不会结此恶果。”
“你是被这些女人蒙骗。”左冷仟扫过三人,恨恨道,“吴贼害死了你的大伯二伯,当日众女眷不愿受辱,全都自刎于宫中,尽都是为了殿下与你啊,殿下已去,若新济无主,多年积蓄就要付诸东流,济国如何兴复?”
他咄咄逼人,五觉不禁向后一退,摇头道:“我不知晓,我只是方丈捡回去的孤儿,无母无父。”左冷仟胸口起伏,甩袖扑通跪下,正色道:“左某一生只跪母父君王,你说你无母无父,难道你不想见你母亲吗?她就在宫中等你回去。”
听闻母亲,五觉仿若当头棒喝,怔在原地,只觉一阵恍惚。十几年光阴,他都以为自己是一个孤儿,方丈死后,他能牵挂的人少之又少,如今左冷仟说他还有母亲在这世上,如何不让人震惊?
我们宋寄言真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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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前朝遗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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