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鬼域的尽头就是出口,鬼界的出口,走出万鬼域就在鬼界门口。
除了萧苑几人都早早出来了,殷珩自己用匕首扎的伤没有随**散去。这是真实存在的伤,伤口在大腿外侧,他又穿的玄衣,不仔细看委实看不出。
萧苑出来后整张脸苍白如纸,手虚虚地将青丝归于剑鞘中,手指不受控颤抖。
殷珩上前一步扶住他,萧苑摇摇头,“我没事。”声音里是藏不住的疲惫。
谢浊蕴是最早出来的,他说:“既然人都出来了,那我们快些离开吧。”
萧苑抽出被殷珩扶着的手,站稳身后朝鬼界外走去,其余几人随之踏出鬼界地域。
弈暝坐在殿上,浮光镜泛着金光。他垂眸,问旁边的随从:“他们出去了?”
随从应声答道:“是的冥王大人,他们已经出去了。”
他支颐着看向浮光镜,“他真是...答应我的一个没做到,还想让我跟他合作,异想天开。”
鬼界外已经入夜了,意料当中的昏暗没有到来,而是惶惶灯火。
数百仙门弟子提着灯火,紫白相间弟子服尤为明显,也占据多数。
叶清辞一眼便认出,那是衍廉宗的弟子服。而宗主范惟,就站在那惶惶灯火之中。
旁边为少数的弟子们,有一部分是赤清门的,有一部分又是扶光派的。
赤清门的翎若长老萧阑郁,以折扇掩面,藏匿在人群后边。
纱衣迤逦,衣袂飘飘。萧苑看向人群,神情漠然。
叶清辞曾是衍廉宗弟子,对于范惟再熟悉不过。他沉声问他:“宗主,这是在做什么?”
范惟神情懒散,“好久不见啊,叶清辞。”
叶清辞显然是不想理会他,他也不恼,“你问我做什么。我,来捉拿与鬼界勾结的魔种啊。”
叶清辞闻言蹙眉,低声斥道:“这里没有什么魔种,宗主怕是白跑一趟了。”
范惟抬手指向萧苑,“魔种,不就是他吗?你跟他站在一起,没有感觉到他体内的鬼气?”
从内而外的鬼气。
殷珩出声问道:“范宗主,请问您,有何凭据说他是魔种?”
谢浊蕴为散修,非几家弟子,几乎是被排斥在外的存在,他出声说:“范宗主,久闻大名。这位道友适才刚从万鬼域出来,沾染鬼气是乃常事,仅凭着说他是魔种,不好吧?”
范惟将视线移到他身上,嗤笑出声,“你是散修?一介散修,是谁给你的胆子质疑我?”
他拿出明示珠,此刻它亮着红光,躁动着飞向萧苑,“明示珠所指,可还有异议?”
明示珠,从不出错。
萧苑抬手捏住那颗明示珠,把它放在手里把玩。殷珩抓住他的手,从他手里抢走明示珠,朝他摇摇头,眼神是那样认真。
我信你。
站在人群后,与世隔绝的萧阑郁。一袭白衣曳地,含情眼半眯。透过芸芸弟子,死死盯着萧苑,似要将他穿透。他身旁的人是他曾经的师弟,他蓦地出声问萧阑郁:“师兄,你看,那孩子的眉眼,像不像师...段隅安。”
萧阑郁没有回应他,心里默认了他的话。
这孩子的眉眼,像极了他们曾经的小师妹,段隅安。
倏——
一支箭划破长空,朝着萧苑的眉心去。殷珩眼疾手快抓住那支箭,箭头割破他的掌心。而险些被贯穿眉心的萧苑,眼睛也未眨一下。
殷珩攥住那支箭,怒不可遏,吼道:“他是我苍憬派的人,无论如何也由不到你们来处置!各位此番做法,这是在欺我苍憬派无人吗?”
“殷少主,交给你怕不是要包藏魔种了吧?”穿着鹅黄色弟子服的少年从远处而来,手持弓箭,拍了拍衣服上的灰。
浮光派首席弟子,公孙夏。
江允从没见过如此不辨是非之人,“公孙夏,闭上你的狗嘴!你们不辨是非黑白,污蔑我苍憬派在先,居心何在?”
公孙夏瞥了他一眼,轻蔑戏谑。弓在他手中转了个圈,勾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先管好你们的少主再说我吧。”
噬心之痛席卷而来,每一寸肌肤如烈火灼烧,殷珩脸色顿时一变。他丢掉箭,掌心处,赫然显现出荆棘刺青。
落荆之毒!
公孙夏哪有那么傻,他一箭刺不穿他的脑袋。所以他根本就没有想直接杀了萧苑,只是为了下毒。
中此毒者,伤口处蔓延荆棘刺青。承噬心之痛,受烈火灼烧之感。落荆不会直接取人性命,它只会逼迫中毒者在痛苦中自刎。
范惟一步一步走近他们,手里拖着一条锁链,“今日,我要捉拿魔种,谁敢阻拦?!”锁链得令,被赋予力量。从地面升起,似游蛇般蜿蜒,怒吼似的冲向萧苑。
若只有他一人,他可以无所谓。牵扯进他人,尤其是殷珩。
落荆之毒...他无法再做个局外人,旁观这一切。
萧苑从头至尾,没有正视他们一眼,他只是抓着萧苑的腕骨,低声问他:“你怎么样了?”
殷珩一阵耳鸣,没有听清他的话,眼睛死死盯着范惟。
冰冷刺骨的触感缠绕上萧苑的手臂,他握着链身,寒气顺着锁链渗透到范惟的身体。整条锁链被裹上冰霜,五指收紧时,断裂成两半。
范惟瞪着他,目眦欲裂,颤抖着质问他:“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断了它!”
萧苑将一半锁链掷在地上,反问道:“敢问阁下,我凭何不敢?”
他抓着殷珩的手腕,往他身体里渡入灵力。他冷冷看向公孙夏,“公孙夏,解药。”
公孙夏越过人群,逼近萧苑。俯下身,指尖暧昧地擦过他的脸颊,嘴角噙笑,“解药?我没有解药啊,美人。”
萧苑松开殷珩的手,有力的手掌掐住他脖颈,逼迫他矮自己几分。公孙夏两条腿屈着,姿势近似下跪,萧苑折断了他刚刚摸自己的那根手指。
“啊——!”
公孙夏发出一声痛呼。
“没有解药?那你活着做什么呢,我杀了你怎么样?”
萧苑目光阴鸷,殷珩在他身后牵住他的手,轻声劝他:“阿寒,不要...”
他是真的想杀了他,恨不得也让他尝尝这落荆的滋味。
窒息感几乎让他脱力,公孙夏从喉间挤出话,嘲弄道:“你有空在这里和我废话,还不如赶紧带他回去找长老。”
萧苑一把推开他,拉着殷珩就要走,江允叶清辞见势跟上去。范惟怒骂道:“公孙夏!你在干什么?你要放了那个魔种?”
公孙夏淡淡看了他一眼,抓着自己被折断的手指,举起弓,对准他们的背影。
“ 这个贱人,居然断了我的手指,那你们一起死好了。”
公孙夏正欲松开手,一块石子正中他手背。箭脱手而去,射歪的箭破风擦过萧苑的发丝。断裂的发丝落在肩上,被风拂去。
公孙夏怒火中烧,却又不能发这个火。
因为那人是萧阑郁。
他强压怒火,问道:“萧长老,你想放走他们?”
萧苑顿住脚步,回头深深看了萧阑郁一眼,而后毫不犹豫带着殷珩离开。
萧阑郁收起折扇,对着范惟轻蔑一笑,声音里透着散漫,“这就是范宗主说的好戏?如果是的话,下次不必叫我了,我没有那种兴致。走了。”
看了场闹剧,萧阑郁神色恹恹,带着人拂袖而去。
范惟震碎了两半锁链,将齑粉撵在地上,啐了一口,“这个萧阑郁,我迟早让他跪在地上给我做狗!”
公孙夏安抚性地拍了拍范惟的肩,看着一行人离去的方向,“不必着急,那个人有的是办法,我们且好生等着吧。”
风声萧瑟,尘土迷眼。
谢浊蕴跟上几人,在后边喊叶清辞,“道友,你们可是要回苍憬派?”
叶清辞停下步子,衣袂翻飞,他朝着他颔首。
谢浊蕴深深作了个辑,“那我也不便跟着了,多谢几位道友一路作伴,就此别过吧。”
叶清辞浅浅回礼,告诉他有事可以往凌苍峰传音。
萧苑拽着殷珩的手,殷珩忽地踉跄一下,萧苑扶住他,看他脸色不佳。摊开他的手掌,那荆棘刺青开始只在伤口周围,此刻已经蔓延至小臂。
“怎么这么快...”
噬心之痛不可小觑,中落荆之人,大多数都是被这噬心之痛折磨到自刎。
殷珩虽说没吃过苦,但他不是娇气的公子哥。他不怕疼,可是这真是...
连着筋骨的疼。
萧苑二话不说直接御剑带着他,凌云而过,以最快的速度赶回苍憬派。
江允在路途中提前给殷景意传音,当他们回到苍憬派时,门中最擅长制药的舒篁长老便赶忙迎上来。几人把他带回住所,脱掉了他那件玄色劲袍,这才看见他腿上的伤。
是那时在万鬼域,他自己刺的。
舒篁长老不让他在里面,他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着,他从没有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冷静下来之后,他坐在冰冷的台阶上,才得空注意到腕间的链子。
它的灵流断了,显出了它的原貌。
那是他的青丝。
原来在大别山上,那些话都是真的,只是他不愿意相信。
不愿意相信那个人会有这么傻。
他这些年都在干什么,把他当恩人?他是靠着他活下来的,他的命都是那个人给的。弱冠之夜、两年前那天晚上,他在想什么。
回首过去,他在他每一次袒露心声时,都说了些什么...
他问他自己,问自己,真的没有动过心吗?
真的只当作恩人吗。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舒篁长老走出来,微蹙着眉。萧苑站起身,舒篁长老告诉他,他只能压制一二,还需要最重要的药引,雪莲。
落荆本质为火,需要以极寒之气压制。
这种雪莲生长在方妄城的雪山之巅,白雪皑皑,终年不化。
他说:让我去吧。
他要带回雪莲,为他解毒。
他本身还受着伤,可是他不在意,只要有办法解毒。就算是要他的心头血,要他的命,他也能为之奉上。
为了这样傻的一个人,陪着他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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