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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冰冷的雨水如同断线的珠子,敲打着扭曲的金属残骸,在布满油污的水洼中溅起浑浊的涟漪。废弃工厂巨大的穹顶之下,空气湿冷刺骨,弥漫着浓重的铁锈、硝烟和死亡的气息。林子意背靠着冰冷的齿轮掩体,将失忆茫然、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的江越死死护在身后。眼前,是如同猎食者般无声散开、步步紧逼的“回收者”,以及那个站在废墟之上、散发着扭曲怨毒气息的沈俞。

“抓住他!剥离……‘钥匙’!摧毁……‘容器’!”沈俞那混合着电子杂音的嘶吼如同丧钟,敲打在林子意紧绷的神经上。

没有退路,没有援军。只有背上的伤痛、心中的血洞,以及身后这个忘记了所有、却依旧是他唯一守护之人的江越。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林子意淹没。

就在这时,沈俞那只猩红的电子眼猛地亮起,光芒剧烈闪烁,仿佛接收到了某种更高维度的指令。

沈俞扭曲的半张脸上,肌肉不自然地抽搐着,眼神中的疯狂怨毒被一种更深沉的、近乎神性的冰冷所覆盖。

沈俞缓缓抬起覆盖着金属甲壳的手臂,指向林子意,声音不再属于他自己,而是变成了一个毫无起伏、仿佛从宇宙深渊传来的、宏大而漠然的合成音:

“指令确认。目标Delta-0(零号),上帝代码载体。状态:临界失控。威胁等级:最高。执行最终净化协议。”

上帝代码!沈俞口中吐出的这个词,如同冰锥刺入林子意的脑海!后颈的胎记瞬间灼热如烙铁!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难以控制的能量洪流,在林子意体内被彻底点燃!仿佛沈俞的话语,就是开启潘多拉魔盒的最后密钥!

“呃啊——!!!”林子意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

林子意感觉自己的骨骼在呻吟,血液在沸腾,意识如同被投入了熔炉!双眼瞬间被混乱的幽蓝光芒充斥!皮肤下,青黑色的血管纹路如同活物般暴起、蔓延!一股无形的、充满毁灭气息的能量场以林子意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离得最近的两名“回收者”首当其冲!他们手中的能量武器还未激发,身体就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瞬间扭曲变形,爆开一团刺眼的电火花和金属碎片!残骸被狠狠抛飞出去,砸在远处的废铁堆上!

“危险!目标能量过载!”剩余的“回收者”冰冷的电子音响起,动作瞬间变得更加迅捷和警惕,能量武器锁定了明显陷入狂暴的林子意!

“容器……觉醒……”沈俞漠然地看着这一切,那只猩红的电子眼仿佛在分析、在记录,“加速……剥离……‘钥匙’……”

沈俞背后的金属触须猛地绷直,不再理会狂暴的林子意,而是如同数道致命的黑色闪电,撕裂雨幕,直刺向被林子意护在身后的江越!目标明确——江越锁骨处那道闪烁着暗金光芒的裂痕!

“滚开!”林子意虽然在狂暴的边缘,但守护江越的本能早已刻入灵魂深处!

林子意发出野兽般的咆哮,身体带着残影猛地横移,完全不顾自身空门大开,用自己的身体硬生生挡在了江越和那数道致命的金属触须之间!

锋利的金属触须毫无阻碍地刺入了林子意的腹部和右胸!剧痛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瞬间压制了狂暴的能量!

林子意口中喷出大口鲜血,身体被巨大的力量带得向后踉跄,但他双脚如同生根般死死钉在地上,双臂张开,如同最坚固的壁垒,将江越牢牢护在身后!

“呃……”林子意低头看着贯穿自己身体的冰冷触须,鲜血顺着金属流淌而下。

剧痛让林子意眼中的幽蓝光芒剧烈波动、消退,恢复了一丝短暂的清明。

林子意看着近在咫尺、被自己鲜血溅到的江越那张茫然而惊恐的脸,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倒下!死也不能!

“林子……意?”江越看着挡在自己身前、被金属触须贯穿、口吐鲜血的身影,那双茫然空洞的眼睛剧烈地颤动起来。这个名字……这个画面……似乎触动了记忆深处某个被尘封的角落!剧烈的头痛如同钢针般刺入他的大脑!无数混乱的、破碎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锈迹斑驳的快艇甲板,晨光下那人滚烫的掌心烙在锁骨伤疤的触感……唇上混合着硝烟、汗水和青柠气息的、强行灌注生命的烙印……那人羞愤欲绝的眼神和烧红的耳廓…

——昏暗的废弃通道,濒死的窒息感中,那人滚烫的唇再次覆盖上来,不顾一切的、带着决绝勇气的触碰……以及随之而来的、撕裂灵魂般的剧痛和那根刺破皮肤的冰冷“蜂刺”……

——还有……就在刚才……那毁灭的爆炸火光前……那个浑身浴血的女人最后拂过他脸颊的、冰冷而带着无尽眷恋的手指……和那句如同烙印般刻入灵魂的嘶喊:“林家的男人……不能倒下……”

“啊——!!!”江越抱着头,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嚎!这不再是单纯的痛苦,而是记忆碎片强行撕裂混沌、试图重组带来的灵魂层面的剧震!遗忘的壁垒在巨大的情感冲击和极致的痛苦下,轰然崩塌!

“江越!”林子意看着江越痛苦抱头的样子,心胆俱裂!

林子意想去扶江越,但贯穿身体的金属触须猛地传来一股强大的拉扯力!沈俞正试图将林子意从江越身边分开。

“不——!!!”林子意目眦欲裂,双手死死抓住刺入身体的冰冷触须,不顾手掌被锋利的边缘割得鲜血淋漓,用尽全身力气对抗着那股拉扯!他不能离开!江越需要他!

江越猛地抬起了头!

那双眼睛!不再是茫然和空洞!痛苦依旧,但痛苦之下,是如同被飓风扫过尘埃后显露出的、锐利如刀、燃烧着滔天怒火与刻骨悲伤的清明!他记起来了!所有的一切!林子意!奶奶林红缨!沈俞的背叛!蜂巢的追杀!还有……那两次在生死边缘、带着滚烫温度与青柠气息的……吻!

江越的目光瞬间锁定了被触须贯穿、死死挡在自己身前、口鼻溢血的林子意!看着林子意眼中那熟悉的、带着不顾一切的守护和深沉的痛楚!

“林子意!!!”江越的声音嘶哑而破碎,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不再是疑问,而是确认!是失而复得的惊悸,更是目睹爱人受创的滔天愤怒!

伴随着这声呼喊,江越锁骨处那道暗金裂痕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光芒!不再是幽幽脉动,而是如同暗夜中骤然点燃的恒星!暗金色的光芒瞬间将他整个人笼罩!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而威严的气息弥漫开来!

“钥匙……激活……”沈俞体内那个宏大的合成音第一次出现了情绪的波动,带着一丝……惊疑?

暗金色的光芒如同有生命般,瞬间顺着刺入林子意体内的金属触须逆流而上!所过之处,沈俞那闪烁着幽蓝能量光泽的金属触须,如同被投入强酸的冰雪,发出“滋滋”的声响,光芒瞬间黯淡、熄灭!覆盖其上的金属甲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变得灰败、甚至浮现出锈蚀的痕迹!

“什么?!”沈俞发出一声惊怒的电子音!

沈俞试图切断触须,但那暗金光芒蔓延的速度太快!一股强大的、带着湮灭属性的力量顺着触须疯狂涌入沈俞的身体!

“呃啊啊啊——!!!”沈俞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覆盖金属的半边脸痛苦扭曲,完好的那只眼睛瞬间充血!背后的金属背包发出过载的哀鸣,表面的纹路疯狂闪烁、熄灭!

沈俞仅存的意志似乎在和体内那个恐怖的存在激烈争夺着控制权!

林子意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猛地发力,硬生生将刺入体内的数根金属触须从自己身体里拔了出来!带出大蓬的血花!剧痛让林子意眼前发黑,但他强撑着没有倒下,反而借着这股反冲力,一把将身后被暗金光芒笼罩、眼神锐利如刀的江越拉进怀里!

两人重重地撞在冰冷的齿轮掩体上。林子意后背的伤口和腹部的贯穿伤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但林子意浑然不觉。

林子意死死抱着怀中失而复得的江越,感受着江越身体的颤抖和那暗金光芒带来的奇异暖意,巨大的庆幸和后怕如同潮水般将林子意淹没。

“江越……你……你记起来了?”林子意的声音嘶哑而颤抖,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深沉的痛楚,鲜血顺着嘴角滴落在江越的肩头。

江越抬起头,雨水混合着泪水从他苍白的脸颊滑落。

江越看着林子意近在咫尺的、沾满血污和雨水的脸,看着林子意眼中翻涌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情感——那是失而复得的狂喜,是刻骨铭心的痛,是深沉如海的爱恋,还有……一丝因体内狂暴力量而难以抑制的、毁灭性的幽蓝光芒。

所有的记忆,所有的情感,在这一刻轰然爆发!失忆时的茫然恐惧,恢复记忆后的滔天愤怒,目睹奶奶牺牲的撕心裂肺,以及此刻看着林子意为保护自己而身受重创的心如刀绞……这一切都化作了最原始、最炽烈的情感洪流!

“你这个……白痴!”江越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无比凶狠。

江越没有回答林子意的问题,而是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揪住林子意染血的衣领,将林子意拉向自己!

然后在林子意惊愕的目光中,狠狠地、带着所有未尽的言语和刻骨的情感,吻了上去!

不是人工呼吸的冰冷触碰,不是能量输送的无奈之举!这是一个真正的、充满了愤怒、悲伤、狂喜、后怕和……深沉爱意的吻!冰冷而柔软的唇瓣重重地贴合,带着雨水的咸涩和鲜血的铁锈味,却燃烧着足以融化钢铁的炽热!

双唇相接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

林子意脑中一片空白,只有唇上传来的、属于江越的、冰冷而滚烫的触感无比清晰!所有的剧痛、狂暴的能量、身后的追兵、濒死的危机……在这一刻统统远去!世界只剩下怀中这个人,和这个带着血与泪、绝望与希望的吻!

林子意后颈灼热的胎记猛地一跳,体内狂暴翻腾、几乎要将林子意撕裂的“代码”能量,在这突如其来的、极致的情感冲击下,竟然出现了不可思议的凝滞和……回流?仿佛被这个吻所安抚、所引导?

幽蓝的光芒在林子意眼中剧烈波动,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近乎窒息的悸动。

林子意几乎是本能地、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紧紧地、更加深入地回应了这个吻!双臂如同铁箍般将江越死死拥入怀中,仿佛要将江越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所有的恐惧、悲伤、愤怒,都在这个不顾一切的拥吻中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化作了最深沉的爱恋和守护的誓言。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们紧贴的身体,却浇不灭那从灵魂深处燃起的火焰。废弃工厂的钢铁坟场中,血腥与硝烟弥漫的空气里,两个伤痕累累的灵魂在死亡的阴影下紧紧相拥,用最原始、最炽烈的方式确认着彼此的存在,对抗着整个世界的冰冷恶意。

“哔——!!!”

一声刺耳欲聋、充满了混乱与愤怒的电子尖啸,猛地从陷入僵直和内部冲突的沈俞体内爆发出来!强行打断了这短暂而珍贵的温存!

只见沈俞的身体如同触电般剧烈抽搐!那只猩红的电子眼疯狂闪烁,最终被一种纯粹而冰冷的、如同恒星内核般的炽白光芒所取代!

沈俞背后过载的金属背包轰然炸开!碎片四溅!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宏大、更加令人窒息的威压,如同无形的海啸般以沈俞为中心席卷整个废弃工厂!

“低等生物的……情感扰动……不可饶恕!”

那宏大的、漠然的合成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不再是通过沈俞的声带,而是直接回荡在每个人的脑海深处!充满了被蝼蚁冒犯的、神祇般的震怒!

沈俞的身体如同破败的玩偶般软软倒下,失去了所有生机。而在原地,一个由纯粹光芒构成的、模糊而巨大的人形虚影缓缓升起!它没有五官,只有一片炽白的光晕,散发着冰冷、至高、掌控一切的恐怖气息!仿佛它就是规则本身,是万物运行的底层逻辑,是……“上帝代码”的终极意志!

“吾乃GOD。”那虚影“注视”着废墟中紧紧相拥的林子意和江越,炽白的光芒如同审判之眼,“容器……钥匙……忤逆者……迎接……最终的……格式化!”

随着它毫无情感波动的宣告,整个废弃工厂的金属结构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巨大的废弃车床、断裂的传送带、扭曲的管道……所有含有金属的部分,都开始剧烈地震动、扭曲、变形!在无形的力量牵引下,如同被唤醒的钢铁傀儡,缓缓从地面升起,朝着林子意和江越所在的位置,汇聚成一个遮天蔽日的、散发着毁灭气息的金属巨像!巨像的核心,正是那悬浮在空中的GOD虚影!

真正的末日审判,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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