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
擂鼓阵阵,号角声扬,皇上与皇后伴着众人的参拜,缓缓走向上座。
擂鼓毕,号角停,萧震庭高声道:“众爱卿,免礼平身。”
紧接着丝竹响,歌舞起,珍馐上桌,启程宴正式开场!
酒过三巡后,萧震庭看向下首的沈寻白与苏怀瑾二人,问道:“此次春蒐的魁首是何人?”
二人上前一步,躬身回答:“回皇上,此次魁首乃平王殿下。”
众大臣闻言一齐转向萧良锦,贺道:“恭贺平王殿下。”
“好!”萧震庭龙颜大悦,看向他,高声开口,“朕这次定下的彩头是一个心愿,良锦,你有何心愿?”
萧良锦起身,跨步来到中央,掀袍而跪。
萧震庭看向身旁的月贵妃,笑道:“看来良锦的心愿不小呀。”
月贵妃闻言内心忐忑,她也不知道此举是否会惹得龙颜震怒。毕竟若是寻常女子也就罢了,偏生这个李苏湘与齐王有纠缠不说,其父还曾在之前的除夕宫宴上惹得龙颜不悦过!
萧震庭又看回萧良锦,“说吧,什么心愿,父皇帮你达成。”
萧良锦拱手,垂着头正色道:“回父皇,儿臣倾慕李大人之女李苏湘已久,只是从前见五皇弟也同样对其有意,故而儿臣选择退出,但如今苏湘与五皇弟已再无可能,儿臣便也不愿再压抑自己的情感,是以儿臣的心愿便是恳请父皇为儿臣赐婚,立李苏湘为儿臣侧妃。”
一语毕,整个春腾山都犹如被冰封般,寂静无声。
叶青鸢暗暗挑眉,啧,又是一举三得的事,萧良锦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不过啊,他太贪了……
侧妃之位?呵,这是既要利用李苏湘来成全他的一举三得,又要留着正妃之位给那个将来能助他成大事的某个朝臣的女儿。
萧良锦真当萧震庭是傻的吗?能容他如此算计?
叶青鸢双眸微眯,不禁想着,当日除夕宫宴前拉拢自己不成,现下便又将目标转向李苏湘了,这萧良锦可真是和李府过不去了。
不过,若是李苏湘知晓了当日她中毒之事便是这如今口口声声说着倾慕自己的萧良锦所为的话,她会作何反应呢?
突然有些期待了呢……
宋映华捏紧了凤椅的把手,一口银牙险些咬碎,她虽然不愿让李苏湘成为齐王妃,但李苏湘对她而言还是有用的!
她原本是想待将来物色好一位朝臣人选后,再让李永康将李苏湘许配过去,届时她便可通过李苏湘再拉拢一位得力之人进入萧征远的阵营。
即便李永康身居重位,想与之攀亲者大有人在,但李苏湘与萧征远相互有意的事情人尽皆知,是以她本不担心有人会再敢打李苏湘的心思。可谁成想这萧良锦会突然半路杀出来从中阻挠,这下好了,若是真让李苏湘成了平王侧妃,那她岂不是要功亏一篑?!
萧征远闻言双眼猩红,怒目而视,哪怕李苏湘进不了齐王府那也是他的人,他可是中宫嫡子,这萧良锦算什么?竟也敢跟他抢!
李苏湘则是满脸的不可置信,怎会是侧妃?难道他这些日子对自己的柔情蜜意难道都是假的吗?他分明是曾亲口许过自己平王妃之位的啊!
程芳萍起先听着还沾沾自喜,先后有两位皇子当众求娶自己的女儿,大大满足了她的虚荣心,这怎能不叫她喜不自胜?她对于自己未来的女婿究竟是平王还是齐王倒无甚在意,只要李苏湘能嫁与皇子不输给叶青鸢即可。可听到后面,她的脸色就开始挂不住了,怎么能是个侧妃呢,那岂不是将来要输叶青鸢一头?她万万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萧震庭笑容不再,双眸阴沉,语气冰冷,“是吗?你倾慕李苏湘已久?朕倒是被你瞒住了。”
萧良锦附身磕地,请罪道:“父皇息怒,是儿臣的不是,不该欺瞒父皇。”
萧震庭不置可否,仍旧目光寒凉地看向他,“既然你说你倾慕李苏湘已久,那为何今日求朕赐婚只是侧妃之位,而非正妃。若当真心仪,难道不该一心求得举案齐眉吗?”
萧良锦额间沁出细汗,顶着压力说道:“回父皇,儿臣自然愿意以正妃之位娶之,但苏湘觉得如此有负五皇弟,是以心中有愧,不愿居于正妃之位,只求侧妃。儿臣见苏湘心意已决,亦不忍违背,故而才会请父皇赐婚立李苏湘为侧妃。”
萧震庭转而看向李苏湘,无甚表情,只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是吗?”
李苏湘闻言仓皇来到萧良锦身旁,与他并肩而跪,心里不断打着鼓。
是吗?当然不是!
她是与萧征远有意不假,但在她心中,还是权力地位更重要些,既然她成不了齐王妃,那要他的情谊又有何用?虽然萧征远是皇后之子,将来登九五的可能性会大一些,但到底不还是要有她爹相助?既如此,那待将来她成为平王妃后,再让她爹转而相助萧良锦就是了,她又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这些日子对她百依百顺,对她说尽甜言蜜语的萧良锦会在最后关头突然变卦,只给她一个侧妃之位!
李苏湘心中不气是假的,但她同样也清楚,若是此时再开罪了萧良锦,那她这辈子就别想再嫁进皇家了,她的太子妃、皇后之梦也会就此破灭!
不,她决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是以此刻她唯有顺着萧良锦的话说才是上策。
李苏湘不断在心中说服着自己,侧妃就侧妃吧,反正萧良锦现在也没有正妃,等她进了平王府,府中的事还不是她说了算?况且自己身后还有远兴侯府做倚仗,还愁将来爬不上平王妃之位吗?
于是李苏湘瑟缩开口:“回皇上,平王殿下所言属实。”
萧震庭目光幽暗宛若深潭,转头看向月贵妃,“贵妃也早就知晓此事?”
冯月闻言惶恐,迅速跪下,小心说道:“回皇上,臣妾也是近几日才知道了锦儿的心思。臣妾觉得二人郎才女貌,实乃佳偶,还请皇上成全。”
萧震庭不置可否,只冷哼了一声,极具讽刺意味。
营帐之中静若寒蝉,谁也不敢出声。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也或许是一炷香的时间,又或许是更久……
就在众人以为局面会这样一直僵持下去的时候,萧震庭冷冷开口:“既然你二人两情相悦,朕又岂有不成全之理?”
“父皇,请……”
“征远!”
萧征远闻言站起想请萧震庭收回成命,只是话还未说完,便被宋映华厉声何止住了。
宋映华看到他站起时,可谓是被惊得花容失色,在场之人有谁看不出来萧震庭已处于盛怒之中?谁不是三缄其口,生怕此刻被萧震庭注意到!只有他还偏偏不怕死地主动上前去触霉头,真是个不成器的东西!
萧震庭转而看向他,面色阴沉可怖,“怎么,你有话说?”
不待萧征远张口,宋映华赶忙跪地,抢先说道:“皇上恕罪,远儿并非是对此事有何意见,而是身体有些不适,自从上次中毒之后,远儿的身体便一直有些不太舒服,今日早些时候还曾与臣妾说过觉得情况有些加重,但臣妾觉得男子不该如此娇气,是以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应是不适得更厉害了,是臣妾的不是,臣妾这便带远儿回帐传太医为其诊治,还望皇上应允。”
宋映华垂着头,等着萧震庭的答复。她搬出中毒一事,也只是想引起萧震庭的心软,莫要降罪于萧征远。但她对此也并无把握,是以此刻心中忐忑不已。
寂静了一盏茶后。
“嗯。”萧震庭放过了萧征远,随意地朝宋映华摆了摆手。
宋映华见状松了口气,“谢皇上。”她连忙起身带着萧征远离了席。
“你也起来吧。”萧征远看了眼月贵妃,随口说道。
“谢皇上。”冯月由宫女搀扶着重新落座,脸上的担忧之色仍是不减。
萧震庭重新将视线放到席间二人身上,“既然良锦心愿如此,朕自当应准。”
他不曾再如上次一般询问李永康的意见,而是直接看向一边的首领太监,说道:“传朕旨意,将李苏湘赐婚予平王为妃,婚期再议。”
为妃,而非为侧妃,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帝王之令,尘埃落定!
——
临近酉时,酒宴结束,众人陆续离席。
萧青夜与叶青鸢方走出门口,便见到司砚在一旁等候。
司砚上前行礼:“参加王爷、王妃。”
“可是皇兄找本王有事?”
“启禀凌王殿下,王爷邀您前往帐中一叙。”
“嗯。”萧青夜应着,转头看向叶青鸢。
叶青鸢乖顺道:“王爷放心,妾身一定径直回帐,不做逗留。”
“嗯。”萧青夜留下一个音节后,便随着司砚离开。
叶青鸢在他身后微微欠身,“王爷慢走。”
她带着临桑乘着一路霞景,慢慢走向凌王营帐,地上二人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脸上也被落日洒上了橙红,空中偶尔划过几只飞鸟,发出了几声鸣叫后,大地又一瞬归于宁静,令人无比惬意放松。
突然,几个人出现,拦住了她二人的去路,无端地打破了叶青鸢的好心情。
她抬眸望去,啧,原来是程芳萍母子三人。
几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谁也没有动静。
叶青鸢顿觉他们三人应该是出门没吃药,故而视若无睹,径直走过,不欲理会。
“站住!谁准你走了?”李苏湘叫住了她,趾高气昂地说道:“叶青鸢,你好大的架子,见到人了也不行礼?”
叶青鸢回头,难得的语塞,一脸“看傻子”的表情望向她,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片刻后,她嗤笑道:“李苏湘,你莫不是被一个赐婚的消息给高兴到傻了吧?”
“行礼?”叶青鸢绕着她踱步,上下打量着她,眼中的轻蔑毫不掩饰,“向谁行礼?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向你行礼吧?”
一圈过后,叶青鸢站定,冷哼道:“你算哪根葱?”
望着李苏湘涨红的脸,她不徐不疾地接着说:
“论嫡庶,我娘叶柔乃李氏发妻,而你娘不过是由妾抬位。论尊卑,我乃凌王妃,而你不过是个朝臣之女,就算是今日被赐婚了,但只要一日未成婚,你便一日不是皇室成员。再论大小,我年长于你,凌王殿下也年长于平王,即便将来你是平王妃了又如何?人后不论,在人前就连平王他都得恭恭敬敬地唤我一声三皇嫂,更莫要说你了。”
说完,叶青鸢摇了摇头,轻叹道:“哎呀,这不管怎么论,我都没有向你行礼的道理啊。除非……”
李苏湘被她绕了进去,傻傻地问道:“除非什么?”
叶青鸢勾唇笑出声,“除非你脑子有病,白日做梦啊!”
李苏湘咬得牙关吱吱作响,喘着粗气,“你少在这里断章取义!我是让你给母亲兄长行礼!你见了长辈也不行礼,谁教你的规矩?”
“谁教的规矩?宫里教的啊。”叶青鸢挑眉看着她,“啧,看来李小姐的记性不大好啊。”
她本不欲与这几人过多纠缠,但没想到李苏湘这么不长记性,非要来招惹她,怪不得能和萧良锦是一对呢,一样的喜欢没事找事!
“怎么,你这是在质疑我的规矩吗?那你这话说的可恐有质疑圣上之嫌呢,今日在我面前说说便也罢了,日后可莫要到别处乱说呀。”
叶青鸢慵懒地抱着臂,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说得滴水不漏,又是一番爱护妹妹的长姐样子,堵得李苏湘哑口无言。
李苏湘气得胸膛起伏,“你,你……”
李苏秦拉过李苏湘,冷声道:“你不必在这给湘儿扣帽子,不论是哪里的规矩,都没有不敬父母兄长之说!”
“不敬父母兄长?现在可是你在给我扣帽子了,我何时不敬父亲了?你看到了?至于母亲和兄长,我母亲已逝,在她生前我从未有过不敬。再说兄长,我母亲是叶柔,你母亲是哪位?算我哪门子的兄长?”
叶青鸢嘲讽的语气丝毫不加以掩饰,“呵,可真会给自己找便宜占。”
李苏秦赤红着双眼,目光如刀,恨不得能活剜了她。
叶青鸢轻笑,视线扫过了几人,最后落在自己的指尖上,随意道:“既然你们要提规矩,那我就好好地跟你们说说规矩。尊卑有别,今日莫说是你们了,就算是父亲也都理应向我行礼才对。可你们不仅无礼,还以下犯上,这又是哪里的规矩?”
李苏湘从李苏秦手中挣脱,用手指着她,吼道:“叶青鸢,别以为你是凌王妃了就了不起!”
“原来你还知道我是谁啊?没错,我是凌王明媒正娶的凌王妃。”叶青鸢气死人不偿命地接着说,“可你,还不是平王妃哦。”
李苏湘气得满脸通红,眼眶含泪。
叶青鸢视若无睹,目光漠然,“今日你们的言行,本王妃完全可以治你们一个藐视皇家之罪,但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我不与你们计较,你们理该谢恩才是。”
程芳萍见一双儿女都讨不到好,开口得意地讥讽道:“湘儿她确实是不论将来还是现在都需向你行礼,但那又如何?至少我们湘儿可不用向自家夫君行礼呢。”
“所以呢?是要我恭喜吗?”叶青鸢挑眉,想了想后又说,“也对,确实得贺!”
于是她抬起手,轻快地拍了拍,笑着说:“恭喜李小姐,得平王许以侧妃之真心。”
程芳萍脸上的得意顿时僵住。
她们知道叶青鸢不得萧青夜的心,三人本是想来打击炫耀一番以泄心头之恨的,却不想结果会偷鸡不成蚀把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泄恨不成反倒变成了自己送上门来让叶青鸢嘲讽教训。
“你……你……”李苏湘闻言气得两眼一黑,就这么晕了过去。
“湘儿!”程芳萍和李苏秦手忙脚乱地扶住她,一脸惊慌。
叶青鸢意外挑眉,这就晕过去了?这心理承受能力未免也太差了吧!就这样她是怎么有胆子来招惹自己的?
这以后要是再知道了求娶自己之人就是给自己下毒之人,那岂不是得被吓死?
她自顾自地摇摇头,不以为意地瞥了几人一眼后,风轻云淡又神清气爽地带着临桑离开。
待走远后,临桑激动问道:“小姐,这回你给她们下的什么药呀?”
叶青鸢眯起眼,愉悦道:“让他们腹泻的,他们呀,体内怒气太多了,是时候该让他们泄泄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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